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他们牺牲在黎明(3)
() 一声枪响,曾德荣满脸血污,缓缓倒地。
方俊宇上前一摸他的鼻子,已经没有一点呼吸了。
于效飞抬头看到方俊宇的表情,知道最后的希望已经没有了,现在他分外感到身体下面的这些纸灰的份量。
方俊宇刚才在地下室的门外借着里面特务的shè击死角的掩护,向楼房里的房间和楼上的走廊不断投掷手榴弹,打垮了顽抗的特务,耽搁了一点时间,等到他进来的时候,于效飞已经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惊心动魄的场面。
方俊宇过来轻轻把于效飞身上的那个人掀开,于效飞用缓慢的俯卧撑动作从那个小皮箱上面爬起身来,他先看了看这个小皮箱,其中有一半的档案已经烧得无法辨认了,这其中当然包括曾德荣从怀里取出来,放在最上面的那份潜伏特务的名单。
现在于效飞他们的希望,就在这剩下的一半档案上。于效飞丝毫不敢乱动,生怕弄坏不知道有多深的纸灰。
等到他小心地挪到一边,这才看到,刚才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他的人正是陈达文,他后背上的心脏部位中了一枪,颈椎中了一枪,肋下中了一枪,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的战友,他的脸上,是一副极其安祥的表情。
于效飞没有多看一眼他的救命恩人的遗体,弯腰小心地把那个小皮箱抱起来,小心地把小皮箱的盖子盖上,双手捧着交给方俊宇:“你要保护这些纸灰,一直到把他们安全送到外面的安全地带。同时,你要通知外面的解放军,原定计划需要改变,我现在去拦截那两条上海站的机帆船,让他们到码头去接应我们。”
方俊宇小心地接过小皮包,这就是整个新中国的安全,他只觉得小小的皮包,有千斤之重。
于效飞快步来到院子里边,院子里边的战斗早已经停止了,所有的特务已经被全部消灭,但是,上百个解放军战士和人民保安队的长枪队的工人,也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于效飞没有太多的感伤,马上集合队伍,他把剩下的人分成两部分,一半交给方俊宇,一半由自己带领。
于效飞喊道:“你们这些人的任务,就是要保证小方手里这个皮箱里边的纸灰原封不动地交到我们的技术人员的手上,记住,要确保这些纸灰原封不动的状态!从这些纸灰上,我们能够分析出一些潜伏特务的线索,我们今天的行动才没有完全失败,要用我们的生命去保护这些纸灰!”
方俊宇在旁边吃惊地问道:“老师,这些人都跟着我回去,你怎么带着几十人去冲敌人戒备森严的码头呢?”
于效飞用锐利的目光扫了方俊宇一眼:“我们必须去截住敌人的机帆船,那上面有我们需要的特务的更多材料,我们必须把我们能够掌握的特务的资料尽量增多,多知道一个特务的资料,我们找出潜伏特务的把握就增大一分,新中国的安全就更稳固一分。记住我们行动的原则,不惜、一切代价!我们要用我们的生命,去换取四万万同胞不再流血牺牲,过上幸福的生活!”
方俊宇的眼睛里边一下子涌出了泪花。
于效飞用缓和一些的口气说道:“不要以为你的任务轻松,你不是只保护一些纸灰这么简单,国民党军队还没有完全丧失对城市的控制权,你回去的路上会遇到数不清的困难,要穿过敌人的战线,要遇到大量的国民党的败兵,还可能遇到不明真相的自己的同志,而且,要记住,要保持这些纸灰的原来的状态,不能有一点破损。你自己也要小心。我们的生命不是我们自己的,完成任务第一。”
方俊宇用力点头,却不敢让自己的双手颤抖一丝一毫。
于效飞转身对自己带领的那部分解放军战士下令:“同志们,出发,夺取敌人的机帆船!”
他们坐上一辆卡车,全速朝码头冲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枪声和炮声,不甘心失败的国民党兵在街头的掩体后面,在高楼大厦的窗口后面,向冲锋的解放军拚命shè击,子弹和弹片横飞,炮弹爆炸的火光和浓烟不时在身边出现,很多街道完全无法通行。而在这同时,被jǐng备司令部派去炸毁工厂的国民党军队的装甲车带着炸药也直冲工厂,和只有棍棒的工人发生激烈的冲突。
于效飞他们看到了每一个自己同志血战的场面,都不能上前帮助,这种心情实在难以形容。而他们遇到的更多的麻烦是逃命的国民党兵象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一看到有军车过来,纷纷朝军车冲来,要搭上汽车逃走。这些国民党的败兵手里都有大小不同的武器,一旦他们发现他们无法坐上汽车逃走,就破口大骂着朝汽车shè击,于效飞他们真是屡遭风险。
这真是一个世界崩溃时刻的疯狂景象。幸好于效飞对上海的街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断地寻找能够通过的街道,尽量快速地向码头冲去。越是接近码头,他们这种军车就越多,在路上奔跑的国民党败兵也就越多。到了这个时候,于效飞也不阻止那些国民党的败兵上车,这种时候,如果犯了众怒,他们更无法接近码头了。
快到码头的时候,于效飞他们的汽车已经是在人流中硬挤出路来。这时,上海的总司令官汤恩伯早已经逃到吴淞口外边的军舰上去了,码头上还有一艘军舰,可能是给那个大人物留的。
污水一样的败兵涌上码头,希望能够找一条离开上海的退路。这时,一辆黑sè流线型小汽车不停地鸣着喇叭,从人群中挤过来,小汽车速度快,很快来到了码头上,和先来到码头的于效飞他们走了个并肩。
于效飞从车窗外面站得满满的国民党兵的缝隙中间向外一看,正好看到小汽车里边一个穿着少尉军服的人,两个人同时一愣:“毛人凤?”
“于效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