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祁风摸索着爬起身，脑袋疼得就像被人揳了根钉子，祁风摸了摸后脑，cāo！好像还真有根钉子，用力一拔，血气噗的从伤口呲了出来，祁风眼前一黑，再次不省人事。钉孔处泛出诡异幽蓝的光芒，由亮转淡,被黑暗吞没。
再次睁开眼，依旧是一片漆黑。祁风向旁边摸了摸，碰到了一堵坚硬的墙，仔细感觉，墙上有类似于石头棱角的东西，正纳闷，一群黑乎乎的影子从面前呼噜呼噜飘了过去。祁风顺着影子的方向看，一团漆黑，往相反方向看，一团漆黑，四周的空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黑暗里夹杂着黑影游动，以及一些幽怨的哭声，听起来十分瘆人，饶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祁风，听见这些哭声也是不寒而栗。

祁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奇怪，血止住了，原本的小洞被什么东西填充了，只剩下微麻的感觉。四周吹来了凄凄惨惨的邪风，凉飕飕的，祁风绷紧了肌肉。

远处忽然冒出两点灯火，时隐时现，象两只怪兽的眼睛。什么东西？祁风猛地想起自己好像从楼上摔下来了，那种沉重的撞击感到现在还有记忆，难道说，穿越到了异世界？祁风愤怒地将拳头打在了石壁上：“靠！”

祁风向往的异世界漫天彩云，奇珍异兽，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湖，每个湖里都有仙女洗澡，看见人也不害羞……哪是这种鸟样？地狱？祁风大脑一晕。两点灯火已经飘近，原来是两盏灯笼，灯笼被人提着，所以飘忽不定。

祁风摸着旁边的石壁，摸到一个巨大石缝，侧身闪了进去，窥见灯笼上面印着“十殿衙役”字样。祁风对文言文头疼，但冥字显然代表yīn间，心里一凉，完了，自己OVER了，摔死了！

灯笼旁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前炮平六，车4进2”

“炮二平六，车4平8”

“……”

“哈哈哈，贤弟，这盘残局你我研磨了不下百年，至今仍觉意味盎然啊！”

“牛兄说的是，这象棋中的妙局，就如围棋中的珍珑，玄妙尽在不言中，可以说百玩不厌，实为珍品。”

“鸿门夜宴棋谱有诸多变数，如红方改走马六进七，引黑方走车8进1，则车二进二，前卒平4…黑胜。如车6退4，误走兵三平四，则炮1进2，车五退七….如此演变则红胜，妙趣横生，实在是妙趣横生。”

“呵呵,牛兄,自古谱《心武残编》载此局定名为寒江独钓，端的是迷煞一众闲客逸士，兄台对此局可谓熟之甚矣，唉！”那位“贤弟”忽然叹了口气，正好停在祁风藏身之地不远：“想你我当年十殿称臣，未曾想到今rì之落魄，实为和这棋道有关！”

祁风心里哼了一声。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位应该是牛头马面吧。当着和尚不说秃，你们还落魄，那我呢？再者一个鸿门夜宴能玩一百年？有瘾！胡荣华要是在这儿，你们俩还不得跳河？祁风自小和大伯习武，也曾对弈过几年，象棋虽不敢说愔熟，也称得上个中高手。寒江独钓拆法众多，知道两种就吹牛，没劲！

“贤弟——”牛头的语调低沉起来，“往事何须再提？你我虽没了顶上花翎，却是无官一身轻，悠哉游哉，手拿百钢锁，腰别勾魂令，锁完了那阳寿应尽之人，几盅美酒，三两棋局，闲云野鹤，何等快活，就是大罗金仙也未有我等洒脱，莫再想了。”

“说的也是。”马面叹了口气，“世人争得一身剐，无外乎权利二字，你我官场走一遭，才知闲散最珍，笑话，笑话。”

“呵呵。”牛头的脸像是被汽车轮胎轧过，恍惚中异常滑稽：“你我二人恢复元体，也算返璞归真，走，到孟婆处讨杯水酒，顺道打听一下那厮的下落。”

“兄台请！”

见他们走远，祁风从石缝中钻了出来，跟在后面，牛头马面磨磨唧唧了半天，难道说原来也是做官的？看来是犯了错误被双开了。

四周飘起迷雾，走出约莫一里多远，前面闪起了昏光，临近发现是一个店面，门口一张长桌，众多黑影轮次端起一个粗瓷大碗咕嘟灌进肚里，走向一座浮桥。“了却前生，再世为人…”店门口坐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给每个黑影舀起一碗物什，口中念念有词。

孟婆！祁风一阵暴寒，父母还没享着福，自己就要去了，也罢！来世再报！见牛头马面和孟婆行礼，各自取了一碗水酒插科打诨，祁风忽然想起他俩说找“那厮”的下落，那厮，会不会是自己呢？

牛头显然比马面要风趣得多，在孟婆面前谈笑风生，十分风sāo。祁风就想过去，既来之则安之，喝了孟婆汤，一切随风吧。还没现身，牛头马面却忽然怔住了，死死盯住众多黑影中的一个。

那黑影正准备喝下孟婆汤，牛头马面已闪到近前，呵道：“贼种，十殿衙役在此，还不现回原形？！”说罢抡起手中的钢索向黑影套去，那黑影jiān笑一声，腾空而起落在十米开外，手中寒光闪闪，多了一把长柄弯刀。

牛头马面也不含糊，纵身而上，刀光锁影，叮铛作响。黑影煞是凶悍，格起马面的钢索，一脚踢中牛头的下巴，牛头一个倒翻，滚出一丈多远。马面怒不可遏：“华夏圣地，岂容倭寇逞凶？！”一个箭步，将钢索死死套在黑影脖子上，用力狠勒，黑影被勒得倒退数步，擎起刀柄，刀刃斜斜向马面刺去，马面扭身躲闪没有完全闪过，嗤的一下，紧身束袍被生生割下一大片来。

黑影狞笑一声，双手握刀向马面直劈，马面侧身横跨，牛头怒吼着从一侧抡起钢索，直打黑影面门，黑影一个长板桥，闪过牛头的钢索，就势一滚，钢刀噗得划中牛头右腿，顿时鲜血淋漓。马面拦腰抱住黑影，被黑影的肘捶击中，踉跄着向后退去，寒光暴闪，仓皇低头，砍刀贴着他的头皮划过，斩掉几缕毛发。

黑影嚣张得意，正要挥刀跃起，一个人影鬼魅般地飘到了近前，正是祁风。

黑影冷眼瞄着祁风，哈哈一笑，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脸一沉，把刀一扔，向祁风合身扑上。祁风不动，待黑影扑到近前，右腿一记幡子高探马，生硬地踢在了黑影的小腿上，直踢得他腾空落地，噗通一声跪在了祁风面前。

黑影嗷嗷的站起身，想近身抱拿，祁风左手刁住黑影的手腕，右拳向下捶击黑影的手臂，上跨左脚，右拳猛击黑影的胸部，一声闷响过后，黑影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仰翻在地。牛头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轻声捣鼓，黑影七尺之躯慢慢扭曲，化成一股狰狞的轻烟钻进了皮囊中。

“你？”牛头收起皮囊，目不转睛地看着祁风：“你并非投胎之人！”马面也凑了过来，细细打量祁风：“壮士因何擅闯地府？”

“什么擅闯地府？”祁风沉声道：“我跳楼了，死了，按规矩来的。”

“马兄…”牛头把马面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了一阵，对祁风道：“壮士，多谢壮士搭救之恩！侠肝义胆，铲除jiān恶！”说罢和马面一揖到地。牛头马面的举动弄得祁风挺不好意思，差点说出“何须多理”来，道：“你们别这样，我受不起。”

牛头马面直起身子，马面取出勾魂令，确信祁风没在名单上，道：“壮士好身手，想必是天作之合，三皇五帝显灵，助我兄弟擒拿jiān恶，实在是快哉幸哉！壮士如不嫌弃，请起身到孟婆处一饮，如何？”

“行。”祁风微微一笑：“在阳间受官气，到了yīn间待遇不错，走，喝它几大碗！”忽道：“刚才那个家伙什么情况？”

牛头：“这厮乃倭寇游魂，我和马兄追拿其五十余载，怎奈这厮甚是顽佞，吸取冥气，功力rì增，幸得壮士出手，才将其擒拿，五世轮回，此厮下世轮为猫狗，今rì收服，实为大功一件啊！”

“嗯。好！”祁风心情大快，和牛头马面到孟婆处一通豪饮，孟婆也不搭话，面无表情地给黑影舀着黄汤。几碗酒下肚，祁风和牛头马面盘了年纪，结果差人家无数岁，自认小弟，话头也多了起来：“刚才偷听到你们曾经为官，怎么回事？”

牛头喝完剩余的半碗水酒，道：“此事由我引起，想来让人汗颜。”祁风追问，牛头便给祁风讲了起来。

很久以前，丰都城有个姓马的员外，年逾六旬，娶了十一个“偏房”才得一独子，视如掌上明珠。

儿子满十八岁的那年，马员外筹办喜酒，恰巧有个八字先生从门前经过，马员外便请八字先生进屋，求他给小儿算命。八字先生屈指一算，大惊失sè地告诉他他儿子只能活十八岁！马员外哭着求八字先生想个办法救他的儿子。八字先生想了一会告诉他如此如此，马员外一一记在心上。

第二天，马员外来到鬼门关，看见两个人正在那里专心下棋。正是我们俩。

马员外跪在一旁，把食盒顶在头上，等我们下完一盘，小心翼翼地请道：二位神爷，请吃了饭再下吧！当时我们没搭理他，又下起第二盘。马员外虔诚地跪在那里静候。过了一会，我们俩收好棋盘，准备下山。马员外忙又喊道：二位神爷，请吃过饭再走吧！我问他：你是谁？马员外道：二位神爷太辛苦了，想此时腹中已经饥饿，小人略备素酒简肴，请神爷们充饥解渴！

我们俩见此人这般诚心，又看盒中的美味佳肴甚是丰盛，便将饭菜吃个jīng光，正要扬长而去，马员外叩头作揖道：小人正有为难之事，求二位神爷帮助。说着还烧了一串钱纸。我当时过意不去，道：你有何事，快快讲吧！我等还有要事远行呢。

马员外便求我们俩救他的儿子，我翻开崔判官给的“勾魂令”一看，要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马员外使劲磕头：二位神爷若能延他的阳寿，小人感恩不尽，定当重谢！我说：yīn曹律条严明，不好办哪！

马员外转向马贤弟说：我有个姓马的兄长也在yīn曹地府掌管大权，你们不办，我只好去找他了。贤弟听了，道：我也姓马，不知你那兄长是谁？马员外惊喜道：小人有眼无珠，一笔难写二个‘马’字，有劳兄长了。贤弟问：你说你是我兄弟，我怎么不记得？马员外说：你到yīn曹地府后就喝了**茶，阳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记得？我们兄弟二人一想，他说的着实不假，如今又吃了他的东西，干脆就作个人情，也图他几个零钱花，便趁着醉酒回曹了。

这事后来被阎罗天子知悉，派白无常亲自查明，确有其事，将我二人押上殿来，当着群臣之面，各重责四十大板，吹了两口yīn风，让我们兄弟还了原形，从此我兄弟二人便在地府当了捉人的小差。

一席话说完，牛头颇有感触，拍了下祁风肩膀：“贤弟，为官之道，如履薄冰，伸手必入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能在官路发展，一定要切记四个字：两袖清风！方可保平安。”

祁风被牛头拍得生疼，点了点头。牛头接着推了祁风胸脯一下，祁风竟然被推得倒退数米，胸口被巨石击中一般痛楚，牛头马面走到祁风身边，同时伸出手推中祁风的胸脯，祁风只觉得周身像被雷电击中一般，脑子里哄的炸成一团，恍惚间听到牛头马面的声音飘渺悠长：“谨送秘术，善加用之…一路走好…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