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绝地
() 杨煜听得头都大了,连忙问道:“那从这到壶口关的路上,是不是很难走?除了商队和马匪,还有别的人吗?”
杨煜的话一出口,几乎所有的人都笑了,杨大嘴大笑道:“这么说吧,不管是什么人,一旦过了壶口关回到咱神州的地面上,就叫出了虎口,一旦从神州的地面上出来进了沙漠,就叫入了虎口,你说难走不难走?”
“不会吧,你们说的虎口关,不是水壶的壶,是老虎的虎?”
“当然,天下人谁不知道一过虎口关,十去九不返,怎么你连虎口关的名字都不知道么?虽说这些年不打仗了,过路的商队是越来越多,没原来那般凶险了,可没有些胆量,谁敢走这条路啊。”
“这么说的话,我要是一个人往虎口关走的话,岂不是凶多吉少?”
“要是有商队肯收留你的话,或许还有几分可能活着回去,要是你自己走的话,唔,不用说,你死定了,不说那些马匪,就是草原上的狼群,你也躲不过去啊。”
“那要是往西呢?那些商队是去和人做生意吧?那要是往西去,会不会好走一些,或者说活下去的可能xìng还大一些?”
“往西?大武这边的关口叫虎口关,西夷人的关口叫鬼门关,你说好走不好走?这金水河再往西五十里地就入了西海了,所以过了定海桥之后,足足三百里的沙漠你找不到一口水喝,你自己才能带多少水了?不等你到西夷人的东方要塞,哦,就是鬼门关,不等你到鬼门关,你早chéng rén干啦。”
和杨大嘴的一番对话,让杨煜彻底绝望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这么恶劣,他根本就是穿越到了一个绝境嘛。
孙守德看着杨煜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道:“杨兄,看你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嘛,那你是怎么来的这地方?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杨煜还真想说我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苦笑了一声之后道:“我是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离开这里,孙兄,不管是什么办法,我有可能离开这里吗?”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摇头,杨大嘴却是讪笑道:“有啊,只要你插上翅膀,就能离开这里。”
孙守德举手敲了杨大嘴脑袋一记之后,沉声道:“若是有办法,我们何苦还在这鬼地方苦捱。”
杨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苦思了片刻只觉前路一片茫然之后,只能有气无力的道:“孙兄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地理简单的给我说说,我也好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儿,唔,能画出来最好。”
孙守德放下口袋,在杨煜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在地上画了两个几乎紧挨着的圆圈,然后在两个圆圈之间画了一条线,将两个圆圈连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副眼镜。
画完之后,孙守德手指着那条线道:“喏,东边这个就是咱们神州大陆,西边这个就是西夷大陆,中间这条线呢,就是定海桥了,现在你就在定海桥的东头。”
杨煜虽然已从前面的对话中,知道之间应该就在两个大陆的交界之处,可是他没想到两个大陆竟会是以这种方式连接在一起的。
“这两个大陆之间,不会是大海吧?”
孙守德似乎已经习惯了杨煜总会问出一些很白痴的问题,所以他这次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道:“当然是大海,总不会是一条河吧。”
“那这个定海桥又是什么样子呢?”
“定海桥啊,其实也不是桥啦,就是一道细长的石梁,长有十来里吧,宽有三四里,就是这么一道石梁把大海一隔两半,将两块大陆连起来而已,不过这石梁的作用和样子都像极了是桥,所以就叫定海桥了。”
“这么说的话,那这定海桥可是咽喉要道啊,怎么会这么的难走呢,还有,这么关键的一个地方,竟然没有人你死我活的来抢吗?”
“怎么没有人抢,神州这边历朝历代都有人想打过去,也派大军驻扎过,不过往东得过虎口关,往西得过鬼门关,不管是那边,就算占了这定海桥,还不是一样打不过去,何况在这里驻扎损耗又太过惊人,所以慢慢也就没人占这定海桥了。如今的大武朝也曾想派兵攻打过西夷人的鬼门关,不过没等打下来,皇帝老儿就一命呜呼病死了,所以大军只是在这驻扎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动手就退兵了。”
杨煜站起身来,用手指着那条河,道:“这条河就是金水河吧,金水河往西不远就入了海我知道,那沿着这金水往东又到了哪里呢?”
“金水河从大雪山发源,就在虎口关那里汇聚成一条大河,一路往西流入大海,你别看这里的金水河看着不起眼,这金水河越是往东离得大雪山越近,河水就越是汹涌湍急,什么船都别想渡河,也就是在沙漠里流了这么远,大部分的水都渗到底下了,才变成这般温顺摸样的。亏得这条河,人们才能穿过着五百里的荒原沙漠,从而成了神州和西夷人之间唯一的一条商路,而走这条商路的人只要能活着回去,就能一夜暴富,所以呢,这条河就被人叫做金水河了。”
“这里往南是草原,往北是沙漠,不管是那一边,总得有尽头的吧?”
“这草原可是大了去了,到底有多大我是没听先生给我讲过,不过我知道这草原的最南端也是大雪山,根本翻不过去,而这沙漠往北走也是不知道有多远,反正没有人走出去过,嗨,这么说吧,这个鬼地方啊,不管往哪走都是死路,根本就是绝地啊,要不然大武的皇帝怎么会把我们给扔到这里来呢。”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听到绝地这个词从孙守德嘴里说出来后,杨煜还是觉得郁闷无比,穿越也就算了,可是穿越到这么一个绝到不能再绝的鬼地方,换了个那个穿越者都得痛骂一声贼老天吧。
苦闷无比杨煜抓起一把沙子,奋力的扔了出去,可是飞散的沙粒被风吹回来,落得杨煜满头满脸不说,还落得杨煜一嘴,呸呸几口将嘴里的沙子吐出去之后,杨煜无奈的摇了摇图,转身对孙守德道:“这种鬼地方,你们就不想离开吗?”
孙守德长叹了一声,道:“怎么不想,我们在这里熬了几十年了,每一天每一刻都想离开这里,可是没有办法啊,天下虽大,可我们找不到一条出路,也只能在这里耗死罢了。”
杨煜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有个问题,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孙兄莫怪。”
孙守德淡淡一笑,道:“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你却不知道,想来你是想问我们的来历吧?”
杨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之后,默认了孙守德的话。
孙守德沉默了半响之后,沉声道:“你现在想必已经知道,我们都是罪民,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成为罪民吗?”
杨煜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生活在本来是天下最富庶,最繁华,号称天下第一城的云州城,我想这世间也没有几个地方能比得上我们云州了,本来我们生活的好好的,可是自从武王造反之后,却是祸从天降。
其实武王起事造反之后,谁都知道大景朝的天下得换个主人了,大景的官吏从上到下都只是知道横征暴敛鱼肉百姓,以商立城的云州更是没少受盘剥,所以开始时候,大家都想着若是换个主子的话,总不会再坏到那里去吧。
武王起事之后由北向南,大军到处所向无敌,只是三年时间,天下十有仈jiǔ的地方已落到了武王的手里,而殇帝就一路向南退去,这时候原本是军中默默无名的范将军声名鹊起,虽然局势极为不利,却也护着殇帝一直退到了云州城,殇帝入城之后,手里的禁卫军只剩了十万余人,可云州城太大了,也太好了,就是这十万余人,靠着云州城这座坚城,一守守了三年半,等天下所有的地方都已被武王平定之后,云州城,却还是大景朝的。
武王亲征云州城,哦,那时候已经是武帝了,武帝亲征云州城,被挡在城外三年半,这三年半里,武帝损兵二十万,神勇无敌的大皇子也死在了范将军的剑下,而云州城的人呢,禁卫军死伤殆尽之后,便是云州的百姓守城,没了粮食之后,先是吃一切能吃的东西,等着偌大的云州城连个老鼠也找不到,连棵活树也找不到之后,就开始吃死人,后来就开始吃老幼妇女,云州被大军围城之初有民百万,城破之后,能走出来的不足五万。
呵呵,你能相信吗?就在这围城的三年半里,包括范将军在内的人都开始吃死人的时候,殇帝仍能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在城破之后,人们在殇帝的行宫里找出了足够一万人吃上一年的粮食,为了提升士气,范将军做主,把殇帝的六百八十一个妃子全都杀了充作军粮给守城的人吃,可是三年半里,殇帝抢了不下千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
你能相信吗?就是这么一个皇帝,却让我们整个云州给他陪了葬,呵呵,武帝久攻不下,就许诺若是有人献城投降的话,封侯!可是范将军看的紧啊,云州城里的人几次yù降都被镇压了下去,哪里能有人跑得出去,最后呢,还是被殇帝被他抢进宫去后,不堪其辱的云州女子们合力给绞杀在了浴盆之中,而范将军得知后,仰天恸哭三声,在城头上自刎而死,剩下的三万多禁军也随范将军自杀,无一人肯独活,就这样,武帝才得了云州城。
武帝得了云州城,却恼怒我们云州的人阻了他三年半,害死了他最钟爱的大皇子,本来想将云州人全都杀了的,可是受困于他曾作出承诺,凡是主动走出云州城的人一个不杀,所以便下了一道命令,走出云州城的人虽然不杀,却皆为罪民,从此不能踏足大武朝的天下半步,而没有力气走出云州城的人呢,在武帝把云州城的一切值钱东西都运走,下令放了一把火之后,留在云州城内的人就和云州城一起在这世上永远的消失了。
我的父母就是从那时候来的这个鬼地方,而这也就是我们罪民的来历,还有,大多数人都管我们这些人叫做贱民,其实呢,我觉得这个称呼才是最贴切,最正确的,因为我们没有罪,但是很贱,为殇帝这种东西陪葬,不是贱,又是什么呢!”
孙守德说的淡淡然,似乎所说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一般,可杨煜听得,却是怒火中烧,几度无法自抑,待孙守德说完之后,杨煜狠狠的将拳头砸在了沙地上:“真是他妈的,他妈的,都是他妈的一群混账王八蛋啊,你们被害的这么惨,那范将军绝对比武帝还要可恨,他要给殇帝那杂种陪葬,那就去死好了,为什么还要拖上你们,我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你们还要称他为将军?”
孙守德淡淡一笑,道:“教我们的先生说了,范将军在明知事不可为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为主尽忠,事败后以自刎报君,以自刎向受他所害的云州百姓谢罪。这样的一个忠义之人值得钦佩,所以范将军虽然害的我们云州人无以复加,虽然是白痴可恨到极点的愚忠,我们云州人可以恨他,可以怨他,但是,必须尊敬他!”
说完之后,孙守德自嘲的一笑,道:“范将军自刎前仰天恸哭三声,一哭大景,二哭殇帝,三哭云州百姓,云州百万子民的xìng命,在范将军眼里却是比不上一个千古难得一见的昏君来的重要,要么说我们贱吗,我们被范将军害得这么惨,却还得尊称他一声范将军,他死了这么多年,云州人却还是从骨子里怕他!以至于像大武人一样喊他一声范大傻都不敢,这不是贱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