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气壮山河(10)
第二章:气壮山河(10)
熊无疾不是蜗牛,而是大地皇朝的军人。只要还没死,就继续爬!他没死,也就终于爬到了,身后一道宽宽的血痕,就象是条小路。黑云一直都跟在身边,一直都在呜咽。“小伙计,帮我一把,太累了。”熊无疾抓住黑云的缰绳,黑云慢慢抬起头帮他站了起来。
双腿还在颤抖,双手还在颤抖,但还是要用力做完最后一件事。脚蹬在白马尸体上,双手抓住旗杆,熊无疾要将军旗拔出来。
‘噗……’脚边溅起团泥土。
‘咻……’子弹破空声。
‘砰……’枪声响起。
“无聊……”熊无疾连视线也懒得侧一下,猛发力拔出了军旗,军徽上已沾染了崛北龙一的血,军徽已经洗净,可军旗还没有。
这一用力又是趔趄两步,深呼吸几口带血腥味的空气,熊无疾将军徽在军旗上轻轻擦了两下,崛北龙一的血也就沾在了军旗上,突地一阵风吹来,将军旗下垂的旗帜卷开。渐渐又变得昏花的双眼瞧上飘扬的旗帜,熊无疾喃喃自语:“团的弟兄们,你们的尊严和灵魂,我拿回来了……”
宫琳的眼泪早已不再流淌,只是静静注视着远处那个微小的人影。“团的弟兄们,你们的尊严和灵魂,他替你们拿回来了……”
用命去换回了本来素无交道的团的军旗。她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傻,因为那面军旗,是前赴后继战死在抗击侵略者的战场上,同是身着黑sè军装的大地男儿所有。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傻,在早已超额完成了他的使命后,还是一次一次用惊人的毅力站了起来。
在这一刻,宫琳希望熊无疾立刻死去,因为他活得太疼。
很奇怪的,山上山下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此时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位将军儒雅的微笑,和那位将军过说的一句话:我一直都相信几样东西,决心、信仰,和牺牲,因为它们能纯洁人的灵魂……
熊无疾全身象被桶血淋过一样,也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全是一片黑暗,只是下意识挥挥手,抹去了那位将军的话语,痴笑的想着:我纯洁不了,因为老子有私心的,想着这么玩命的份上,死后应该能上天堂吧,哈哈,哈哈哈……弟兄们,我是做不到了。小蒙离,看在我教你一场的份上,替我摘下鬼冢廉介的人头!……咿,鬼冢阁下怎么还没开枪?等我想回去了,再一枪打死我,让我死得更难受点?好吧,能在这里碰上也是个缘分,老子成全你……
鬼冢廉介的枪口早已不再颤抖,食指轻轻抠动了扳机。
‘哧……’
‘砰……’
熊无疾的手刚刚抓紧缰绳,一发子弹掠过,黑云被阵火燎般的刺痛一惊,上身扬蹄便跳,将熊无疾掀得向后翻去。
黑云眼见主人已是脆弱得跟花瓶一样的身体向后摔倒,竟是硬生生的也不知怎么就压下自己上跳的势头,一嘴就咬住熊无疾胸前破烂不堪的军装,将他身体扯直了,还是那样站稳:主人,鬼子没打准,等下一枪,站着死!
一丝红sè,然后是一团红sè,这一团红sè横过黑云黑云双眼下的鼻梁,那是子弹擦过它的鼻梁、犁掉了它一条皮肉!黑云不象人那样有清楚的思维,可还就硬是忍住了剧痛也不愿摔倒主人!
熊无疾的眼前不再黑暗,而是清清楚楚,亲眼看着它出生,亲手撕去了它的胎衣,它是他的兄弟,它是他的儿子!
军旗是象征,军徽是象征,但黑云是跟他一起上阵,不离他不弃他,活生生的儿子!
鬼冢廉介!你杀了我四个兄弟,杀了谢将军,领兵侵略我的国家,屠杀我国无辜百姓,侮辱我的军旗,侮辱我的军徽,现在还要杀我儿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要你命!”
才一动视线就在旋转,身体也已经没有丁点力气,熊无疾狠下条心,一把抓住右小腿上那片被削下的皮肉发力一扯,那片皮肉就生生离开了右腿抓在手中。好象能撕裂每一个细胞般的剧痛席卷全身,也刺激得人产生了那种叫做力气的东西,熊无疾腾身就跳上了黑云背上一声狂啸:“头颅在此,来取~!”
一匹雄骏无双的黑sè战马昂声奋蹄,冲向了骑在马上站立不动排成一条直线的近百rì军。
一个身体几乎成了碎纸片的骑兵手中挺直一杆利刃,冲向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一面血糊糊的大地皇朝海军陆战队军旗逆风展开,猎猎翻卷。
“头颅在此,来取~!”悲愤的吼叫响彻在群山之间,将枪声都惊动不了的群鸟惊得嘁嘁飞起。
rì军久历战火的战马不安的蹄子刨了几下,就象近万rì军的心情一样。
鬼冢廉介瞄死了那个大地军骑兵的枪膛里还有三发子弹,却迟迟没有再抠动扳机,不是因为刚才想一枪打死那匹黑马时心神恍惚失了手,而是想起了一些事,迟迟动不了手。
熊无疾的鲜血沿着黑云跑动的线路斑斑点点洒了一路,口中依然狂叫:“头颅在此,来取~!”
军旗依然猎猎翻卷,骑兵依然势不可挡,rì军依然被气势震慑。
闪亮的钢尖直指那个平端狙击步枪瞄准的少将冲去,突然,面前闪出个rì军中佐,刀光一闪,钢尖被格到了一边。
枪算什么,人多算什么,你杀了我我就赢了!熊无疾催动黑云再冲,‘铤……’,依旧是那把rì式军刀格开了钢尖。
‘铤……’
‘铤……’
木村新兵卫挡在鬼冢廉介身前十几米远,格开一次又一次挺刺的钢尖,左手中的南部手枪已捏得出汗也不能开枪,因为鬼冢阁下平端着狙击步枪,一直跟着这个大地军中校的身影移动却没有开枪,他就不能开枪,就只能用佩刀挡开这个疯子的冲锋。
八十余个rì军中下级军官都将手枪捏在手中,垂在身旁,万一这大地军中校真能威胁到鬼冢阁下,那就会在第一时间打死他,除了岩手纯。岩手纯是双手控缰,只盯着鬼冢廉介的食指不动声sè。
连续八次都未能靠近到鬼冢廉介,熊无疾绝望了,也明白了。还真以为自己的冲锋势若雷霆、锐不可挡不成?
其实在这个明显不怎么jīng通刀术的鬼子中佐眼里,自己已是轻飘飘的没一点力度,随手就能挡开。否则这么多鬼子军官都抓着枪,真有威胁的话,早已将自己打死。黑云再怎么雄骏它也不能直接伤敌,自己手中的钢刺碰不到鬼冢廉介就永远杀不死人。jīng神意志再如何强大,也需要**来承载,自身的**已是极限中的极限,再也无法迎战哪个敌人。
不,我还能战!
熊无疾策马横跑,在rì军八十六名军官一条直线队列前隆隆掠过,“头颅在此,来取~!”狂啸声之大,比刚才喊杀声更大。
将军策马狂奔,检阅士兵,只不过这些排得整整齐齐的士兵是敌方士兵罢。而将军鲜血飞溅,从脸上身上的各个伤口激shè而出,给猎猎翻卷的军旗在烈阳下拌舞。
rì军军官仿佛觉得钢刺好象就鼻尖掠过,他们脸上或有羞辱,或有敬佩。如果一开始侮辱大地军军旗是在大地军脸上掴耳光,那么现在这个大地军中校在就是在狠狠回敬着自己,这一仗争夺的就是双方的军心士气,现在结果很明显,这场由rì军先挑起的战斗,已经输了。那些觉得受到了侮辱的军官死死盯住鬼冢廉介:阁下,请开枪打死他吧!就让他继续羞辱我们吗!
鬼冢廉介知道有多少愤恨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可还是没有开枪,他到底想起了什么?
这世上有句话叫见好就收。熊无疾已经赢了,赢得漂亮,而且迎战最后一个高手也是赢得堂堂正正。虽说是有心求死,对方就是不开枪,那也没办法,既然杀不了鬼冢廉介,去杀别的军官吗?熊无疾可不是傻冒,还挺看重自个这条命的,那些个家伙不配等价交换。就别等着血流得一滴也不剩了,那就收呗。
夺回了尊严和灵魂的骑兵,单手高擎着猎猎翻卷的军旗,洒下一路热血奔向军旗应该插在的地方。
山上大地军欢声雷动,山下rì军垂头丧气。
鬼冢廉介的枪口一直指着骑兵的背影,直到够不着有效shè程了也没有放下。
岩手纯慢慢催马挨到旁边,冷冷道:“请问旅团长阁下,您明知道那个熊中校是个战术家,而且是大地朝七个拥有大地英雄称号的人之一,您为什么不开枪?”
鬼冢廉介放下枪,看也不看岩手纯,一言不发的拉转马头就走。
岩手纯觉得受到了羞辱,追上两步提高音量叫道:“有这样好的机会不杀死那家伙,就是在杀死皇军士兵!请阁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您需要什么样的解释?”木村新兵挡在还是一言不发继续走的鬼冢廉介身后,“岩手联队长,您是在质问一位少将旅团长阁下吗?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份吧!您也明明知道我们为什么用马刀去战斗的原因,既然我们已经输了,那么杀不杀死他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而且做开枪杀死他这种事,恐怕会更丧失士气吧!难道您是想逼旅团长阁下干这种不配武士称号、不名誉的事吗?”
岩手纯恨声道:“我会向赤名司令官如实报告阁下所为的!”
看来鬼冢阁下的担心是真的,这家伙果真是台湾派遣军军部已经开始不放心,而派来监视的……木村新兵卫也不理会岩手纯的叫嚣,催马跟上鬼冢廉介,小声道:“阁下,在下也不能明白,您为什么不开枪?”
“那三个背影,还记得在新加坡的海边吗,你忘得掉吗?”鬼冢廉介微微侧头,眼中全是yīn森森的怨毒。
木村新兵卫心下一寒,这种神sè以前见过,那是很久以前,找到jiān杀鬼冢廉介妻子的人之后。这一年多来,鬼冢廉介心xìng已是大变,什么时候都是沉稳平和,待人亲随,连以前那一点点的小脾气也没发过,怎么突然就变这样了?
鬼冢廉介把狙击步枪甩给个部下,经过惊讶得眼也不眨、拉马不前的木村新兵卫身边时,轻轻说了几个字,“他就是那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