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屠宰场（4）
赤名知史怒道：“支那军不是还有很强的守军吗？你要我的步兵大队冒着炮击去进攻，你是想拖着我一起死吗！？”

拌俊夫不能说实话，要把这胆小鬼吓怕了就完了。“守军的兵力已经不是很强，大概只有二百多人左右，只要你的生力军一加上去，加上联队本部的兵力，我们可是三千多人啊！马上就可以夺下来！”

赤名知史猛一激灵，本来还想着既然夺回炮兵阵地不太容易，而且在攻击过程中极有可能把炮击引到自己头上，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马上分散部队，分头撤离战场。十二门炮覆盖聚集在一起的步兵的确是单方面屠杀，但对分散得漫山遍野的步兵又能产生多大威胁？没戏。

但这不是办法。耽隔了这么多天，一个满编甲种联队加个炮兵大队还打不下支那军缺少重火力、而且是不满编一个团的阵地，反倒被打得落荒而逃？撤退可以，但想想加上在撤退过程中被追击的火炮带来的伤亡会有多大？有这样准确的炮击效率，一个个的追着他们自己炸，等撤出火炮有效shè程、或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炮兵观测员的视界，往低里算也不会少于半个大队。

惨败而归，而且士兵伤亡惨重，主要责任军官再一死，再算算佐久间宗一郎勒令现在只能由自己付起全责这个步兵大队长。这个剖腹谢罪的机率有多大？恐怕不会低于百分之九十九。

既然现在不被火炮炸死，撤了也同样是个死，最好是等拌俊夫和犬养孝跟支那守军打个你死我活，都消耗光了自己再冲上去夺下支那军阵地才是上策，所以站在原地既不命令攻击炮兵阵地也不上火线增援，这才是这赤名知史的上上打算。现在一听大地守军的兵力已经这样少，万一被他们两人夺下了阵地，自己毫无建功，那佐久间宗一郎必然不会介意表现一下师团长阁下奖罚分明的正面形象的。

既然是这样，所以……赤名知史的神sè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那么拌君，也只能这样干了！”

拌俊夫松了口气，终于有机会挽救自己的第二步兵大队了。“现在就请赤名君快下命令吧！我的士兵正在白白死去，胜利以后的战功我全让给你！”

赤名知史yīn冷一笑，“本来就是我的。”

拌俊夫猛意识到不对，“你想干什么！？”猛地后退一大步，但受伤的腿和身体做不出平时那么敏捷的反应力，而且为时已晚。双手条件反shè地冲伸向自己胸口的手抓去，腹部伤口一紧，拌俊夫颤声道：“你……太狠毒了！……”

赤名知史左手一把揪住这早就该死家伙的衣领，右手抓住不知个什么内脏用力往死里捏，yīn森森地哼道：“谁知道会把功劳算在谁头上？你还是伤重而死才是最可靠的吧。”

拌俊夫疼得眼前金星乱爆，才看见赤名知史的脸又马上渐渐模糊，下意识挣扎着想掰开那只手也是毫无力气，没多大会脑袋就软软垂了下去。

赤名知史抽出整支插进拌俊夫腹部伤口的右手再顺手一推，尸体一头扑倒在樱木大悟脚前，随手在手术台上扯过条血糊糊的绷带胡乱擦了几下，立即跑出帐篷集合第三步兵大队加联队本部直属机构的几百人，拉成散兵队形向克难关前沿增援而去。

炮声轰轰隆隆不停，熊无疾又不是几天几夜没合眼，哪还能真就睡得着，摆个姿态不过是让部属们更有信心罢了。耳听得卢智刚命令参谋把胡不为阵地前沿的rì军第一步兵大队座标报给特务营，右手食指顶起脸上军帽的帽檐，眯着眼睛问道：“rì寇的预备队动了？”

卢智刚忙得没闲工夫搭理，随口说了声是。

熊无疾起身站到洞口看了看向蚂蚁出窝似的向克难关急速涌来的rì军，奇道：“怎么这样快就自己冲过来了？还准备把先两个步兵大队炸得个差不多，再用延伸轰炸把这些家伙一步步赶过来的，这下倒是省事多了。”

卢智刚道：“2营阵地正在被犬养大队不要命的猛攻，正巧暂时放过这些家伙支援2营一把。”

“嗯，正巧。胡不为顶得住么？”

“至少没请求给他派预备队。”

“那就是没问题。不过还是命令3营的1连2连全都顶进两条战壕里去吧，难得的机会，让那些新兵多放几枪，权当是练兵了。”

“是。”

宫琳放下耳机报告：“特务营报告：已在小望山山顶建立阻击阵地的2连，发现约有鬼子的一个满编步兵大队向他们运动过去！”

“嗯？”熊无疾皱皱眉头，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道：“你确定：樱木联队没有与佐久间师团通讯过？”

宫琳肯定道：“绝对确定！他们电台和步话机的无线电信号率都已被我干扰，几个传令兵都被特务营的游动哨截杀，就连樱木大悟的死讯他们都没能发得出去。”

熊无疾盯在作战沙盘上仔细看了会，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说反应怎么这么快呢，可能是看今天天气不错，赶着来集体踏青的吧……打哪个方向过来的？”

“大望山方向。是不是他们用别的方式告知炮兵阵地已经失守？”

“不是，否则就不止一个步兵大队了。”熊无疾手指在模拟沙盘上几片小旗上虚点了点，喃喃道：“管他的，没准还真是来chūn游的。老卢，现在对犬养大队的炮击效果怎么样？”

“大概还有三个步兵中队的兵力。”

“机枪中队、山炮小队、迫击炮小队呢？”

“跟拌大队一样，首先就是重点照顾的他们。”

熊无疾抱着胳膊，右手抚在下巴上在沙盘桌旁来回踱了两圈，食指在嘴角一点一点，仔细算了算得失，道：“问鬼子前锋离他们还有多远。”

宫琳赶紧接通特务营，“呼叫游子老二。呼叫游子老二。客人离你们还有多远。完毕。……报告团长：rì军直线距离约一百0米左右，已经到达小望山山脚下！”

“命令他们开枪，不必等靠近了再打。”

“是！呼叫游子……”

“虽是没什么效果，但等鬼子慢慢接近试探清楚兵力火力，再制订好战术，咱们这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再命令白老虎：如果2连一开始就遭遇猛烈的强行攻击，顶不住请求炮火支援，他不必请示团部，绕了一圈太浪费时间，正面战场基本已是尾声，不用管我们，直接掉转炮口轰他娘的。”

“是！呼叫游子……”

“老卢，命令3营1连2连，立即进入克难关阵地准备最后一战，3连立即进入2营阵地，新编7连待命。”

“是！”

熊无疾看看潜水表，上午9时25分，站到洞口前瞧瞧已接近克难关的近两千rì军，轻松地伸个大懒腰笑道：“哎，我说，咱们一大早上的就都爬起来做运动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大伙儿都饿了吧。差不多等到了中午，等老虎他们回来就可以准点开饭了，大伙谁发扬一下素质，去通知老罗一声？”

见人人都是忙得热火朝天执行他的命令，没人比自己更有空闲，没一个人搭理这闲话，熊无疾只得无奈道：“得，还是咱去吧，今天可要多加两个菜，玩了一上午都挺累的，可得好好慰劳慰劳。”惦念起扣在钢盔下装着酒的军用水壶，盘算着今儿个可得趁着宫琳看不见时来两口。

……

炮弹接连炸在弹坑处不远，佑藤深上忍受着震荡能抱着脑袋骂些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话，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也不知是不是在那些爆炸时空气瞬间升高温度时大口喘气，而被灼伤了呼吸道。耳朵里嗡嗡嗡响成一片，鼻子也被硝烟刺得难受，佑藤深上再一闻见尸体里人油被烧焦时发出的恶臭，实在忍受不住举起指挥刀露头痛骂：“混蛋啊！你们敢下来一对一用刀剑决定生死吗！”

‘轰’，又一发炮弹正砸在前方一个卧倒的士兵身上，那士兵在橘黄sè夹着红sè一闪后便不知所踪，佑藤深上也被气浪掀向后倒。费力挺直酸痛的脖子，佑藤深上双肘撑在弹坑里斜坡上靠起身体，眼前红汪汪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难道是炸瞎了眼睛吗？

手掌重重拍在脸上，直觉得是软绵绵的触手一片温热，佑藤深上喘息着抓下来，摇头晃脑地看是什么东西，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慢慢才看清是血糊啦稀的半个胃。佑藤深上两眼发直地随手甩开：拌中佐怎么还没有命令，难道任由我们被炸死吗？

佑藤深上下意识撑起身子回头望去，迷迷糊糊的头脑瞬间清明：援军上来了！……嗯？炮击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