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7 碧落黄泉之链
() 我是nǎi粉:这一章严重迟到
0037碧落黄泉之链
夜晚,并不代表孤寂。
人总是向往光明,所以在自然局的调控下,32号资源星的夜晚,总是群星闪烁。
夏小乖穿着一身睡衣,拉开所有的窗帘,然后一个人坐在大大的落地窗下,在这暖气房中,她抚摸着冰冷的玻璃,就像抚摸着玻璃上倒映的星辰。锋利的指甲一寸一寸的划过那些或明媚或暗沉的闪光小点,如同一个淘气的孩子,把玩着手中破旧的玩具。
她已尝试着去漠视,但是......
血仍未冷。
在轮椅的嘎吱声中,房间的门缓缓而无声的打开,罗隐不在家时,她没有锁门的习惯。
“你还没睡?”
罗隐看着窗边夏小乖的背影,轻声问道。
“你不在我睡不着,一闭上眼,总是会想起那些以前的事。”夏小乖转过头,对罗隐嫣然一笑,这个笑容,如同烟花般绚烂。
却也如同烟花般寂寞。
“那些事情想来干什么?开开心心就好了。”罗隐将腿上的棕sè狐裘搭在床上,然后推着轮椅,来到了夏小乖的面前。
“你不开心,我如何开心?”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罗隐笑着捋了捋她额前的长发,眼中有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夏小乖抓住了罗隐的手:“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看着你了,你想什么我还不明白?”
这个答案,让罗隐点了点头,他喜欢这回答。
他缓缓推着轮椅,从那个巨大书架的抽屉里拿出了两串亮晶晶的东西。
“把脚给我。”罗隐在夏小乖面前缓缓道。
夏小乖很听话的抬起了脚,她坐在地上,背靠落地窗,窗外是数之不尽的卑微小点。一只脚放在了罗隐的膝上,罗隐坐在轮椅上,从这个角度,顺着夏小乖的长腿,能够将她袍底的风光尽收眼底。
但他没有去在意那些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而是非常仔细非常认真非常笨手笨脚的把那个亮晶晶的脚链系在了她的脚上。
夏小乖的皮肤很好,但是她从不穿裙子,也从不穿露脚的鞋子。
不穿裙子是因为行动不便,而不穿露脚的鞋子,则是因为——她的脚布满裂痕。
当然,这双粗糙而又布满裂痕的脚,罗隐完全看不到。
他认为,自己捧着的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东西。
“给我戴上。”
罗隐系好了脚链,将另一条链子递给夏小乖,伸出了自己的手。
夏小乖妩媚的看了他一眼,轻柔的拿过那条链子,系在了罗隐的手上。
一条手链,一条脚链,手链上挂着一个六边形的绿sè水晶铃铛,脚链上也挂着黄sè的一个。
“我可不知道你也会干这么恶俗的事情,这是什么,情侣链?”
夏小乖捂着嘴笑道。
罗隐则一脸肃然:“碧落黄泉之链,某个创意公司的产品,只有两个铃铛相隔五公里以内,才会响,五公里以外就会失去联系,再怎么摇,两个铃铛也不会响。”
“哦?这又有什么关系?”
“明天晚上会很黑,可能面对面也看不见对方,你在我身边,会有安全感,所以我看不见的时候,你就要多走动,让我听到这个声音。”
罗隐所指的,显然就是明天晚上的行动,夏小乖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她只是很奇怪:
“那为什么我的是脚链,而你的是手链。”
罗隐酷酷的道:“因为是我要抓住你,而不是你要抓住我。”
夏小乖一笑,罗隐也是一笑,一如既往的默契。
两人就这么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虚假的夜空,不同的是,一个是抱着手坐在轮椅上,而另一个,是抱着脚坐在地上。或许,时间就此定格,宇宙从此终结,才是最好的。
因为这样,一切,才会永恒。
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人,当他背对着你的时候,你却感觉他一直注视你。
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当她面对着你的时候,你却感觉你无法注视她。
前者让人不寒而栗,后者让人无能为力。而两者站在一块儿,则让人万念俱灰。
毫无疑问,此刻你的面前正有这样的两个人。但却没有万念俱灰的感觉。因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在维持着两者之间的平衡。
或者说,是两者之间那种独特的感觉在互相“压制”。
两种极端,两个绝顶,注定只能融合。
终于,罗隐的目光转移到了墙上,那张装裱得好好的海报在星光下熠熠生辉——《赫拉的星辰,你的私人世界。》
“十亿就可以买下一颗环境优美的人造星球,十五亿就可以成为赫拉宫廷认可的星球领主。”罗隐开口接着道:
“这次结束了,我们就走,去创造一个只有我们的世界。”
夏小乖笑道:“这算是私奔吗?”
罗隐平淡的点点头:“算吧,六年后,我成年了,就嫁给我吧。我觉得你不适合做我的骑士,也不适合做我的侍女,做我的老婆这倒是不错。”
‘做我的老婆吧!’这句本来应该很感人的话现在却有些发寒。
因为说这话的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因为这个婚姻将牺牲多少人的xìng命。
“那理想乡怎么办?”夏小乖斜眼看着罗隐。
“理想乡?”罗隐笑了笑:“从这个名字还看不出来?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创造一个咱俩的理想之乡,既然现在成功了,它还有什么意义?”
罗隐的话再清楚不过,理想乡,将会被抛弃,将会自生自灭。
他为什么贪财?又为什么敛财?
答案恐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恐怕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个孩子,如此痴迷而又丧心病狂的追逐金钱,只是为了买下一颗赫拉帝国的人造星球,只是为了给眼前这个女子创造一个没有苦痛折磨的私人世界。
我说了,小孩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而这种简单,也将衍生最直白明了的残忍。
他自认为看透世事,他自认为洞彻人心,他自认为算无遗策......
但其实呢?
这些,都不过是夏小乖所说的‘建立在庞大的知识储备量和严密的逻辑思维上推理出来的,完全模式化、命题化的东西’。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夏小乖没有去回答罗隐‘嫁给我’这个问题,而是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罗隐苦涩的摇摇头:“不记得了,我还是个婴儿你就成了我的骑士,一个婴儿能有什么记忆?”
“但是我记得。”夏小乖继续悠悠道:“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观察周遭的一切。然后疯狂的吸收一切他所没有的知识,他像一块海绵,碰到什么,什么就被他据为己有,天生的拷贝机,完美的征服者。说来也是可笑,你三岁还不会说话,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傻子,但其实只有我才知道,你八个月的时候,已经能够挥舞长矛利剑,两岁的时候,已经能够一个人爬上雪山禁地的顶端看风景,三岁就已经满腹锦绣文章,四岁差不多读完了书塔中所有的书,那个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建造起来的通天长塔,在你的世界里,竟然只是四年高度。”
夏小乖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她转变了一种语气,变得有些戏谑:
“虽然那个地方一向以出天才而闻名,但是你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怪物。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你究竟是上帝的败笔,还是恶魔的杰作。”
她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故事中,一个无法自拔的梦。
“很显然,我只是个普通人。”罗隐笑着回答道,但他的笑容,不可避免的僵硬。
那些记忆,他不愿触碰。
但是今天的夏小乖有些奇怪,一向以罗隐为重心的她,偏偏要违背罗隐最深处的意志:
“五岁,教科书式的一鸣惊人,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大殿之上,无论文才武功,那些你的兄长,你的前辈,被你践踏得一文不值,你向所有人证明了,最优秀的血脉,就是最优秀的血脉,某些人,的的确确,是生而完美。何等高傲的姿态?何等绝世的风华?那个地方,一个黄口小儿想要做到这一步,又是何等恐怖。”
罗隐哈哈一笑:“事实证明,我不是最优秀的血脉,而且,我也不恐怖。”
夏小乖悠悠一叹,依旧讲着自己的故事:“然后,属于你的东西,谁都没能拿走,即便所有人在那一天之前都认为你年少可欺,但那一天之后,没有人能够阻止你的脚步,我现在都在疑惑,之前的那几年,你究竟是为什么如此沉寂?仅仅是为了一鸣惊人?还是你在没有感到威胁之前就只想一辈子装傻?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你设下的一个局,想要将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全引出来一网打尽?”
罗隐苦笑着摇摇头:“若得一世安稳,谁愿颠沛流离?”
然而夏小乖却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那一段rì子,虽然每天都很忙,但却很充实。指点江上,挥斥方遒,动则天下乱,静则四海安。人人都追求的,你出生就有了,为什么要暴敛天物?”
罗隐耸耸肩,强力表现得很轻松:“其实,我觉得最开心的,还是一开始的时候,每天养花喂鸟,读读书喝喝茶,无聊了可以爬爬雪山,锻炼锻炼身体,这不好么?”
“你的地位,决定你不可能这样。”夏小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堵住了罗隐的嘴,因为他无法去辩驳一个既定的事实。
“呵呵。”夏小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以一种奇怪的暮光看着他:“既然你说你最喜欢那样的rì子,为什么到了最后,你会做得如此决绝?”
六岁时,一场关乎xìng命的博弈,罗隐做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
“你说过了,我的地位决定了我的未来。除非我能超出这个界限,所以在此之前,谁要我死,我就要谁死,个人生命永远放在第一位,哪怕因此会付出更多的生命又如何?”
他对于生命的漠视,一向如此,因为对他而言,哪怕是成千上万的人,都不过是纸上的一个数字。
“同样的问题。”夏小乖的嘴角有一丝微微的弧度:“你握尽胜券,虐尽对手,为什么,还是一败涂地?”
罗隐沉默了,这个问题,他早已决定不去回答。
“还记得我们逃出来的那段时间吗?”夏小乖看着沉默的罗隐,语气突然柔和下来。
“我很想遗忘。”
这一瞬,这个女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我记得,我把你救起来的时候,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意识,你当时说了一句话,我想再听一遍。”
罗隐又一次沉默,这次沉默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仿佛不知道......
“吾若为王,汝则为后。”
女孩背对着璀璨星空,说出了男孩早已忘记的话。
没错,那一年那一月那一rì那一时那一分那一秒,这个血肉模糊的孩子,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孩子,趴在一个瘦弱却温暖而安全的背上,用他那粉碎的颚骨,麻木的舌头,小心翼翼而又咬牙切齿的吐出了混杂着血沫的八个字:
吾若为王,汝则为后。
这是一个谎言,也是一个承诺,一百六十万光年无尽沃土的命运,将因这八个字,而变得支离破碎。
没错,就是八个字,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吾若为王,汝则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