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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冥想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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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门开了。
“你好,波特,”穆迪说,“进来吧。”

哈利走进屋内。他以前来过邓布利多的办公室,这是一间非常美丽的圆形房间,墙上挂着霍格沃茨历届校长的肖像画。他们都在沉睡,胸脯轻轻起伏着。

康奈利·福吉站在邓布利多的桌旁,穿着他平常穿的那件细条纹的斗篷,手里拿着他的暗绿色礼帽。

“哈利!”福吉愉快地走过来说,“你好吗?”

“挺好的。”哈利没说实话。

“我们正在讲那天夜里克劳奇先生出现在场地上的事,”福吉说,“是你发现他的,对吗?”

“是的。”哈利说。他觉得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是没有用的,就补充说:“不过我没有看见马克西姆女士,她要藏得那么好可不容易,是吧?”

邓布利多在福吉身后朝哈利微笑着,眼睛闪闪发亮。

“哦,哦,”福吉显得有点尴尬,“我们打算去场地上走走,哈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回到课堂上去了——”

“教授,我想跟你谈谈。”哈利看着邓布利多急促地说,邓布利多敏锐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这里等我吧,我们查看场地用不了多长时间。”

三个人默默地从哈利身边走出去,关上了房门。一分钟后,哈利听到穆迪的木头假腿在楼下走廊里渐渐远去。他开始环顾四周。

“你好,福克斯。”哈利说。

邓布利多教授的凤凰福克斯栖在门边的金色栖枝上,个头有天鹅那么大,鲜红的和金色的羽毛光彩夺目。它摇动着长长的尾羽,友善地朝哈利眨着眼睛。

哈利在邓布利多书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有那么几分钟,他坐在那里望着那些在像框里打鼾的老校长们,想着他刚才听到的话,一边用手抚摸着他的伤疤,伤疤现在已经不疼了。

置身于邓布利多的办公室,而且知道马上就可以把那个梦告诉校长,哈利感觉平静多了。他朝桌子后面的墙上看去,那顶破旧的、打着补丁的分院帽搁在架子上。旁边的一个玻璃匣子里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剑柄上镶有大颗的红宝石。哈利认出这正是他二年级时从分院帽里抽出的那把宝剑。它曾经属于哈利他们学院的创始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哈利凝视着它,想起当他感到一切都完了的时候,是这把剑救了他。忽然,他发现玻璃匣上有一片银光在闪烁。他回头寻找亮光的来源,发现身后一个黑柜子的门没有关好,里面透出了明亮的银光。哈利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福克斯,然后起身走过去,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有一个浅浅的石盆,盆口有奇形怪状的雕刻:全是哈利不认识的字母和符号。银光就是由盆里的东西发出来的,哈利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他搞不清它是液体还是气体。它像一块明亮的白银,但在不停地流动,像水面在微风中泛起涟漪,又像云朵那样飘逸地散开、柔和地旋转。它像是化为液体的光——又像是凝成固体的风——哈利无法作出判断。

他想碰碰它,看会是什么感觉。但在魔法世界将近四年的经验告诉他,把手伸进盛满未知物体的盆里是非常愚蠢的。于是他从袍子里抽出魔杖,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对着盆里的物体戳了戳。银色物体的表面旋转得快了起来。

哈利俯下身,脑袋完全伸进了柜子里。银色物体变得透明了,看上去像玻璃一样。他使劲往里面看,以为会看见石盆的底——可那神秘物质的表面下却是一间很大的屋子,他好像在通过一个圆形的天窗朝屋子里看。

屋里光线昏暗,他想那可能是在地下,因为四周没有窗户,只有像霍格沃茨那样的插在墙壁支架上的火把。哈利把脸凑近一些,鼻子离玻璃状物质只有一英寸了。他看到一排排的巫师坐在四周的阶梯式长凳上,屋子正中央摆着一把空椅子。这椅子使哈利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它的扶手上缠着锁链,好像是绑人用的。

这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霍格沃茨,他在城堡中从没见过这样的房间。此外,盆底的神秘房间中的那些人都是成年人,哈利知道霍格沃茨绝没有那么多教师。他想这些人一定是在等待着什么,尽管他只能看见他们的帽顶,但所有人的脸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且没有人说话。

这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霍格沃茨,他在城堡中从没见过这样的房间。此外,盆底的神秘房间中的那些人都是成年人,哈利知道霍格沃茨绝没有那么多教师。他想这些人一定是在等待着什么,尽管他只能看见他们的帽顶,但所有人的脸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且没有人说话。

盆是圆形的,而那间屋子是方形的,哈利看不到角落里的情况。他凑得更近一些,歪着脑袋,努力想看清楚……

他的鼻尖碰到了那种奇异物质的表面。

邓布利多的办公室突然倾侧过来——哈利的身体朝前一冲,头朝下栽进了盆里——

但他的头没有撞到盆底。他在一片冰冷漆黑的物质中坠落,仿佛被吸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突然,哈利发现自己坐在盆底那间屋子尽头的一条长凳上,它比别的凳子都高。他抬头仰望高高的石头天花板,想找到那个圆形的天窗,可是看到的只有暗黑坚固的石块。

哈利的呼吸紧张而急促。他扫视四周,没有一个巫师在看着他(屋里至少有两百个巫师),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刚刚从天花板上掉到了他们中间。哈利朝他旁边的那位巫师一望,不禁惊叫起来,叫声在肃静的屋子中回响。

他旁边的那人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教授!”哈利几乎喘不过气来地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只是看着你柜子里的那只石盆——我——我们在哪儿?”

可邓布利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根本就没有理睬哈利。他像长凳上的其他巫师一样盯着远处的屋角,那里有一扇门。

哈利迷惑地望着邓布利多,再望望那些沉默等候的众人,然后又望望邓布利多。他突然想起来了……

以前,哈利也曾到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人都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那一次,他是通过一本施了魔法的日记本里的某一页掉进了另一个人的记忆中……如果他没有搞错的话,现在这种事再次发生了……

哈利举起右手,犹豫了一下,然后在邓布利多面前用力挥了挥。邓布利多没有眨眼,也没有扭头看哈利,他一动也没动。哈利认为这便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邓布利多不会对他这样视而不见的。他此刻是在记忆里,这不是现在的邓布利多。但过去的时间可能不太久……他身边的邓布利多和现在一样满头银发。可这是什么地方呢?这些巫师在等什么呢?

哈利仔细地打量四周。正如他从上面望下来时猜测的那样,这间屋子几乎可以肯定是在地下——他觉得它更像一个地牢。屋里有一种惨淡阴森的气氛,墙上没有画像,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四周那一排排密密的长凳,阶梯式地排上去,从所有的位子都能清楚地看到那把带锁链的椅子。

哈利还没有想出这是什么地方,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地牢拐角的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至少有一个是人,被两个摄魂怪挟持着。

哈利的五脏六腑顿时变得冰凉。那两个摄魂怪——那两个脸被兜帽遮着的高大怪物——缓缓朝屋子中央的扶手椅走去,腐烂的死人般的双手紧抓着中间那人的胳膊。那个人看上去快要晕倒了,哈利觉得这不能怪他……虽然哈利知道在记忆中摄魂怪伤害不到他,但他对它们的威力印象太深了,至今心有余悸。周围的人都显得有点胆怯,摄魂怪把那人放在带锁链的椅子上,缓步走出房间,房门关上了。

哈利朝椅子上的男子看去,原来是卡卡洛夫。

与邓布利多不同,卡卡洛夫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多了,头发和胡须还是黑的。他没有穿光滑的毛皮大衣,而是穿着又薄又破的长袍。他在发抖。就在哈利注视的当儿,椅子扶手上的锁链突然发出金光,然后像蛇一样缠到卡卡洛夫的胳膊上,把他绑在了那里。

“伊戈尔·卡卡洛夫。”哈利左边一个声音很唐突地说。哈利转过头,看见克劳奇先生在旁边那条长凳中间站了起来。克劳奇的头发是黑的,脸上的皱纹比现在少得多。他看上去精神抖擞:“你被从阿兹卡班带出来,要向魔法部作证。你告诉我们说,你有重要情报要向我们汇报。”

卡卡洛夫尽可能挺直身体,他被紧紧绑在椅子上。

“是的,先生,”尽管他的话音中充满恐惧,但哈利仍能听出那熟悉的油滑腔调,“我愿为魔法部效劳。我愿意提供帮助——我知道魔法部正在——搜捕黑魔头的余党。我愿意竭尽全力协助你们……”

屋子里一阵窃窃私语。一些巫师感兴趣地打量着卡卡洛夫,另一些则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哈利清楚地听到邓布利多的另一侧有个熟悉的声音粗哑地说:“渣滓。”

哈利探头朝那边一看,是疯眼汉穆迪坐在那里——但他的外貌有很明显的不同。他还没有魔眼,只有一双普通的眼睛,这双眼睛正盯着卡卡洛夫。穆迪两眼眯缝起来,带着强烈的厌恶。

“克劳奇要把他放了,”穆迪低声对邓布利多说,“他跟他达成了一笔交易。我花了六个月才抓到他,可现在只要他能供出另外很多人的名字,克劳奇就会放掉他。要我说,我们先听听他的情报,然后再把他扔回给摄魂怪。”

邓布利多从他歪扭的长鼻子里发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声音。

“啊,我忘了……你不喜欢摄魂怪,是吗?阿不思?”穆迪带着讥讽的微笑问道。

“是的,”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我不喜欢。我一直觉得魔法部和这些怪物搞在一起是错误的。”

“可是像这种渣滓……”穆迪轻声说。

“卡卡洛夫,你说你知道一些人的名字,”克劳奇说,“请说给我们听听。”

“你要知道,”卡卡洛夫急促地说,“那个神秘人行事一向非常诡秘……他希望我们——我是说他的党羽——我深深悔恨自己曾经与他们为伍——”

“少说废话。”穆迪嘲讽地说。

“——我们从来不知道所有同伙的名字——只有他知道我们都有哪些人——”

“这一着是明智的,对不对,卡卡洛夫,可以防止你这种人把他们全都出卖了。”穆迪嘟哝道。

“你不是说你知道一些人的名字吗?”克劳奇先生说。

“我——是的,”卡卡洛夫透不过气地说,“请注意,他们都是很重要的追随者。我亲眼看见他们按他的命令办事。我提供这些情报,以证明我彻底与他一刀两断,并且忏悔得不能——”

“名字呢?”克劳奇先生厉声说。

卡卡洛夫深深吸了口气。

“有安东宁·多洛霍夫。我——我看见他折磨过数不清的麻瓜和——和不支持黑魔头的人。”

“你也帮他一起干了。”穆迪嘀咕道。

“我们已经逮捕了多洛霍夫,”克劳奇说,“就在逮捕你之后不久。”

“是吗?”卡卡洛夫瞪大了眼睛,“我——我很高兴!

但是他看上去并不高兴。哈利看出这个消息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手里的一个名字已经没用了。

“还有吗?”克劳奇冷冷地问。

“啊,有……还有罗齐尔,”卡卡洛夫急忙说,“埃文·罗齐尔。”

“罗齐尔已经死了,”克劳奇说,“他也是在你之后不久被抓到的。他不愿束手就擒,在搏斗中被打死了。”

“还带走了我的一点儿东西。”穆迪在哈利右边小声说。哈利再次扭头看着他,他正指着鼻子上缺损的那一块给邓布利多看呢。

“这——罗齐尔是罪有应得!”卡卡洛夫的语调已经真的开始发慌了。哈利看得出他开始担心他的情报对魔法部毫无用处。卡卡洛夫瞥了一眼屋角的那扇门,两个摄魂怪无疑还站在门后等着。

“还有吗?”克劳奇问。

“有!”卡卡洛夫说,“特拉弗斯——他协助谋杀了麦金农夫妇!还有穆尔塞伯——他专搞夺魂咒,强迫许多人做一些可怕的事情!卢克伍德,他是个奸细,从魔法部内部向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提供有用的情报!”

哈利看出这一次卡卡洛夫掘到了金矿。四周一片窃窃私语声。

“卢克伍德!”克劳奇先生朝坐在他面前的一位女巫点了点头,她便在羊皮纸上写了起来,“神秘事务司的奥古斯特·卢克伍德?”

“就是他,”卡卡洛夫急切地说,“我相信他利用一批安插在魔法部内外的巫师为他搜集情报——”

“可是特拉弗斯和穆尔塞伯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克劳奇说,“很好,卡卡洛夫,如果就这些,你将被送回阿兹卡班,等我们决定——”

“不要!”卡卡洛夫绝望地叫起来,“等一下,我还有!”

在火把的亮光中哈利看到他在冒汗,苍白的皮肤与乌黑的须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斯内普!”他大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

“斯内普已经被本委员会开释了,”克劳奇轻蔑地说,“阿不思·邓布利多为他作了担保。”

“不!”卡卡洛夫喊了起来,用力想挣脱把他绑在椅子上的锁链,“我向你保证!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个食死徒!”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

“我已经就此事作过证了,”他平静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确实曾经是一个食死徒。可他在伏地魔垮台之前就投向了我们一边,冒着很大的危险为我们做间谍。他现在和我一样,不再是个食死徒了。”

哈利看看邓布利多身后的疯眼汉穆迪。穆迪脸上带着深深的怀疑。

“很好,卡卡洛夫,”克劳奇冷冷地说,“你协助了我们的工作。我将重新审查你的案子,你先回阿兹卡班……”

克劳奇的声音远去了。哈利环顾左右,地牢正在像烟雾一样消散,所有的东西都渐渐隐去,他只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其他一切都变成了旋转的黑暗……

然后,地牢又出现了。哈利坐在了另外一个位子上,仍然是最高的那排长凳,但现在他是在克劳奇先生的左边。气氛似乎与刚才大不相同:十分轻松,甚至是愉快的。四周的巫师都在相互交谈,好像是在观看体育比赛似的。哈利注意到了对面中排的一个女巫,金色的短发,穿一件洋红色长袍,吮着一支刺眼的绿色羽毛笔的笔尖。毫无疑问,这是年轻一点儿的丽塔·斯基特。哈利朝两边望望,邓布利多还是坐在他身旁,换了一件长袍。克劳奇先生看上去比刚才疲倦,还显得有些凶狠,有些憔悴……哈利明白了。这是另一段记忆,另外一天……另外一次审讯。

屋角的门开了,卢多·巴格曼走了进来。

但这不是衰老的卢多·巴格曼,而是鼎盛时期的魁地奇球星卢多·巴格曼。他的鼻梁还没有断,身材瘦高,体格强壮。巴格曼坐到带锁链的椅子上时显得有些紧张,但那些锁链并没有绑他。巴格曼精神一振,他扫视了一下四座的观众,朝几个人挥了挥手,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卢多·巴格曼,你被带到魔法法律委员会面前,回答对你食死徒活动的指控。”克劳奇先生说,“我们听了检举你的证词,现在将要作出判决。在宣判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哈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卢多·巴格曼,食死徒?

“只有一句,”卢多·巴格曼不自然地微笑道,“嗯——我知道我是个傻瓜——”

周围的席位上有一两个巫师宽容地笑了。克劳奇先生却不为所动。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卢多·巴格曼,一脸的严肃和厌憎。

“这话再对不过了,老兄。”有人在哈利身后干巴巴地对邓布利多说。哈利一回头,看见又是穆迪坐在那里。“要不是我知道他一向都不机灵,我会说是那些游走球对他的大脑造成了永久性的影响……”

“卢多·巴格曼,你在向伏地魔的党羽传递情报时被抓获,”克劳奇先生说,“为此,我建议判处你在阿兹卡班监禁至少——”

但是四座一片愤怒的喊声。有几个巫师站起来朝克劳奇先生摇着头,甚至挥舞着拳头。

“可我说过,我根本不知道!”巴格曼瞪大了圆圆的蓝眼睛,在起哄声中急切地喊道,“根本不知道!老卢克伍德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从没想到他是神秘人的手下!我以为我是在为我们的人收集情报呢!卢克伍德一直说要为我在魔法部找一份工作……等我从魁地奇球队退役之后,你知道……我不能一辈子被游走球追着打,是不是?”

观众席上发出了哧哧的笑声。

“那就表决吧。”克劳奇先生冷冷地说,他转向地牢的右侧,“请陪审团注意……同意判处监禁的举手……”

哈利朝地牢右侧望去,没有一个人举手。许多巫师鼓起掌来。陪审团中有位女巫站了起来。

“怎么?”克劳奇吼道。

“我们想祝贺巴格曼先生上星期六在对土耳其的魁地奇比赛中的出色表现,为英国队争了光。”那女巫激动地说。

克劳奇先生看上去怒不可遏。地牢里掌声雷动,巴格曼站起来鞠躬微笑。

“混账,”巴格曼走出地牢时,克劳奇先生坐了下来,气呼呼地对邓布利多说,“卢克伍德真给他找了一份工作……卢多·巴格曼来上班的那天将是魔法部不幸的日子……”

地牢又消失了。等它再次出现时,哈利环顾四周,他和邓布利多仍然坐在克劳奇先生旁边,可是气氛却有着天壤之别。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克劳奇先生旁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巫的抽噎声。她颤抖的双手攥着一块手帕捂在嘴上。哈利仰头看看克劳奇,发现他的面色比以前更加憔悴、灰暗,太阳穴上一根青筋在抽动。

“带进来。”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中回响。

屋角的门再次打开,六个摄魂怪押着四个人走了进来。哈利看到许多人转身望着克劳奇先生,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

摄魂怪把四个人放在地牢中央的四把带锁链的椅子上。其中一个矮胖的男子茫然地望着克劳奇;另一个瘦一点儿的男子显得更紧张一些,眼睛直往观众席上瞟;一个头发浓密乌亮、睫毛很长的女人,瞧她那神气倒像坐在宝座上似的;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看上去完全吓呆了,浑身发抖,稻草色的头发披散在脸上,生有雀斑的皮肤苍白如纸。克劳奇旁边那个纤弱的女巫开始前后摇晃,用手帕捂着嘴呜咽啜泣。

克劳奇站了起来,俯视着这四个人,脸上带着极端的憎恨。

“你们被带到魔法法律委员会面前听候宣判,”他吐字清晰地说,“你们的罪行如此恶劣——”

“父亲,”稻草色头发的男孩说,“父亲……求求你……”

“——在本法庭审理的案件中是少有的。”克劳奇先生提高嗓门,盖过了他儿子的声音,“我们听了对你们的指控,你们四人绑架了一名傲罗——弗兰克·隆巴顿,对他使用了钻心咒,想从他口里打探出你们的主人,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下落——”

“父亲,我没有!”被绑在椅子上的男孩尖叫道,“我没有,我发誓,父亲,不要把我送回摄魂怪那里——”

“指控还说,”克劳奇先生吼道,“弗兰克·隆巴顿不肯提供情报,你们就对他的妻子使用钻心咒。你们阴谋使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东山再起,想恢复他强大时期你们过的那种暴力生活。现在我请陪审团——”

“母亲!”男孩高叫道,克劳奇旁边那个瘦小的女巫抽泣起来,身体前后摇晃着,“母亲,阻止他,母亲,我没做那些事,不是我!”

“现在我请陪审团表决,”克劳奇先生大声说,“和我一样认为这些罪行应当被判处在阿兹卡班终身监禁的,请举手!”

地牢右侧的巫师齐刷刷地举起了手。四周的观众像审判巴格曼时那样鼓起掌来,脸上带着残酷的胜利表情。男孩开始尖声惨叫。

“不!母亲,不!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我不知道!不要把我送到那里去,阻止他!”

摄魂怪又缓缓地走进来。男孩的三个同伴默默地从椅子上站起,长睫毛的女人抬头对克劳奇喊道:“黑魔王还会回来的,克劳奇!把我们扔进阿兹卡班吧,我们等着!他会回来救我们的。他会特别奖赏我们!只有我们是忠诚的!只有我们在设法寻找他!”

可那男孩竭力想摆脱摄魂怪,尽管哈利看出它们那冰冷的吸力已开始对他产生作用。观众们在嘲笑,有些人站了起来。那个女人傲然走出了地牢,男孩还在反抗。

“我是你的儿子!”他向克劳奇高喊,“我是你的儿子!”

“你不是我的儿子!”克劳奇吼道,眼珠突然向外突起,“我没有儿子!”

瘦小的女巫倒吸一口气,瘫倒在凳子上。她晕过去了。克劳奇好像没看到似的。

“把他们带走!”他向摄魂怪咆哮道,唾沫星子四溅,“带走,让他们在那里烂掉吧!”

“父亲!父亲,我没有参加!不要!不要!父亲,求求你!”

“哈利,我想我们该回我的办公室了。”一个声音在哈利耳边轻轻地说。

哈利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然后又看看另一边。

他的右边坐着一位阿不思·邓布利多,看着克劳奇的儿子被摄魂怪拽走了——而左边还有一位阿不思·邓布利多,正在注视着他。

“来吧。”左边的邓布利多说着,伸手托住哈利的胳膊肘。哈利感到自己缓缓升到空中,地牢在消散,转眼间只剩下漆黑一片。然后他觉得自己好像翻了一个慢动作的跟头,两脚突然落到地上,周围的光线令人炫目,他已经在邓布利多那间阳光明媚的办公室里了。那个石盆在他面前的柜子里闪闪发光,阿不思·邓布利多站在他身旁。

“教授,”哈利慌乱地说,“我知道我不应该——我不是有意的——柜门是开着的——”

“我理解。”邓布利多说。他端起石盆走到书桌前,把它放在光滑的桌面上,然后在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招手让哈利坐在他对面。

哈利坐下来,眼睛盯着石盆。盆里的东西又变回了银白色的状态,在他眼前打着旋,泛着涟漪。

“这是什么?”哈利声音颤抖地问。

“这个吗?它叫冥想盆,”邓布利多说,“有时候我觉得脑子里塞了太多的思想和记忆,我相信你了解这种感觉。”

“呃。”哈利实在不能说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时我就使用冥想盆,”邓布利多指着石盆说,“把多余的思想从脑子里吸出来,倒进这个盆里,有空的时候好好看看。你知道,在这种状态下更容易看出它们的形态和彼此之间的联系。”

“你是说……这东西是你的思想?”哈利瞪着盆里旋转的银色物质说。

“正是,”邓布利多说,“我让你看看。”

邓布利多从袍子里抽出魔杖,把杖尖插进他的银发里,靠近太阳穴。当他拔出魔杖时,杖尖上好像粘了一些发丝——但哈利随即发现那其实是一小缕和盆中一样的银白色物质。邓布利多把这一点新思想加到盆里,哈利吃惊地看到他自己的面孔在盆里浮动着。邓布利多用修长的双手捧住冥想盆,转动着它,像淘金者转动沙盘一样……哈利看到他自己的脸渐渐化成了斯内普的脸。斯内普张开嘴,朝天花板说起话来,还带着一点儿回声。

“它回来了……卡卡洛夫的也是……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明显、更清楚……”

“我无需帮助也能发现这之间的联系,”邓布利多叹道,“不过没关系。”他从半月形的镜片上方凝视着哈利。哈利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斯内普的脸在盆里继续旋转。“福吉先生来时我正在使用冥想盆,我匆忙把它收了起来,想必是没有把柜门关严,它自然会引起你的注意。”

“对不起。”哈利嗫嚅地说。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好奇心不是罪过,”他说,“但我们在好奇的时候应当小心……真的……”

他微微皱起眉头,用杖尖捣了捣盆里的思想。盆中立刻升起一个人形,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胖乎乎的,一脸不高兴。她的双脚还站在盆里。这姑娘看也不看哈利和邓布利多教授。她开口说话时,也像斯内普那样带着回声,好像是从石盆深处传出来的一样。“他对我使用了魔法,邓布利多教授,我只不过逗了逗他。我只是说我上星期四看见他在温室后面和弗洛伦斯接吻……”

“可是,伯莎,”邓布利多抬头看着此刻正默默旋转的女孩,悲哀地说,“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跟着他呢?”

“伯莎!”哈利抬头看着那女孩,小声说,“她是——伯莎·乔金斯?”

“是的,”邓布利多又捣了捣盆里的思想,伯莎沉了下去,盆中又变成了不透明的银白色,“那是我记忆里学生时代的伯莎。”

冥想盆中的银光照亮了邓布利多的面庞。哈利突然发觉他是那样苍老。他当然知道邓布利多已经上了年纪,但不知为什么,他从没觉得他是个老人。

“哈利,”邓布利多和缓地说,“在你掉进我的思想中之前,你是有一些事要告诉我的。”

“是的,”哈利说,“教授——我正在上占卜课,可是,呃——我睡着了。”

他迟疑了一下,以为要挨批评了,但邓布利多却说:“可以理解,讲下去。”

“嗯,我做了个梦,”哈利说,“梦见了伏地魔,他在折磨虫尾巴……你知道虫尾巴——”

“我知道,”邓布利多马上说,“往下讲。”

“伏地魔接到了猫头鹰送去的信。他好像是说虫尾巴的错误被纠正了。他说有人死了,还说他不打算拿虫尾巴去喂蛇了——他的椅子旁边有一条蛇。他又说——又说要拿我去喂蛇。然后他对虫尾巴念了钻心咒——我的伤疤就疼起来了,疼得特别厉害,把我给疼醒了。”

邓布利多只是看着他。

“呃——就这些。”哈利说。

“噢,”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是这样,那么,你的伤疤今年还疼过吗?除了暑假里把你疼醒的那一次?”

“没有,我——你怎么知道它在暑假里把我疼醒过?”哈利惊讶地问。

“给小天狼星写信的不止你一个人,”邓布利多说,“他去年离开霍格沃茨之后,我也和他保持着联系呢。是我建议他躲在山洞里的,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在桌子后面来回踱步,时而把魔杖尖抵到太阳穴上,抽出一条银光闪闪的思想,加到冥想盆里。盆里的思想急速旋转起来,哈利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见一片模糊的银白色。

“教授?”两分钟后他轻轻叫道。

邓布利多停止了踱步,看着哈利。

“对不起。”他轻声说,重新在书桌前坐下。

“你——你知道我的伤疤为什么疼吗?”

邓布利多仔细地看了哈利一会儿,然后说:“我只有一个推测,仅仅是推测……我想,当伏地魔靠近你的时候,或是当他产生一种特别强烈的复仇意愿的时候,你的伤疤就会疼。”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不成功的咒语把你和他连在了一起,”邓布利多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伤疤。”

“那你认为……那个梦……是真的吗?”

“有可能,”邓布利多说,“我要说——很有可能。哈利——你看见伏地魔了吗?”

“没有,”哈利说,“只看见了他的椅背。不过——本来也看不到什么,是吧?他没有身体,对不对?可是……那他怎么可能拿魔杖呢?”哈利慢慢地说。

“是啊,”邓布利多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邓布利多凝视着前方,不时用魔杖尖从太阳穴那儿取出一条银亮的思想,放进翻腾涌动的冥想盆里。

“教授,”哈利终于说,“你认为他正在强壮起来吗?”

“伏地魔吗?”邓布利多隔着冥想盆望着哈利说,又是那种特有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哈利总觉得邓布利多能够完全看穿他,这是连穆迪的魔眼也做不到的。“我还是只能给你一些猜测,哈利。”

邓布利多又叹息了一声,显得更加苍老疲惫。

“伏地魔力量增强的这几年发生了好几桩失踪事件。”他说,“伯莎·乔金斯在伏地魔最后的藏身之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克劳奇先生也失踪了……就在我们的这片场地上。还有第三起失踪事件,遗憾的是魔法部认为它无足轻重,因为失踪的是个麻瓜。他的名字叫弗兰克·布莱斯,住在伏地魔的父亲出生的村子里。他从去年八月就不见了。你知道,我看麻瓜的报纸,这一点我和部里的大多数朋友不一样。”

邓布利多非常严肃地看着哈利。

“我觉得这些失踪事件是有联系的,但部里不这样认为——你在办公室外面可能也听到了。”

哈利点点头。两人又沉默了,邓布利多不时取出一些思想。哈利觉得他该走了,但好奇心使他坐着没动。

“教授?”他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哈利?”邓布利多说。

“呃……我能不能问一下我在……在冥想盆里看到的……审讯的事?”

“可以,”邓布利多沉重地说,“我参加过许多次审讯,但对有几次审讯记得格外清楚……尤其是现在……”

“你记得——你刚才发现我在听的那次审讯,审克劳奇的儿子那一次?嗯……他们说的是不是纳威的父母?”

邓布利多目光犀利地看了哈利一眼:“纳威没告诉过你他为什么是由奶奶带大的吗?”

哈利摇了摇头,心里奇怪他认识纳威将近四年了,怎么就没想到问问这件事。

“是的,他们说的正是纳威的父母,”邓布利多说,“他父亲弗兰克和穆迪教授一样是个傲罗。你听到了,那些人残酷折磨弗兰克和他的妻子,逼他们说出伏地魔失去魔力之后的下落。”

“他们死了吗?”哈利轻声问道。

“没有,”邓布利多的声音中充满了哈利从没听到过的悲痛,“他们疯了。两人都住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我想纳威每到假期都和奶奶一起去探望他们。他们不认识他了。”

哈利恐惧地坐在那里。他一直不知道……四年了,从来没有想到问一问……

“隆巴顿夫妇人缘很好,”邓布利多说,“他们是在伏地魔垮台之后遭到袭击的,正当大家觉得安全了的时候。这种毒手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公愤。魔法部受到很大的压力,必须捉拿凶手。不幸的是,以隆巴顿夫妇当时的状况,他们的证词不是很可靠。”

“那么,克劳奇先生的儿子可能是无辜的吗?”哈利缓缓地问。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哈利又沉默了,看着冥想盆里的物质在那里旋转。他还有两个问题忍不住要问……可是它们涉及到活着的人……

“呃,”他说,“巴格曼先生……”

“……后来再也没有被指控参与任何黑魔法的活动。”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噢,”哈利急促地说,再次注视着冥想盆,邓布利多不再往里面添加思想了,盆中物质转得慢了下来,“还有……呃……”

但冥想盆似乎替他问了,斯内普的脸重新浮了上来。邓布利多看了它一眼,然后抬头望着哈利。

“斯内普教授也没有。”

哈利凝视着邓布利多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他真正想问的话一下子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认为他真的不再支持伏地魔了呢?”

邓布利多和哈利对视了几秒钟,然后说:“这是斯内普教授和我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哈利。”

哈利知道面谈结束了。邓布利多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但他的语调中有一种到此为止的意思,哈利听出他该走了。他站起来,邓布利多也站了起来。

“哈利,”哈利走到门口时,邓布利多说,“请不要把纳威父母的事告诉其他人。应当由他来告诉大家,等他愿意说的时候。”

“好的,教授。”哈利说着,转身要走。

“还有——”

哈利回过头。邓布利多站在冥想盆后面,盆中闪烁的银光照亮了他的面庞,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苍老。他凝视了哈利片刻,然后说:“第三个项目中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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