车子一路往市区行驶，车厢里的气氛相当压抑，除了沉默再无其他。
季凉没有时间和心思来感怀自己瞬间被摧毁的作品，只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程燕西就是个疯子！她简直不敢想象，万一结婚之后，他又像刚刚那样怎么办。自己压根就是往火坑里跳！自己把一切想的都太简单了，怎么办？退婚？

程燕西把车子开得飞快，双唇抿得紧紧地，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季凉。看到季凉失魂落魄的样子，程燕西都对自己感到不耻，他堂堂陆军少将，怎么会沦落到强迫一个小女孩儿的境地？二十年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啊！

但是。

程燕西又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季凉她罪有应得！他本来就讨厌她，恨她，看她难过自己才应该觉得痛快，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不知走到哪里，树上不知名的鸟儿叫了一声，季凉下意识的转过头，望向车窗外。

程燕西看她终于有了动静，蓦然松了口气。季凉的眼神太澄澈，没有丝毫杂质，这样无辜又无欲无求的样子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半下午的时候，两个人才赶到医院。

程老司令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人也精神多了，程燕西跟季凉一进门，老爷子脸上大喜。

“爷爷！”程燕西大步走到床边。

“爷爷。”季凉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站到病床另一侧。

“可算是回来了！丫头受苦了。”程老司令转头看向季凉，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啊？这个星期燕西他有没有欺负你啊？都跟爷爷说，爷爷帮你教训他！”

季凉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捏着勇气想说点什么。她抿抿唇，手心里直冒冷汗，‘退婚’两个字挂在嘴边摇摇欲坠，“爷爷，我，我想……”

程燕西听到‘我想’两个字，如墨的瞳孔霎时缩了起来，他已经预料到季凉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了，心也跟着猛地一收缩。

季凉要退婚！这个小丫头真的想推翻自己之前答应的婚事！这才刚刚进门，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口了？

想到这里，程燕西有些急。

“丫头啊，怎么了？”程老司令人老心不老，脑子好使着呢，看季凉香香吐吐的样子，就知道她有话说，“没事，尽管跟爷爷说！爷爷保证不偏心！”

“司令员！”

正在僵持中，门外突然响起警卫的声音，程燕西的父亲到了！

‘咔哒’一声，伴随着强烈的军人之气，程旭大步走进病房，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爸！”程旭叫了一声，看到季凉跟程燕西，笑道，“我来的正好。”

“程叔叔好。”季凉把刚刚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打了声招呼。

“爸！”程燕西也打了声招呼，眼神却一直在季凉身上徘徊。

“你手里拿的什么呀？”程老司令问道。

“哦，这个！”程旭笑了笑，“这个是给小凉的。”说着，把文件袋交到季凉手里。

季凉疑惑着接过来，程旭道，“打开看看。”

在几个人注视的目光下，季凉打开文件袋，看到里面好多纸质材料，而最底下的一张是……

“录取通知书？！”季凉眼睛一亮，连忙把京南大学的通知书抽了出来，激动不已，左看看又看看，道，“爷爷，这是我的通知书啊！”

“哎，好好。”程老司令忙不迭的笑了笑，夸道，“我们小凉就是厉害！”

程燕西看到季凉眼中的亮光，嘴角不自觉得扬起一丝笑意，季凉正好朝他看过来，程燕西刚想开口说‘恭喜’，却见季凉眼神一下子冷了，紧接着，转头，不再看他。

程燕西喉结滚了滚，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

“程叔叔，谢谢你！”季凉抱着通知书，高兴地几乎跳起来。

“没事。”程旭淡淡的笑了笑，“你们大学校长跟我一起当过兵，正好有事找他，顺便把你的通知书和材料拿了回来，学校那边我也都打点好了，你就安心的去上学。”

“谢谢你，程叔叔。”季凉心头一阵感动，又有点抱歉自责。这一家人，除了程燕西都对自己很好，刚刚的话自己怎么还好意思开口？

“那我还有事，先离开了。”程旭道，“爸，你好好养病，等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行啊，走吧。”程老司令挥挥手，“有我孙子和孙媳妇在这里，你就走吧！”

程旭笑着离开，程老司令拿着季凉的资料在看，“丫头啊，你这高考分数考得很高啊！全市第二，很厉害啊！”

全市第二？程燕西摸了摸鼻子，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厉害？

“只要努力大家都能有好成绩的。”季凉淡淡的笑了笑。

“你看看，还有这证书啊，获奖情况。”程老司令把资料在程燕西眼前一放，“燕西啊，小凉这么好的姑娘你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来的，以后要好好对她。”

程燕西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资料来一页一页的看，钢琴等级证书、绘画比赛一等奖、作文一等奖、市级十佳优秀学生、文明小标兵、三好学生……

程燕西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季凉这么优秀，会不会有很多小屁孩追她？

程老司令突然问道，“丫头啊，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我……”季凉一顿，扯了扯嘴角，“刚刚想说吃饭来着，怕爷爷笑话我。”

程燕西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下来，听了季凉的话，竟然想跑过去抱抱她。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没吃饭啊？”程老司令一听，气得顺手拍了程燕西一下，“你小子怎么搞的？你不饿，小凉也该饿了啊！快带她去吃饭！”

“是！”程燕西身子一绷，行了个军礼。

“行啊，丫头啊，”程老司令拉着季凉的手，“你好好跟燕西去吃饭，爷爷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那爷爷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季凉笑了笑，“明天给爷爷带午饭吃吧。”

“哎，好好好。”

程老司令点点头，给程燕西使了个眼色，程燕西耸耸肩，来到季凉身边，“走吧。”

“恩。”季凉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季凉，你想吃什么？”程燕西跟季凉并排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开口问道。

“我不饿。”季凉冷冷的开口。

“那我送你回家。”程燕西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自己回去。”季凉说完，加快了脚步离开，一刻都不想呆在程燕西身边。

程燕西默默跟着她走出医院，看她在公交站牌找了好久，等了好久才坐上公交车。

铃铃铃……

程燕西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盯着远去的公交车，接起电话，“喂？”

“你回来没有？”电话里传来一道男声。

“贺景荣，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公交车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季凉，程燕西才收回目光。

“我一直很有空，没空的是你。”贺景荣忿忿道，“快来我公司，这边有个程序我搞不定。”

“无能！”程燕西哼了一句，说道，“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