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卡萨布兰卡(5)
() 陈达文听到边城讲到他第一次见到包玉的情况,插话说:“在那次大逮捕中,包玉他们工厂的很多同志都被捕了,敌人一共逮捕了3000多人。”
边城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反正当时我们是第一次进敌人的监狱,不管怎么说,都有点紧张。”说到这儿,边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达文也笑了:“这个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敌人那么凶残,到了敌人的监狱里边,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号称远东第一监狱的提篮桥监狱,戒备森严,样子是很可怕的,有点恐惧心理,很正常啊!后来呢?”
边城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们觉得,包玉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所以我们大家都很佩服他,他对那里也很熟悉,帮助我们在牢房里边尽量舒服地找了地方安顿下来。这样,我们就互相认识了。接着,敌人开始提审我们,到了刑讯室,我们才知道,原来敌人对我们的真实身份并不了解,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吓唬我们而已,我们的心里一下子有了底。
回到牢房,大家都很高兴,互相说,原来敌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这样,大家就都可以说自己不是党员,冒充一般的积极分子,说不定敌人可以放我们出去。可是,再等到敌人提审的时候,敌人好象就全都知道了,连我们在学校的党组织里边具体负责什么,也全都知道了,我们一下子傻了。可是,大家还是不肯投降。到了晚上,敌人开始一批一批地向外提人,包玉说,那些人是他们工厂里边的党员干部,可是,他们出去之后,我们就听到了枪声,我们知道,那些同志完了。”
说到这儿,边城激动得说不下去了。陈达文也愤怒地狠狠一拳砸到了桌子上。
过了一会,边城继续说下去:“后来,敌人开始提我们这些学生,我们的好多同学出去以后,也没有回来,可是,我没有听到枪声,到现在他们是死是活,我还一点不知道。”
陈达文说:“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你们学校的那些同学,全都被敌人装进麻袋,扔进了黄浦江。”
边城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达文起身在房间里边快步来回走着,他边走边说:“上海市委的同志到你们大学的同学那儿和包玉的工友那儿调查过了,他们发现,你的同学中被逮捕、被杀害的大部分都是一些积极分子,敌人没有找到我们真正的学生领袖。可是,包玉他们工厂里边领导罢工的几个同志都被敌人杀害了。这很说明问题啊!”
边城回答说:“敌人虽然很凶残,可是我并不害怕,我早就做好了就义的打算。牢房里边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我以为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可是,敌人突然把我和包玉一起提出来,对我说,有人保我,要释放我。我很惊讶,因为我是一个孤儿,在上海根本没有亲戚和朋友,怎么会有人来保我呢?可是包玉对我说,叫我不要管这些,先答应敌人再说。他就代替我在敌人的证明上签了字,我们就一起出来了。我没有地方去,他就带着我又找到了组织。到这儿以后,我们两个就不在一起了,后边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陈达文低着头,过了半晌才说:“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处决包玉和那几个特务,他们对组织的危害实在太大了,必须尽快处理。”
说着,陈达文起身要走。边城赶紧站起来问道:“那我呢?我是跟叛徒一起出来的,我要受处分。”
陈达文站住了,他想了一下才慢慢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受地方党委领导。可能事情完了,要调你到总指挥部去吧!”
说完,陈达文急匆匆地跑出去向上级汇报去了。
边城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写人民保安队进行宣传、组织工人的那些材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边来回走起来。
走了一会,他看了看手表,匆匆走出房门,快步下楼。边城现在在区指挥部可是一个重要人物,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边城笑着一一回答。他一直下到楼下的大厅,深夜的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在这儿停留,在一盏昏黄的电灯下,这个大厅显得异常的安静和空旷。
边城回头看看,身后没有人跟着,他慢慢走出大门,站在门口朝院子里边张望。
一辆运送宣传品和其他东西到下面工厂去的卡车正在朝院子外面开。大楼前面还停着一辆鸭蛋青sè的流线型小汽车,边城认识,那是那几个特务开到长枪队来的汽车,既然那些特务已经被捕了,他们的汽车也就归区指挥部使用了。
边城忽然快步朝大门外走去,出了大门,他直接来到了门口街道那边的一家小杂货店。
他一进门,开杂货店的老头儿就点头说:“边先生来了。”
边城答应一声。通往里边房间的蓝布门帘一挑,一个小男孩儿从里边跑出来:“边先生,今天冯老师没有信!”
边城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拿起电话拨了个号:“表哥啊!你们厂收到通知没有?啊,收到就行了。再见。”
打完电话,边城掏出一张5000元的票子扔给老头儿,也不理老头儿说什么,出了门。
但是他没有回到他办公的地方,而是在黑暗的街道上大步疾走,最后来到了一所房子前敲起门来。
房门马上就开了,边城不等门全打开,从门缝中一下子就挤了进去。
开门的人赶紧关上门,从后边追赶上来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今天不是一切正常,没有情报吗?”
原来,这正是那个于效飞他们拿着照片寻找的特务。
边城压低嗓门喊道:“田杰他们完了!全都让人家抓起来了!我得赶紧走,晚了我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