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头子
花费小半刻钟的时间,墨舒穿过了村子,登上一座小山坡;坡顶紧贴在一段悬崖的底部,坐落着三间小木屋,从左到右分别是墨舒,老头子,阿狗老仆的住处。
在小屋旁边有一座小山一般的木柴堆,至少有上千捆的数量,墨舒每天砍回来的一大捆柴火几乎用不上,全部都堆在这里了。时间长了,就形成这么一堆巨大得夸张的木柴小山。
随手将柴捆扔到木柴堆上面,墨舒揉着肩膀走进中间的木屋。
这是一间陈设非常简单的屋子;前半是一个小厅,正中有一张四脚桌,旁边是几块当做板凳的圆木树墩;后半是卧室,同样是非常朴素的摆设。
但正因为太朴素了,这个小屋里的事物简单得让人觉得不协调;仔细观察一下,会发现屋子里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寻常村民家中,屋檐底下挂着的腌肉、杂粮,堆放在墙角的煤炭,烟熏火燎的污渍,长久存放器皿的沉积灰尘都完全看不见,整个厅子里就像画卷一样的一尘不染,普通人家需要的生活物资一点都没有,甚至最基本的水杯,茶壶也没有踪影。
而偏偏,这里是有三个大活人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墨舒走进厅中,有两个人已经在桌子旁边坐定了。
坐在右侧的是阿狗,看他垂着眼睛、全身松弛的姿势,没有一点生机,似乎已经和座下的老树墩融为一体了。
居中的是一个国字脸的男人,六十岁左右,容貌发sè都很普通,只是举止间有些淡然一切的气度。
而非常奇特的是,这个国字脸的男子却与这个诡异的小屋环境非常协调;他仿佛是画卷中的人物,面容清晰得不真实,给人一种幻象般不实在的感觉;本来只是有点不协调感觉的小木屋,因为这个男子的存在,变得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这个淡然到不协调的男人,就是阿狗口中的老爷,或者墨舒口中的老头子了。
墨舒一走进小木屋,就看见了老头子和阿狗端坐在桌子旁;明明大白天,光线充足的一个小屋子;被这两个诡异的老头当中一坐,顿时被变得寒意森森的,他不禁一拍脑袋,头疼道:“老头子,说你多少次了,大白天的不要弄这么一出吓唬人的架势出来,跟鬼魂似的;我们家里可是一直有大活人居住的,你不可以稍微弄一点烟火气息出来吗?”
老头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回来了,那我们开始午饭。”
墨舒无奈的翻翻眼,坐落到老头子对面,虽然说午饭,但是桌面上空荡荡的,不见一点食物的踪影。
“阿狗,你要吃什么?”老头子问道。
阿狗恭敬的回答:“老爷,我像平常一样就可以了。”
老头子点点头,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将眼光盯在阿狗面前的桌面上。空间一阵水纹般的波动,然后一个jīng致的瓷碗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其中盛着小半碗热气腾腾的杂粮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阿狗道一声谢,拿起同样突兀出现的白瓷勺子,安静的吃起来。
老头子又将目光落在自己面前,同样一番奇异的波动之后,一盘香味浓郁诱人的秘制烧鸡出现,引得墨舒食指大动;他盯着那盘烧鸡咽了咽口水道:“老头子,你平常不吃这种东西的啊,今天换口味了吗?”
老头子淡然的看了墨舒一眼,目光中带有一丝慈爱:“小墨子,你今天想吃什么?”
墨舒又咽了咽口水,问道:“老头子,这盘烧鸡多少钱啊……”
“二十个金币。”老头子淡淡道。
“果然……”墨舒哼了一声,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盘香喷喷的烧鸡:“我刚刚用了一次‘虎躯一震’,没有那么多‘思感能’来做金币了。算了,老头子,今天的午饭我自己解决好了。”
说吧,他闭上眼睛,双手放在桌子上,掌心互对,虚围出一个圆形。
老头子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看墨舒的动作;阿狗本来一直低头吃自己的粥,听到墨舒的话,也稍稍抬头,看见老头子脸上难得一见的慈爱笑容,却是一愣。
墨舒闭目了十几呼吸的时间,额角渐渐渗出汗珠,看他紧皱的眉头,似乎正在做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一丝水波纹从墨舒双手围住的空间中悄悄荡漾而出,波纹越来越密集,激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空而出;又过了两呼吸的时间,波纹激荡到了最高点,忽然又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宁静的空间。
而墨舒面前的桌面上,整齐叠放了六个雪白的馒头,还有一个装着清水的粗陶罐子。
“呼……”墨舒长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同时不住用手揉按自己的太阳穴:“太累人了……下次我只做两个馒头好了,反正饿不死。”
老头子满意的看着墨舒,将那盘烧鸡推到他面前道:“吃吧,小墨子。”
墨舒惊讶的看着老头子:“哇,老头子你转xìng了?居然白白给我吃烧鸡,你还是当初要我一个金币换一个馒头的老头子吗?”
“开始教你‘思感能’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吧……我记得最初时,你用完一次‘虎躯一震’,立即因为过度消耗能量,而晕迷过去。”老头子将目光向门外遥远的天际看去,语气中充满了感慨:“那时候你用这个技能,能够吓跑一只老鼠就不错了。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成长到现在的地步了,很好,很好……”
墨舒皱着眉头:“老头子,你没有问题吧?忽然说出那么温暖感动人的话?难道真的转xìng了?”
老头子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小墨子,你是不是皮痒了?很久没有被我教训了,好了伤疤忘了痛了吧?”
墨舒用鄙夷的眼光望着老头子道:“一把年纪了欺负我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你好意思么?有种就让阿狗爷爷教我三年斗气,然后我们再来决一死战!”
老头子听见这话,顿时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总想方设法要偷学斗气,也不知道这斗气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将‘思感能’总量修炼到两千以上,我就允许你学习斗气。”
墨舒顿时泄了气:“老头子,你太骗人了。从我三岁起就强迫我修炼什么‘思感能’,我今年都十七岁了,思感能的总量也不过180点,连两千的十分一还没完成呢;难道要等我七老八十,走都走不动了才开始修炼斗气么”
老头子听了这话,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叹气道:“唉……可惜你生错了地方。如果是在那里的话,修炼‘思感能’就简单多了……哼,这个不说也罢。”他忽然转变了态度:“小墨子,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饲养rì吧?到现在为止,喂饱‘那个’一次需要多少金币啊?40个还是50个?你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没有关系吗……”
“哼,我知道的啦。”墨舒嘟哝了几句,匆匆忙忙的把面前的烧鸡馒头等往嘴里乱塞一通,又用一大口清水将满嘴的食物灌进肚子里,算是吃饱了。
喘过了两口气,墨舒飞快的跑回自己的小木屋中,嘭的把门关上,顿时没有了动静。
老头子静静看着这一切,等墨舒将自己关进小屋之后,他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爷……”阿狗一直安静地呆在旁边,直到墨舒走开了,才开声说话,但yù言又止的。
老头子对阿狗点点头:“天下哪里有不散的宴席?我要走了……嘿嘿,我再不走,‘他们’就要来了。”
阿狗眯了眯眼睛,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虽然一声不吭,但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家,露出了非常狂热的目光,丝毫不掩饰他心中无比的野心和yu望。
“你也寂寞得很苦了吧?阿狗,不,从明天起,你就回复你本来的名字吧,阿迪恩……辛苦你了,本来只要你追随我一百年而已;因为小墨子,又要你多隐忍了十七年。你已经快等不及了吧?”
阿狗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显然已经激动到了极点,随着他的眼神越来越炽热,一圈淡不可见的斗气隐约浮现在他身体周围;不过他自制力惊人,深深吐息一下,整个人又平静下来,一切的力量和气势都内敛了,又变回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
他平静的道:“老爷,我在你面前,永远是阿狗。虽然阿狗也很不舍得老爷您,但是阿狗真的等不及了!”
老头子淡淡一笑:“好好好,我走之后,你尽管随心所yù吧;以你现在的力量,想来整个大陆上也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与你抗衡了。”他面容一转,又道:“只是你记住一点,就算你已经无敌于这个位面;但是小墨子是不同,他或许能触摸到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层次;所以,但凡和他有所牵扯的事情,你尽量不要插手。尤其是他面对宿命中最大的敌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自恃力量强横就企图横加干预;否则,我怕你死无葬身之地。”
阿狗眉头一皱:“老爷,我是亲眼看着少爷长大的,他就跟我的亲孙子差不多。如果要我对少爷见死不救,我自问做不到;况且阿狗跟随老爷多年,为的就是拥有不再受制于任何人,可以随心所yù的力量而已。如果少爷真的遇到危险,恐怕阿狗要违背老爷的嘱咐了……”
老头子冷笑一声,正要训斥阿狗的不自量力,但是看到阿狗那浑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剪不断的慈爱,终于叹息了一声:“唉……随你吧。我走了;如果小墨子能战胜他宿命中的敌人,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如果小墨子失败了,就算你帮他杀死宿敌,也不过是招来‘他们’的注意而已……”
“你以为小墨子的宿敌会是一般人吗?那人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
最后这句话在木屋中悠悠不绝地回响着,老头子的身体却渐渐的变得透明,最后终于不见了。
阿狗看着这一切,忽然有一种明悟,自己将永远见不到这个神秘莫测的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