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虚的随意并没有让他有任何放松的倾向，长时间的拘留和审讯已经让他身心疲惫，而jīng神则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一时还无法松下来，而他的这样紧张带着防备的心态并不是若虚想要的。
“你们应该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而不该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他已经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若虚，用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道。他上来的第一句话让若虚很意外，他所关心的其实并不是他自己的命运。但是在jǐng察们的眼里，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人是你杀的吗？”若虚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有些时候其实最简单最直接的问题才是最有杀伤力的，若虚当然不会期望他会承认自己的行为，若虚的目的纯粹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听到若虚这么直接的问话，他的全身都绷了起来，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微微的颤抖着，盯着若虚的眼睛也瞪的很大，下巴则用力的收缩着。隔着桌子他们的距离并不远，若虚甚至可以感受的到他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他此时很愤怒。但是到底是罪行被若虚揭穿后的恼怒，还是因为若虚的指责冤枉了他，若虚却不得而知。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血红的眼睛和此时的状态让原本英俊的他变得有些狰狞。过了好一会儿，他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他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有，倩倩不是我的杀的。”

他口中的倩倩就是本案的女死者，说完之后他用手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呢喃道：“我那么爱她，怎么会杀她呢...”，渐渐的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抽烟吗”，若虚把从郭子那里拿来的烟和火机递到了他面前，他有些一愣不过还是接了过去，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若虚自己并不抽烟，拿过来就是给他抽的。刚刚在隔间那边，若虚看到他食指上指甲微微泛黄的颜sè就知道，他平时烟抽的肯定很凶。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缓缓了吐出了一串烟雾，弥漫在他的周围。“给我说说案情吧，详细点，这对你很重要”，若虚看时机差不多了，就开始问询了。

没有了刚刚的愤怒，在烟的作用下他开始平静下来，对若虚开始讲着他这两天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供词。“当我看到倩倩倒在床上的时候，我当时就慌了，赶紧跑过去拿起蒙在她头上的枕头...”，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你怎么知道床上躺的是死者，她头上不是蒙着枕头吗？”若虚不经意的问出了一个问题。他并没有特别的意外，而是说道：“我认识她身上穿的衣服，那是我给她买的礼物，从欧洲带回来的一条黑sè裙子。”

“恩，你继续”，若虚说道，还是可以接受的解释。说着说着他的神sè就越来越yīn沉，声音也有些颤抖，再次回忆到当时惨状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悲痛的心情。

两支烟抽完，他们才完成了第一次完整的问询。王若虚合上了纪录本，他刚刚提供的证词基本和原来的几乎一致，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出入。“你们这样多长时间了”，若虚放下记录本，把身体靠在椅子上，“快两年了”，他缓缓的回答道，“那死者的丈夫就完全不知道吗？”若虚追问道。

“邦国不知道”，说完这句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缓缓低下头去。曹邦国就是他的好朋友兼合伙人的名字。“但是我和倩倩是真心相爱的”，他的坚决很快让原先的羞愧少了许多的分量，看的出来他和女死者的感情还是挺深的。

“好了，就先这样吧”，若虚起身便走出了审问室。“怎么样”，若虚刚回到隔间，陆蓉和郭子就凑了过来，“没怎么样啊，你们也都看到了”，若虚回答道，并没有获得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没有说谎，人不是他杀的”，若虚走到镜子前，看着对面仍然瘫坐在椅子上的许瑞林缓缓的说道。顿时间，屋子里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异常的寂静。

问询后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能接受的范围，若虚的话指明了两个关键点，第一许瑞林是清白的，第二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这不可能”，陆蓉憋红了脸拼命挤出了几个字，这同样也是其他人想说的。

“刚刚你们也看到了，他没有说谎”，若虚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说谎的”，季副队长这时却跳了出来，质疑若虚刚刚的判断。虽然他前面说了不少的废话，这句话倒是问在了点上。这其实是若虚最难回答的问题，想要真正回答这个问题还真得花不少的时间的，但是现在时间对案件来说却是最缺少的。

若虚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看向了镜子的左边一侧，“等会你们就都会明白的”，说完若虚走出了隔间，进到了左侧的房间里，那位悲痛的丈夫所在的房间。

“你好”，若虚主动走上前去，和曹邦国握了一下手。咦，有些湿湿的感觉，他在紧张什么呢，轻微的接触就让若虚有了第一个疑问。“对您的损失我们表示很同情”，若虚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敬意，毕竟妻子刚死谁都不会好过的。

“谢谢”，他额头皱了起来，感觉还是很伤心的。“还有些情况想了解下，所以还请你尽量配合”，若虚说明了下来意，他了解的点了点头。

若虚并没有像刚刚一样让他也重复下自己当天的情况，而是换了另一种方式。“那间别墅你经常去吗？”若虚平静的问道，“不经常去”，他的声音很平稳，回答也很简短。“那在事发那天呢？”若虚继续问道，“没有，那天没有去过那里”，他咽了一口口水，不过回答的还是相当的迅速。

他的回答很生硬，句子的结构完全省略的主语，他下意识的把自己从他的话里隐藏了。这是人在说谎时候的一种表达方式，会不自主的把自己从谎言里省略掉。

坐得笔直的身体，横在桌上的双手握在一起，微微上扬的下巴，作为被害人的家属他到底在抗拒和隐藏什么呢？接下来的时间里，若虚按着笔录上的纪录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渐渐让他放松了戒备的心理。

“你妻子和好朋友偷情的事你原先应该不知道吧”，若虚盯着他问出了最后的问题，听到若虚这么直白的问题，他的反应和隔壁的许瑞林一模一样，那就是愤怒，极度的愤怒。

在刚刚失去妻子的丈夫面前提起自己妻子出轨的时候，他的愤怒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令若虚不解的是，他的愤怒却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正常表情反应的时间了。而他接下来的回答和反应则大大出乎了若虚的意料，“我不知道”，他回答道，可是他的肩头却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

他的反应在若虚的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动，前面所有的一切他都回答和表现得相当的完美和得体，直到最后，在若虚原本没有任何收获准备放弃的时候，这个男人竟然说谎了。

若虚没有再问下去，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隔间里，原本如此简单的案件现在却变得愈加的复杂了。在那么确凿的证据下许瑞林都没有妥协，坚持着自己的清白，而他的反应也完全是如此，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隐瞒；可是这个看似道貌岸然的丈夫却在最后的关头在一个可以改变整个案件的问题上撒了谎。

妻子被杀，90％的凶手都是丈夫，这句纯属无稽之谈的“金科玉律”现在却不断的在若虚的脑子里盘旋。如果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好朋友有着不寻常的关系，而一切在那天跟许瑞林所讲述的一样，那么这个凶手的身份就有待斟酌了，因为曹邦国不知道，他的一个错误已经把嫌疑从自己的朋友身上拉向了自己。

看到若虚一脸的严肃，郭子知道一定是有了什么突破了，“怎么样”，郭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若虚叹了一口气，“事情远不像我们所想像的那样简单”。两边的问询都已经完成了，而若虚却给出了这样的结论，大家似乎都不是很满意。

“王先生有什么想法就先说一说吧”，姜还是老的辣，杨局长一下子就看出了苗头。“我看你能扯出些什么来？”季刚的口气还是那么的冲。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的情况，有人提前知道死者和情人的幽会计划，故意杀人嫁祸”，若虚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假设。“什么，你说什么“，这次轮到那位副局长大惊小怪了，自己的失态还是让他小小尴尬了一下。

“说说你的理由”，杨局长脸sè变得严肃起来，事情的急转直下让他也紧张了，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屋子正中的若虚。“你们知道当人在说谎和紧张的时候，身体会出现不同的变化，而神情的变化则是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若虚开始给出了自己的基本观点。

但是时间紧迫，既然无法详细解释，那只能用录像来现场说法了。“刚刚都录下来了吧”，若虚转头问郭子道，“恩，都在这台电脑里”，郭子说道。“大家都过来吧，我给你们简单一下说明吧”，若虚让技术员调整着刚刚录下的视频，在几个关键的地方进行了分割和截图，然后分别上下分别标出了两个人的重要反应。

接下来，若虚就针对录像上两人的重要表情变化给出了解释，让隔间里每个人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郭子就不用说了，陆蓉经过了和若虚上次的接触接受起来也更加的快。靠着刑jǐng们多年的经验和认知，杨局长和季副局长，包括那个季刚也都基本上明白过来。

而他们脸上那瞬间醒悟的神sè若虚已经见怪不怪了，实在见过太多次了。在他们都顺利接受了这一切之后，若虚按下了播放键，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刚刚若虚和曹邦国对话的最后一段上。为了让他们更清楚的看到曹邦国的反应，若虚特意用两倍的慢速播放着。

“你们看”，若虚指着画面上曹建国说谎时候的表现对身后的人说道，把画面定格在了他的肩膀耸动的那一刻，而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锁定在了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