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三水之战
大大蚁目细观,松墨天牛与十一星瓢虫虽然身影未动,脸上神情却极其凝重。松墨天牛松风甲影光流转,比跟蚁狮对战时还要厚实。十一星瓢虫身无异状,但他身前的空气,却闪烁着一层淡淡的粉红,如暗影魔光,诡异之极。
他背上的十一颗黑sè斑点,消失了四颗。
“天上地下,再无敌手。”大大暗吐舌头,“大公子,难道这只瓢虫背上的星星齐灭,连你也不是对手吗?”
冰蜻淡淡说:“我不会让他十一星齐灭的。”大大一怔。冰蜻继续:“我会在他灭了十星以前彻底冰杀他。”言下之意,自是瓢虫十一星齐灭,他也不是对手了。
大大想着这种天上地下,再无敌手的威势,一时有些分神。岩石上的两位,却将jīng神力集中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以至于站离他们一尺的阿三五六,都被念力波及,捂头后退。松墨天牛的松风甲初时厚实无比,一柄黑sè云剑从云甲中分出,直刺瓢虫头脸。随着瓢虫背上的斑点消失,他的云剑一寸寸一分分往回退缩,待剩下四星时,云剑彻底退入松风甲内,隐隐然有回刺之意。
松墨天牛触须颤抖,神情恐怖狰狞。十一星瓢虫斑点再灭,松风甲上,逐渐出现一个五毫米见方的空洞,里面天牛黑白相间的身体,已隐约可见。
松墨天牛黑云蒸腾,拼命往缺口处飘移,yù堵住这要命的空洞。然十一星瓢虫余力倘在,哪容他扳回劣势?背上消失的斑点从八个变为九个,一股撕裂虚空的力量穿透黑甲,重击在天牛身上。
鲜血从松墨天牛口中喷出,洒在松风甲的缺口上,鲜血中带出的松材线虫耐久型幼虫补充了缺口。晢时抵住十一星瓢虫的续攻。
天虫船绝顶高手冷冷一笑,道:“能够受我九星一击而不死的,除天虫船船长外,松墨先生是唯一一位了。”背上斑点再失,红红的鞘翅上,只剩下一个黑sè的斑点。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十一星瓢虫的十星一击,竟是无声无息。
在大大惊愕的目光中,松墨天牛身外黑甲一层层散去,松材线虫临死前的惨呼若隐若现。终于,在瓢虫最后一轮无声攻击后,虫界排名第二的护体神甲,沦为了一个传奇。
一个过去式的传奇。
松墨天牛双目血红,举止隐有癫狂之意。这松风甲系他半生心血数载修为,论感情,论作用,已与手脚触须相同。此番痛失臂膀,恼怒之余恶念大生,咬牙道:“十一星,你毁我爱甲,须得以命相偿!”
十一星瓢虫道:“松墨先生大言惭惭,不觉可笑么?你风甲在身,倘不是我的对手。此时护体全无,以命相偿之言,又从何说起?你难道不知我六星一击,便足覆灭天下大半血躯么?”
松墨天牛说:“你以为,你还有施展的机会吗?”双手连发三掌,分上中下劈向瓢虫。
十一星瓢虫微微一笑,正要启动念力,先碎掌力,再杀天牛。不料便在这时,他的脚下,忽传来一阵剧痛。低首下望,只见一滴鲜血落在足尖之旁,里面残留的松材线虫,正噬食着自己的血肉。却是松墨天牛受袭吐血之时,飞溅过来的。
他急怒之下不暇细想,念力发动,将足尖上的松材线虫尽数震灭。余威不减,又将松墨天牛袭来的中下两路掌力挡下,只是攻向自己上路的那一掌,偏离头顶太远,无法再挡了。
他也不以为意,念力续进,直袭松墨天牛头颅。少了松风甲的护卫,松墨天牛根本抵不住这无影无形的袭击,双手抱头,不停惨呼。
大大叹道:“老松墨输了,这个十一星,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冰蜻大公子却说:“松墨先生没输,输得是天虫船十一星。”
大大道:“大公子,虽然你见识不凡,但这次,你却说错了。老松墨命在顷刻,已经输得不能再输……”他下面的话,被一块大石给阻住了。
一块压向十一星瓢虫的大石。
这块大石突如其来,不但令大大愣在当场,身处其下的瓢虫,更是猝不及防。急切间,他背上唯一的斑点也消失了,天上地下,再无敌手的十一星绝世一击,落在了大石之上。
然而这灭杀众生的绝招,在没有思想的石头面前,根本毫无效用。大石连一丝阻碍都没受到,依旧义无反顾地压向瓢虫。
以jīng神念力笑傲江湖的天虫船高手,轻功武技却是稀松平常之极。面对压顶大石,念力失效的他,唯有闭目待死。
冰芒一闪,大石悬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冰蜻大公子终不忍心十一星瓢虫就此丧命,凝结冰盾救下了他。
冰盾下的瓢虫脸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冰蜻大公子曼声道:“松墨先生好手段,先借吐血之机埋伏兵于十一星脚下,后出三掌,两掌阻敌,一掌落空。落空的一掌,悄悄噬去上方大石的垫底石块,致使大石滚落,压杀十一星。老谋深算四字,已不足以形容先生了。”
松墨天牛喟叹:“可惜遇上了稳重多智的大公子。松墨此时甲胄已失,又身负重创,断不是大公子的对手了。”
冰蜻大公子皱眉说:“小蜻与先生之战,不妨改rì。或者先生移驾城市之外约束同族,你我一战,当能作罢。”
松墨天牛苦笑:“不必了,我虽失甲受创,天牛之威,依然不减,大公子尽管施展,胜败在天,我只求心安理得。”
冰蜻沉吟半晌,大手一挥,三滴水珠自岩石之畔,溪流水中获得,凝于身前,道:“既如此,小蜻不借天,不借地,仅以溪水三滴,请教先生。若水尽冰碎,先生依然站立,便算我输。”
松墨先生呵呵笑道:“近年常闻冰蜻大公子天下无敌之名,今rì实见,果然不凡。”双手伸出,掌心黑云涌动,蕴酿着最后一击。
冰蜻大公子手指一弹,一滴水珠滑向天牛。在离天牛半尺距离时,水珠开始转动,慢慢变成一个极薄极锐的冰盘。冰盘越旋越快,带着嗡嗡之声,割向松墨天牛的咽喉。
松墨天牛面带微笑,双手伸出的姿式不变。割喉冰盘对他来说,就好像虚幻的物体。
冰盘切入咽喉,松墨天牛纹丝不动。
冰蜻大公子微微皱眉,他生平虽杀虫无数,但比武之时,杀毫不还手的昆虫,却从未有过。指尖轻颤,冰盘后退三分。
一声暴喝突起,松墨天牛蓄势已久的双掌,夹击在了冰盘之上。冰蜻大公子若杀天牛,早已得手,若撤冰盘,也能轻易躲过。可这般yù杀未杀,yù躲未躲,却大犯兵家之忌。冰盘“咔嚓”一声,在松材线虫的疯狂咬噬下,碎成了粉末。
冰蜻大公子并不在意,手指再弹,一滴水珠化为细如长线的冰锥,直刺天牛。与面对冰盘时一样,松墨天牛面带微笑,不躲不闪。锥尖刺入胸膛,溅起一溜血花。
冰蜻一叹,手掌收回,刺入天牛胸膛的冰锥破皮即止,斜斜扎上,将松墨天牛一只手臂洞穿。此着早在松墨天牛意料之中,他另掌斜斩,冰锥又化为碎末。
冰蜻大公子望着眼前悬浮的最后一颗水珠,冷声道:“松墨先生,凡事不过三,我已留情两次,这第三次,断不会手下留情了。”
松墨天牛笑道:“公子善心,会手下留情的。”
冰蜻大公子不再说话,冰系法术全力发动,水珠如同发芽的种子,开出了一朵绚丽冰花。与冰蜻二公子的冰针之花不同,他这朵冰花高半尺,花瓣皆薄如蝉翼,花蕊中冰云缭绕,难觅其形。能够将一滴水珠运化成如此花朵,冰蜻大公子的冰系法术,已非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所能形容了。
冰花盛开,朝松墨天牛慢慢飘去,一路上冰裂之声不绝,就连空气,也在极寒中崩碎。松墨天牛脸sè郑重,双掌全力袭出,两道黑云掌力涌向冰花。未及近前,早凝结在半空,似两条冰龙坠落石上。
与此同时,松墨天牛翅膀展开,飞到阿三身旁,劈手将五六夺了过去。
阿三大惊,吐出毒烟幻化烟箭,shè向松墨天牛。天牛并不躲避,背对阿三,他的鞘翅坚硬如铁,阿三烟箭虽强,也shè他不穿。
松墨天牛把五六举过头顶,沉声道:“大公子,你若再进,这只小蚂蚁,可要死在你面前了。”
冰蜻大公子怒火腾起,喝道:“松墨先生,枉你身为一方英豪,竟做出如此恶事!我纵今rì放你,明rì,便不能再杀你么?”
松墨天牛笑道:“明rì杀我,是我同大公子的私怨,与今rì比武无关。大公子冰花大开,一尺之内,世上再无虫能活。松墨擒此小蚁,亦属无奈。”
大公子冷冷道:“你擒住她又有何用?你既违约在先,就休怪我不守承诺了。”
松墨天牛微笑:“大公子此言差矣,你的三滴溪水,水尽即败,是与我的约定。擒此小蚁相胁,松墨名誉扫地,亦是我与她的过节。公子清风明月,当不会曲义违诺,寒天下英虫之心。”
冰蜻大公子:“那你想怎样?”
松墨天牛:“碎最后一朵冰花,交换这只蚂蚁。事后杀剐蒸煮,我任凭此蚁发落。”
冰蜻大公子沉默良久,一声叹息:“罢了,败与你吧!”手臂一挥,半尺冰花轰然碎倒,化为一地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