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被救的女孩，张山大晚上的一个人走向了医院。进更衣室换了衣服，他躺在长椅上就闭眼休息起来。想想这一个月过的真叫混乱啊，终于圆了当实习医生的梦，却恶运连连。想来想去，张山突然一拍大腿坐了起来。
“这不行啊，这么整下去我不赔死了？以后少管闲事。”他突然想起了刚刚救了人，还搭上了一万多块钱，心里极不平衡。

说到生活费，张山又想起了老妈张敏。从小到大，妈妈出现的时候很少，基本上回家就是扔钱，然后就消失。甚至张山都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了。张敏是个远近闻名的赌鬼，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更是传说中的狠人。

据邻居传闻，张山小时候，在麻将馆里被妈妈当成钱押过。张山小时候，有人想当他后爹，被张敏打得满身是血，逃离了小城。当然都是传闻，张山的记忆里，母亲并没多狠，而且话也不多，从来不问他学习如何了，只问多少钱够吃饭和交学费。

失落感和孤独感传上心头，张山苦笑着走出了更衣室。

一号楼大厅内，急诊护士们推着油轮床边冲边喊：“让让，快让让！”

张山正好来到急诊，赶上了这一幕。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看面相二十三四岁，一米多长的直发，染着少见的天蓝sè。身上穿着大亮片的紧身衣，上露香肩，下露美腿。右手上戴着一个拿麦时的演艺防滑手套。

看这紧急的架势，张山觉得这病可挺严重。他连忙跟着车一起冲进了急诊室。急诊的大夫像以往一样，偷着跑哪睡觉去了。只有两个护士在，一看这情况，连忙拿电话打了起来。而急诊的白夜班护士都跟张山混得熟了。一看到他来了，也就不打电话了。

“张医生，快。”护士说着，推人群让张山走了进来。

张山把急诊的大布帘一拉，挡住了这漂亮的女病人。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跑步声。两个大汉二话不说就分开护士挤了进来。

进来的二人加起来得有七百斤。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头是球，身子是球，西装被撑得鼓鼓的，腰围比水缸还粗。再看二人，小平头，满脸横肉，脖子上大金链子，手上戴了好几个戒指。手腕上系着佛珠，手里提着大号的钱包。不用说，标准的社会人。

“你是医生？”穿红西服的胖子长得较黑，激动地一把拉住了张山的胳膊问着。

张山抬头看着这大家伙，苦笑道：“啊，是啊。”

“那你怎么不治呢？她唱着歌就抽了，肯定是有病了。”

“啊，是啊。”张山仍然调侃地说着。

黑胖子听出他的意思了，突然伸手就要打人，“你麻的，你敢耍我！”

另外一个白净胖子连忙伸胳膊拦在了他面前，回头道：“大夫，麻烦你看病。咪，咪是我们的台柱子，花多少钱都要治好她。”

张山伸手搭在了年轻女孩的胳膊上，趁人不注意，指甲轻刺了一下。随即听起了女孩的心声。她的心里一片寂静，已经深度昏迷了。但读血的一瞬间，张山也纳闷儿了，女孩的心跳平稳，呼吸顺畅，血压正常，没有什么病状了。

“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要做检查，她穿得太少了。”张山感觉到这病情的特殊，也不再拿两个胖子开涮，直说了原因。

红衣黑胖子嗤笑道：“切！还穿得太少？我跟小丽是什么关系你也不问问，从她到小城来，就一直在我店里。后台换衣服化妆，我都站边上看着。”

“对象可以留下，但不能有两个对象。”张山皱起了眉头，手拿听诊器已经伸向了女孩的胸部。咪、咪是个化名，小丽是个昵称，真名不详的女患者要是没有特殊状况，是不会被这么紧急的送来的。

眼看张山要拉小丽的衣服，白胖子扯着黑胖子，这才走出了布帘外。张山仔细地检查着，同时也继续分析着读血术，很快，他发现了这病人有些炎症，而且在脑部。正当他要做进一步分析时，布帘外又冲进来两人。

而这时，张山已经猜到了些什么，手摸在女孩的大腿上。进来的两人正是值班医生，他们愣了一下，再看女孩的面孔，也会意地一笑。

“小张，麻烦你了。接下来不用检查了，他们花了钱，办住院了。病人现在平稳，就转到住院处吧。他们已经指定要内科专家看病了。”

张山一听，也无奈地放开了手。看着病人被推走，张山跟着住院医一起走着，眼看他写起了病例，就在边上补充道：“我刚刚看了一下，她到院时已经一切正常，但脑部有炎症。”

“嗯？她已经做过CT和MRI了？”住院医生疑问着。

张山摇了摇头，“没。”

医生有些不满地看向他的胸片，道：“张医生，麻烦你回去工作吧。内科病房的事用不着你cāo心。”

离开了张山，医生小声嘟囔起来：“新来的年轻人都是jīng神病吧？脑部有炎症，这种事也用猜的？二货。”

张山微有些怒意，但也没去跟他理论。毕竟，住院医生是对的。判断病情怎么能用猜呢？就是中医也要望闻问切呢，光用看就猜病，那不成神了？可读血时只采了一点血，张山没能找到病的根源，只觉得脑子和腿有些可疑。

一晚上张山没睡，偷了袋血喝饱之后。第二天他主动找到了许静，强烈要求这个病例。许静考虑了一下，把他和王妃派到了传染病科，去做旁听和支援。

传染科的主任医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据说已经退休了，但又反聘回来当镇院的专家。名气大得很，每周只坐诊三天，每天只看诊四小时。老头姓李，叫李基风。身材枯瘦，皮肤松驰。走路喜欢背着手，看人喜欢眯着眼，在医院的地位比院长还高三分。

张山和王妃被分来旁听后，他根本就没问过一句话，当他们俩是透明的。报告的结果全都出来了，什么验血，CT，磁共振。老头儿在办公室里拿着各种报告分析着。家属就是那两个胖子，坐在办公桌对面，一脸虔诚地等着结果。

“这病不好治啊，病因不明。不过依症状来看，我们先给她打些激素。”李基风放下了老花镜，对两个胖子说着。

“激素？李专家，小丽不用打激素了。她的本钱够大了，所有男人看她都眼直。”黑胖子误会地说着。

“二黑，你少说话。专家说打就打，谁会嫌胸太大？”白胖子推了他一把。

“你们不懂就别瞎说，我打的激素是快速消炎的，能迅速缓解发热和水肿，对很多不知名的炎症都有很好的疗效。”李基风说着，合起笔来龙飞凤舞地开了单子。

这时，张山插了一句，“李医生，我觉得应该给她照个X光。患者的症状很像以前一个寄生虫的病例，就是虫寄在脑中的那种。”

啪！李基风把笔一摔，瞪眼看向了张山，“你懂不懂规矩？是你看还是我看？”

张山看到老头儿发威，也有心要发作。但他还是忍了。只过了一天，患者就好转了，激素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而李基风也特意斜眼白了张山一下。

就在这时，护士急跑了过来，医院大喇叭也广播道：“李基风主任，请速到四楼特护病房。”

一群医生护士冲到了特护，李基风小脚连迈，但因为岁数大了，走得不快。到病房时，发现住院医生已经把患者抢救过来了。情况稳定后，李基风带着住院医生一起到了会议室，张山和王妃当然也跟了进去。

“病人用药后不是好转了么？怎么又犯病了？大家快想想，这是什么情况？”李基风也急了。

医生们发挥了专业知识，七嘴八舌地讲着可能的原因。张山站了起来，高举右手道：“我肯定这是寄生虫引起的。”

“你凭什么肯定？”李基风表情严肃地问着，但他并没有轻视张山的意思。

张山犹豫了一下，他没有权力动李主任的病人，不能去照像。但他偷偷的又一次对病人进行了读血术，肯定了他的想法。可现在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通过读血术得出的结论吧？

“你凭什么？”李基风再次发问，眼已经眯了起来，这一次，他开始看不起张山了。

张山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李基风却怒而把病例扔飞，纸片满天纷纷落下，他指着张山大吼道：“你知不知道没有依据是行医中最可怕的？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冲动的肯定，就有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你凭什么肯定？”

一翻训斥，说得义正辞严，但张山却看出了李基风的本意。他们找不出病因，又看不起新人，这就是拿他出气来了。张山也怒了，低头两臂颤抖着，把医生的胸卡摘了下来往桌子上一拍。

“我就凭我年轻，凭我的感觉。如果我错了，我就主动请求退学，再不当医生！”

“冲动的年轻人，好好想想吧！”李基风哼笑着，根本不把这种威胁当回事，就全当张山是孩子气。

张山把胸卡留在桌子上，大步走出了会议室。李基风坐好后，继续大吼大叫的让医生们想办法。可过了十几分钟，张山突然推门冲了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张X光片，往桌子上用力一拍道：“正如之前的病例所未，寄生虫喜欢腿。腿部照片显示她的体内肯定有寄生虫。脑部的寄生虫影响了大脑供血，引发炎症，造成了一系列的症状！”

李基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片子看了看。他低头了。病人治好了，张山在全院里风头犯涨。张山也很是得意，在他的坚持下，又治好了一人。而周一早上来上班时，他看到了许静铁青的脸。

“为什么？”张山气不过地大吼着，许静刚刚宣布了医院的决定，让他回学校。

许静把评定单扔给了他，调头气走了。张山看着单子上李基风那小篆体的笔记，认出了最后的几个字，‘年轻靠感觉，但感觉不适合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