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亲
第一章相亲
“爱”现代汉语词典中有一种解释是:对人对事物的感情。但是说来惭愧的很,虽已到了而立之年。我却仍然稀里糊涂,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真正的爱。
父亲的老朋友昨个托婶子打来电话,又说有一个好姑娘,是否有意见一见。我对于这样的事情,起初是新鲜,后来是烦恼,而现在是麻木。既然是父亲的老朋友,我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他是出于一番好意,他们的理由无非是乡里乡亲不能不帮这个忙,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绝了后。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只有不厌其烦的解释,之后默不作声的听着善意的唠叨。
“棒儿的二妞都溜地跑了,孬啊,啥时候大爷吃这一嘴。”“棒儿”是我从小在一条胡同里长大的玩伴,因为人长得结实的像玉米棒,所以街坊邻居便送了这么亲切的称呼。
“不着急啊,少不了你这一嘴,快了。”我无奈的电话里笑笑。
“孬,大爷给你说个媒吧。你大娘娘家外甥女的娘家侄女的同学的妹子,是一个好闺女,温柔柔的,我瞅着挺好,见见吧。”
“大爷,您cāo心了。您都给说了三了,都怪俺,笨嘴笨的,不招人喜欢。’
“我给你说孬,这次可得抓住机会。抓紧把事给办了,老哩也放心了。对了,闺女屁股大,一准能生男孩。’’
“瞧您说的,大爷!这八字还没撇呢,哪有那么快!那就见见吧!’’
某天的下午六点,三国文化广场。我坐在麦当劳的一个角落,要了一杯原味巢咖啡等着。因为不是周末,顾客不是很多,显得很是清静。一袭红衣的女服务员在吧台上专注的调制着饮料,举手投足显得很是优雅,当我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时,她故意扭回来脸。这个吧台的女服务员,我们攀谈过几次,算不上认识。但是她对我的印象很深,我做出判断,是因为一次要饮料时,她不等我点就知道我要原味的雀巢nǎi茶。开始我很是诧异,询问她怎么知道。她微微一笑,红红的小酒窝很是可爱。告诉我说我们店里的服务生都认识我的,都知道我从来都是进来先点一杯原味雀巢nǎi茶,然后找一个角落静静地待着。
“今个又来相亲的吧。”她笑着说。
“恩。’’我不好意思,因为我逃不过眼前这个小姑娘犀利的目光。
“第六个了吧,这月。我给你算着呢,别太挑了哥。’’
“没啊,习惯了。我来您这该欢迎的啊,聚人气,增加营业额啊。”
“得了吧,您每次总是先来一杯原味雀巢nǎi茶,然后再来一杯原味饮料,其他什么也不点,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呵呵,你这小姑娘嘴有点损。”我讪讪的端了饮料回到座位上。
透过厚重的玻璃们,发现广场两旁的合欢树早已一片葱绿。有几只灰麻雀在枝头追来追去的嬉戏,不时的发出欢快的叫声。
鸟儿的叫声突然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记忆中我家老屋的房檐下常有麻雀飞来飞去,每天清早我没起床就飞到房前梧桐树上扯开嗓子叽叽喳喳的叫着。一段鸟叫之后,便是爷爷的咳嗽声。我便知道爷爷又赶早去城西拉煤了。
他常常戴一顶草绿虎头帽,身着深蓝的旧棉袄和草绿的长裤,脚穿黑sè的千层底步鞋。手握一根竹竿做的长鞭,腰插一副铜质的旱烟袋,坐在骡子车上吆喝着,在清冷的早晨随着骡铃声渐渐远去。
这位握长鞭拉煤的爷爷养着一头骡子,养的又肥又壮。每天四五点钟的时候,都能听到爷爷浑厚的咳嗽声。那是爷爷端着煤油灯,去给骡子添加草料。草料是头一天晚上就要准备好的。常常是吃过了晚饭,爷爷喊二叔搬来铁铡刀,就着煤油灯,不紧不慢的铡着。铡的时候,二叔就掀开铡刀,待爷爷把麦秸、花生秧或者红薯秧等草料放进去后,紧握着刀把使劲下压。然后便听到“嗞”----“哐”的声音,草料就顺利切割完成。这时爷爷就把切割完的草料放进大铁桶内涮一下,然后捞出来放进水泥食槽里。骡子见了,就打一个响鼻,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很多时候,我写完了作业,就去看爷爷和叔叔铡草料,就去听这种声响。数着一下、两下、三下,数着数着就迷迷糊糊的匿在草料堆里睡着了。爷爷铡完了第二天的草料,就把我从草料堆中扒出来,抱起。然后轻放到堂屋的大床上,给我盖好被子,便去叫我母亲来接我。
那时草料房中昏暗的光线,有节奏的“嗞”----“哐”声,骡子嚼草料的呼哧呼哧喘气声,是我儿时最好的催眠曲。比起母亲一遍一遍说“老鼠来了,猫来了”,来吓唬我入睡有效的多。后来,一遇到我哭闹不休,“老鼠和猫”不起作用的时候,母亲便把我抱到铡草料的地方,丢在草料堆里,什么不管就离去了。说来也奇怪,我一躺进温暖的草料堆,听到铡刀发出的“嗞”----“哐”声,便停止了哭泣,静静看看,数着,迷迷糊糊就睡了。
这每夜的“嗞”----“哐”声和清早爷爷的咳嗽声,促使爷爷养的骡子又肥又壮,用起来再没那么称心如意的了。一大家子二三十亩地的重力气活全靠这匹骡子,拉粪、犁地、碾麦、串亲戚甚至进城都少不了它。我现在记得我爷爷的好,很大程度上也因这匹骡子给我童年带来的乐趣。而这种好感直到有一天母亲偷偷告诉我说他不是我亲爷爷的时候,又变得怪异起来。从母亲轻声的叙述中明白:那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衫和露脚趾的布鞋,背着石碑在大街上艰难的挪移着的,才是我的亲爷爷。
背石碑的亲爷爷我没有亲见,在我父亲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远去。我偶尔只能从同村人那里获得一些零碎的信息。他们常常会说我长得像我的爷爷。高高的个字,嘿嘿的皮肤,给人憨厚实在的印象。我很多次问父亲关于我这个爷爷的时候,父亲总是很沉默,脸上显出的神悲伤的神sè。这时,母亲总会把我拽到一旁,告诉我她听说的一些事情。
原来亲爷爷的父母勤劳能干,就积累了一些田产,家境比较殷实。亲爷爷在家里是最小的,上面有两个姐姐。因为家境不错,有幸能够去县城读书。在县城里修完学业后,便准备和他的三叔,也就是我的同族近亲曾祖父,一块到省城去读书。
在深秋的一个清晨,曾祖母早起做了一些油膜,又熬了粥。爷爷和他的三叔吃过饭后,整理了行李,又带了一些油膜就上路了。临行时曾祖母一遍又一遍的嘱咐:
“蛋啊,路上可要长个心眼,招呼着东西。饿了就吃个油膜,有啥事就听你三叔的。”
“他兄弟,孬小没出过远门,你是他三叔,多cāo点心,我和你哥都心里都会记着你呢!”
“嫂,放心吧。你和俺哥平时对俺咋样,俺心里清楚。蛋儿,就交给我了。”同族曾祖父安慰道。
“行啦,行啦!别唠叨了,上车!”
曾祖父一边说,一边把被褥等行李搬上了车。然后坐在车帮上,扬起鞭子,甩出“啪”的一声清脆的鞭响,驾着骡车往县城的方向赶去。当时曾祖母靠在门框上,凝望着,一直到车子消失在清晨的雾气中。
来到县城的火车站,曾祖父驾着车就回家忙农活了。祖父便在车站买了票,等火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三叔,这到处都是枪炮声,咱回家吧。”爷爷有些担心路上不测,又挂念家里的母亲,就和同去的叔父说。
听了听远处的枪声,看了看一脸焦急的爷爷,不满的说:
“咋就这胆,你不想去省城了,就想一辈子呆在村里。”
“俺不想去省城读书了,我想俺娘了,咱回去吧。”爷爷一边说就一边使劲拽,向家里的方向。
这时枪声在附近响起,一个炮弹在车站的上空呼啸而过,落在远处的铁道边,发出震耳yù聋的声音。爷爷和姥姥浑身哆嗦了一下,爷爷使劲的拉着姥姥外车站外面拽。爷爷和姥姥临出车站时,留恋的回头看看了火车。只见火车发出一声嘶鸣,冒着黑烟,吐着白雾,车轮撞击铁轨发出“哐哐”的声响。在满城的枪炮声中,缓缓离去,离去。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走后消失在夜sè中。
这就是我的爷爷,一个很有孝心,但是有点胆小的爷爷。后来,听旁人说回家后,埋怨了一辈子爷爷,直到临终了,还不住念叨那就话:
“净愿狗蛋了,净愿狗蛋了------”
我的这个姥姥回家后种了一辈子的地,辛苦了一辈子,临终了仍然没有忘记他的梦想。据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省城的最高学府------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还有一种说法是南京的一所高校,或许是南京大学的前身吧。
我的这个爷爷在回家后,遵循父母的意愿,和一个邻村的门户相对又白又静的姑娘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