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在随后的期中考试中来了个一鸣惊人，全班第一，着实把全班孩子震了一把，＂难道卷头发的人脑细胞也多？＂这个疑问只有田松林这样的孩子才会问出来。
竞争者的出现在班里不可避免的荡起涟漪，原来排前几名的孩子都受到了班主任的单独教诲，“你们要向刘涛学习，上课两眼紧跟着老师，下课不懂就问，作业不能只满足于老师布置的，可以多做一些。”

张成根本就没把班主任的话当回事儿，每天做完作业就到外面狼窜。

没过两天，老师在上课时手里拿着一本作业，边挥舞着边说“同学们，这是王庆蓝的作业，她主动地把老师布置的生字多写了一遍，这样做，她的生字能记得不牢固吗？希望同学们要向她学习。”

大家的眼光不约而同地转到王庆蓝身上，王庆蓝低着头，脸通红。原来的第一名都多写了，其他同学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于是，一场竞赛就这样悄然而起。

每天都有新人得到表扬，低着头，红着脸，心里美滋滋的。过不了几天，多写作业的新记录就会诞生。孩子们的作业本用得飞快，家长们普遍感受到这一点。那时候，孩子们也都知道节约，作业本全是反正面都用，但还是用得快。一些家长就从单位顺手拿点可用来充当作业本的各类纸张，自行裁减装订成作业本。张成用过妈单位的统计报表，一面已经有印刷体，就用另一面，缺点是纸张太薄，用力大些就会被笔戳破。彭爱东用的是医院处方单，同学们普遍反映，他的作业本味道太差。

就如每一场运动都有明星推动示范一样，王庆蓝是榜样，是标杆；但不断有后来人推陈出新，彭爱东就是后起之秀。他不仅拥有全班最有味道的作业本，而且很快成了新记录的创造者和保持者。建国软硬兼施，最后得到了他的秘诀：用皮筋把两根铅笔绑在一起，一笔下去就是两行。

创新的源泉永远来自于群众的实践。

这种近乎狂热的写作业竞赛很快被班主任发现，并且立刻感觉到问题的严重xìng，她的第一感觉是有一点1958年的味道，“放卫星”！对，就是那样。她仔细想了一下这种局面的出现，忽然间汗就下来了，她发现出现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从内心深处反思自己受“特殊时期”错误思想影响太深，一不小心就让错误思想有所抬头，差点酿成大错。

“同学们，这段时间大家自觉加大作业量，不少同学都有进步，但是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同学作业写得多，但是字写得太潦草，象鬼画符。”

同学们发出笑声，“怎么办呢？我们再展开一场竞赛，不比谁作业写得多，比一比谁的作业写得最认真、最工整，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老师几句话，一场被动的危机就扭转过来。

班主任姓伍，中年女xìng，很瘦，而且挺黑，平时挺厉害，孩子们都怕她，张成不怕，因为伍老师待他倒是和蔼。张成挺佩服她的，因为她去过B市，而且站在**广场上见过**。就是伍老师把张成叫到办公室跟他说“张成啊，要不是老师去过B市，还真让你给指画晕了！”然后，伍老师在一张纸上画着、说着，“故宫在这里，人民英雄纪念碑在这儿”奥，张成明白了，原来在běi jīng一个礼拜，张成一直糊里糊涂地转。自此更增加了对伍老师的敬佩。

关于伍老师，张成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伍老师抽烟！那是暑假的一天，张成到伍老师家问作业，来到老师家，见门没关只挂着帘子，张成无门可敲，掀开帘子就进去了。“张成，你怎么来了？有事吗？”伍老师问。张成刚想开口就愣住了，因为他瞅见伍老师手里竟然夹着一根烟，当时就呆住了。伍老师回过神来，把烟掐灭，“张成啊，老师抽烟是不对的，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人，替我保守秘密好吗？”

张成点了点头，其实张成对女人抽烟并不陌生，因为他亲爱的姥娘就抽烟。在济南，张成愿意干的一件事就是接烟头。具体做法是从烟灰缸里拣出两个烟头，那时候老百姓抽的烟都不带过滤嘴，把一个烟头一端的烟丝慢慢抽出一些，然后把另外一个烟头再慢慢塞进去，这样两个烟头就连在一起。一般3＿4个烟头可以连成一根烟的长度。姥娘抽着张成加工的烟，很惬意的样子，另一只手摸着张成的大脑袋。张成盯着姥娘的嘴和鼻子，看烟头明灭，烟从鼻孔里冒出来。

张成不知道为什么姥娘要抽烟，但姥娘做的事总有她的理由，总是对的。因此，当张成看到伍老师抽烟时，也只是一开始愣了一瞬间，然后就接受了，伍老师抽烟也总有她的理由。

伍老师教了张成两年，后来的老师怎么都觉得不如伍老师亲。张成有时还去找伍老师玩，伍老师渐渐地称呼张成“成啊，长高了！”“成啊，最近学习好吗？”语气慈爱，不似老师，更似母亲。后来，张成上了高中、大学，放假时去看伍老师，和老师一起抽烟聊天，“儿啊，我老啦！”张成对这称呼从心里接受，如母子般交流。

2001年，伍老师死于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