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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洛行释放蒋师堂,张璜悔恨己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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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宛儿多留了一个心眼,虽然说黄鸣铎自称是被官府追杀之人,并无什么歹意,但是人心隔肚皮,好坏难预料,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对黄鸣铎留了一手。
他对张喜吩咐道:“为防止可能出现的不测,你我必须分一下工。我令黄鸣铎徒步在前,我骑马随在他的身后五丈远处看押着他,而我的身后五丈远处则是蒋师堂和张璜,而你则紧随在他们二人的身后。蒋、张二人的兵器都由你我来携带。这样一旦遇到意外时,咱们就有充分的时间来应对了,不至于临阵手忙脚乱。张喜哥,小弟如此布置,不知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张喜听完王宛儿的话之后,欣喜地回答道:“伱安排的都十分妥当,我没有什么意见,就按照你的办法做就是了。”

于是,黄鸣铎在前引路,王宛儿骑马持枪紧随其后,他的马后是蒋师堂与张璜,最后是骑马荷枪紧紧跟随的张喜。一行五人,一字儿排开,徐徐向雉河集方向而去。

在离开雉河集大约还有五六里路的距离时,就见从街内窜出来一彪人马,人数大约在二十人左右,只见众人跃马扬尘,骤马如飞,风驰电掣般冲王宛儿和张喜的方向而来。由于是相对而行,众人的距离便越来越近。王宛儿举目望去,来者非是旁人,骑马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少旗主张宗禹,紧跟在他身后的分别是张宗道、张宗志、张宗先、安娇等人。战马驰骤如飞,刹那间便到达了王宛儿、张喜面前。

王宛儿、张喜一见到张宗禹众人的到来,自然是喜不自胜,高兴万分了,一颗提吊的心也呱嗒一声落了下来。

张喜对张宗禹等人说道:“宗禹哥,你们来的可真是及时呀,你们一来,我和宛儿可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张宗禹说道:“你与王宛儿走后,总旗主和军师怕你们势单力孤,应付不了蒋师堂和张璜,因此待我在雉河集大街上打扫完战场之后,他们就特意责成我等赶紧骑马赶来。不想你们早已将蒋师堂、张璜制服,我们紧吊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张宗禹看见黄鸣铎之后,便用手指着他对张喜问道:“这个人是什么人,看他的穿着打扮像是官府的人,他到底是敌是友?”

王宛儿回答道:“据初步考察看来,此人很可能是我们的朋友,但是我还不敢最后确定。此事可能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回到雉河集,见到总旗主和军师后,再详细说吧!”

黄鸣铎谦卑地对张宗禹笑了笑,说道:“这要在一个月之前,我肯定还是你们的敌人,可是现在情况急转直下,已经是今非昔比了,我肯定就是你们的朋友了!你们就放一百心、一千个心好了!”

于是众人也不再说什么,便一路浩浩荡荡,直奔雉河集而去。

张宗禹等众军将一进入雉河集街口,就见张洛行、龚德笑逐颜开的站在那里迎接了。张宗禹、张喜、王宛儿众弟兄,翻身下马,匆忙走到二位头领面前,先行了个军礼,而后用手指了指蒋师堂和张璜说道:“禀总旗主和军师,你们担心张喜、王宛儿难以制服蒋、张二团首,可是他们不但将他两人制服了,而且还毫发未损的将他们押了回来,这真也算是后生可畏了。”

龚德走到蒋师堂和张璜面前,眯缝起他的小眼睛,从上到下,反复查看了好几遍,只把蒋师堂和张璜看得心中悚惧、毛发倒竖,他们不知道这位捻军军师将如何来处置他们。正在二人对龚德的行动捉摸不定的时候,就听龚德风趣地说道:“宗禹所言果然不错,我所需要者,就是这个完璧归赵的结果。我太满意了!”

张洛行指着黄鸣铎问张宗禹道:“只说是去追赶蒋师堂和张璜,怎么这里又会多出来一个来?看他这身不伦不类的穿着打扮,肯定是官府的人无疑了。”

未等张宗禹答话,黄鸣铎就主动走到张洛行身边,先向张洛行弯腰施礼,然后说道:“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捻军总旗主张洛行啊,您的大名可早就是如雷贯耳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可是你我却是打了还不相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天大的遗憾了。”

张洛行被黄鸣铎的话说得莫名其妙,他疑惑的问黄鸣铎道:“你说这话,不知是何来由?我怎么记不起来,你我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交过手、打过仗啊?请阁下点拨一二。”

黄鸣铎一拍自己的脑门,焦急的对张洛行说道:“嗨!我说张总旗主,您可是贵人多忘事啊。你不曾记得,在咸丰八年的夏天,你带领十万之众,气势浩荡,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军锋所指,直达正阳关下。我时任清军正阳关把总之职,奉了朝廷旨意,招募身体健康、且又善凫水泅渡的健勇近百名,于捻军舟泊之处,乘着夜sè,先使一人入水暗断舟缆,再用长钩牵着小舟,慢慢离开你们的舟群,待距离你们的船队较远的时候,再令二人潜伏于小船舱门口,然后故意放出jǐng号,使熟睡在船舱内的人惊醒。受惊之人必然会从船舱内涌出,这时守在船舱门外的伏兵便乘机手刃之。前后暗牵五只小船,总共杀死你们四十七人,还缴获粮食钱物许多。此种勾当,就是我黄鸣铎所为也。总旗主怎么就会忘记了呢?”

张洛行听完黄鸣铎的简单叙述之后,狠狠地在他的左拳窝处锤了一拳头,假意生气的说道:“好你个jiān诈凶狠的黄鸣铎!好几年以来,我始终都想不通,我们捻军在长淮卫夜间丢失船只的原因,原来是你在暗中捣鬼呀!那时你杀我捻军几十名,我现在一刀将你杀死,你不会感到冤枉吧?”

黄鸣铎嘻皮笑脸的对张洛行说道:“此乃此一时彼一时也。过去你我在战场上是仇敌,可是现在我是主动投靠于你张总旗主麾下,你张总旗主怎么还会对我一个落难之人大动刀枪呢?”

一直静听黄鸣铎讲话的龚德,开口问道:“请问黄先生,龚德有一事不明白,你放着清军的把总不当,跑到我们这些朝廷的反叛者中来做什么呢?你不会是吃饱了撑得肚子难受吧?”

黄鸣铎哀叹一声,说道:“我尊敬的龚大军师,此事说来不但话长,而且教人十分的痛心。这要从我在亳州千总任上说起了。我在任期间,是杨大业担任亳州府的州官之时,他是河南人,我与他的关系也算莫逆。此人最大的特点有三个,一谓贪官,二谓贪财,三谓贪sè。他利用他手中的权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谓好事不做,坏事做尽。最不能令我容忍的是,两个月前,我最小的妹妹黄丽娟,从山东成武县来到亳州来看我,不想却遭到杨大业的毒手,他把我的妹妹给jiān污了!这算他妈的什么好朋友,简直连猪狗都不如,枉披了一张人皮!”

安娇听完黄鸣铎的叙述之后,急不可耐的问道:“黄千总,你身为朝廷命官,你的亲妹妹无端遭受凌辱,你不会就如此吃哑巴亏,轻易就把杨大业狗贼放过,而让他逍遥法外吧?”

黄鸣铎叹息一声后,说道:“姑娘你说的可倒轻巧,要将一个朝廷州官扳倒,那可是势比登天了。我在反复申诉无望的情况下,便作出了我有生以来一个最大胆、也是最为难得的一个决定:亲手将狗官杨大业杀死,为我屈死的妹妹申了冤、报了仇!”原来黄鸣铎的妹妹黄丽娟在遭受杨大业凌辱后,因一时想不开,便投河自尽了。

龚德夸赞黄鸣铎道:“大仇不报,非君子也!此仇报得好啊!”

张洛行说道:“我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无论从哪里看,你都像是被高俅逼迫造反的豹子头林冲一样,否则,你也不会与我们这些反贼同流合污的呀!你说是也不是?”张洛行幽默的话语,引来一阵哄然的笑声。

做了俘虏的蒋师堂与张璜,被张喜和王宛儿在身后看押着,一路回到了雉河集。见到总旗主张洛行和军师龚德后,二人双双交差。两位小将苦战大半天,已是人困马乏,便回到自己的军帐中休息去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张宗禹、张宗先、张宗道、张宗志几个人打点照应。蒋师堂与张璜被押解到张洛行与龚德的军帐中,二人是满脸的怒气,一百个不服,二百个不忿。张、龚德见他们进来,既没有吭声,也没有理睬,只是不停地用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只看得蒋师堂和张璜心中恐惧,心中发怵,头皮发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有半袋烟的工夫,张洛行突然发话道:“二位的大名,我张洛行早有耳闻,但从未谋面,今rì得见二位尊容,也算是张某三生有幸了。今天,既然二位成了我捻军的阶下囚,生杀大权在我们手中,我冒昧地问一句,不知二位是想活呢,还是想死呢?请二位给我一个明确回答,免得我张洛行多费口舌!如果想死的话,我立刻就送二位上路!”

你别看蒋师堂事先是一身的英勇气概,到了一句话就能定生死的关键时刻,却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慷慨激昂、大义凛然之气了。倒是张璜有点小聪明,他眼珠子一转,便立即明白了张洛行、龚德的意思。心里想道:“当我们是不懂事的孩子呢?你要是想叫我们死,为什么不在战场上将我们杀死,还将我们带到你们面前来,再将我们杀死?你这种吓唬小孩子的鬼把戏,不是脱掉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却不能实话实说,他害怕,一旦激怒了这二位凶神恶煞般的的捻军将领,他们说不定马上就会改变主意,再将我们杀死。想到这里,张璜试探xìng的小声说道:“带领民团来攻打捻军的事,也是我们二人一时糊涂,不知天高地厚水有多深。至于说想死想活的事,哪有一个正常的大活人,自己去寻死的道理呢?还是请二位首领高抬贵手,留下我们二人的小命吧!”

龚德眯缝起一双小眼睛,在军帐内连度数步,最后停在了张璜面前,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你不愧是临涣集上的民团会首,说出话来是滴水不漏,掷地有声,使人很难从中挑出瑕疵。既然二位想活命,那就请听听我们的条件吧。”

说到此处,龚德有意停顿下来,看看张璜他们有什么反应?只见蒋师堂打了一个冷战,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放我们走,还要有条件啊?”

张洛行插话道:“千真万确,一点不假!要不然我们留下你们的命来做什么!”

张璜倒是很干脆,他仰起头,挺了挺胸膛,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只要张旗主和龚军师不杀我们,有什么条件,就请二位快说吧!”

见蒋师堂、张璜走入他们预设的轨道,龚德命人给他们二人各搬来了一个座位,待二人坐定后,龚德说道:“你们这次来攻打雉河集,一共调来多少乡兵?”

蒋师堂回答道:“将老弱病残算在一起,总共来了三百二十一名。”

龚德说道:“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我们没去找你们的茬,你们倒先打上门来了!实话告诉你们,这一场战斗打下来,你们损失一百二十九名乡勇,仍然有192名勇丁在我们手中。我们捻军有自己的章法,凡已经放下武器的人,我们都以礼相待,不打,不骂,不杀,不辱,但是你们想把他们领回去,必须用银子、粮食、布匹等物来换,否则一个也不能放走!”

张璜抢先答道:“这些勇丁很多都多是我们的族人,如果他们死去,就会造成家破人亡的结局,所以说,凡活着的,还是交由我们带回去吧!”

张洛行说道:“我们早就筹划好了,由蒋师堂先生先回去,筹措银子、粮食、布匹等物,然后给我们送来,我们见到这些东西后,便立即放人!”

蒋师堂听说用财物可以换取xìng命,便立即说道:“请张总旗主说个数字吧!”

张洛行一回身,对站在身后的张宗禹说道:“禹儿,你来告诉他们!”

张宗禹走到蒋师堂面前,将一张字条交给了他。蒋师堂接过字条,细目观看。只见字条上写到:纹银2500缗,粗布35600丈,谷物45000石。细软杂物还有许多,不必一一细说。

蒋师堂看过之后,差一点没哭出声来!心想,我今天可算是栽了大跟头了,打鸡不成反舍把米,自找痛苦,咎由自取,这怨不得旁人,都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不但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好友张璜。但是,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后悔已是噬脐莫及了。活该,活该,真是活该!

张洛行他们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今天落在了他们手中,不死是万幸,死了也是白死,看来讲价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有按他们的吩咐去做了。想到此处,蒋师堂一咬牙,一狠心,问张洛行道:“张总旗主,我什么时候去办?”

张洛行斩钉截铁地答道:“马上!你现在就可以去cāo办了。”

蒋师堂走到门口,突然又止住脚步,回转身来说道:“折腾了一天,已经是滴米未进,我口渴了,肚子也饿了,请赏赐一顿饭给吃吧!”

张洛行命张五孩去打点饭食。不大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和一盘大葱炒鸡蛋,还有捻军伙夫自制的臭豆腐和酱黄瓜,便都摆在了蒋师堂和张璜面前。他们也真是饿极了,似饿狼扑食,风卷残云,一霎时便吃了个碗空钵光。二人感到奇怪:在家时美肴佳馔满桌,从未感到似今天这样可口美味,真是像民谚所说的那样:疲劳是最好的枕头,饥饿是美味的佳肴,肚皮一饿,吃青菜喝凉水都是香喷喷的美味佳肴,肚皮这个东西,也知道挑肥拣瘦呢,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吃饱喝足之后,蒋师堂不敢再多停留,心想,就是摸黑,也要马上赶紧赶回家去,早一天将张璜和192名族人搭救回家,还有那死去的129名冤魂的家人,听到亲人被杀的噩耗以后,还不知他们要怎们闹腾呢。这时,天已经慢慢黑将下来,蒋师堂也顾不上这些了,他纵身跨上战马,打马如飞,一路朝浍河南岸的临涣集镇而去。

我们说了半天,多次提到过浍河。那么,浍河到底是一条什么河,能如此引起人们的关注?在中国境内,有两条浍河,一条在山西,源出山西省翼城县东北浍山之中,流经曲沃、侯马而后注入汾河;另一条浍河源出河南省境内,流经安徽省北部的岳集、临涣、孙町、南坪等集镇,一路东下,最后注入江苏省的洪泽湖中。蒋师堂的家乡,就在浍河岸边的一个大村镇——临涣集。与雉河集相距不到百里远,骑快马半天即可到达。

蒋师堂到达临涣集村的时候,已是深夜子时时刻。他敲响自己的家门,护院家丁给他打开大门,并将马匹牵到马槽去喂草料。这时,蒋夫人一干人等听丈夫回来了,也早已没有了睡意,都到客厅与蒋师堂搭话,问东问西,问长问短,把蒋师堂问得有些心烦。讲到伤心之处,蒋师堂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哭,倒把蒋夫人和儿女们吓了一跳,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更加追问不止。

蒋师堂止住哭泣,悔恨地说道:“原先,我真没有把张洛行等一般毛贼放在眼中,认为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没想到他们有一个小眼睛的军师,此人其貌不扬,却诡计多端,没想到他早已得到我带领乡兵去攻击的信息,早早做好了圈套,单等我们自投罗网,没想到我们竟然傻不拉机的进入他们设下的埋伏网中,到头来吃亏的是我们自己,我这个跟头算是栽大了!”

蒋夫人说道:“你人能完璧归赵的回来了,还何谈栽跟头呢?”

蒋师堂说道:“我倒是安全回来了,可是张璜,还有一百多个弟兄,还被张洛行他们扣作人质呢!”

到了此时,再也没有必要隐瞒了,蒋师堂便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将如何中埋伏,如何被张喜、王宛儿两个rǔ臭未干的小娃娃战败被擒的事,详详细细讲了个清楚。看实在没法掩盖了,又把张洛行索要银子、布匹和粮食的事,也都和盘托出来。

蒋夫人是个守财如命的看家妇,一听说捻军索要这么多东西,简直就像用刀子刺她的心一般,疼得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啼哭,一张嘴也没闲着:“我说什么来着,想当初你提出要和张洛行作对时,我就提醒你不要去管这门子闲事,可是你偏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偏要逞能,你要为你的大清帝国分担忧患,要当惊天动地的大英雄,好像我是有意在害你似的!那天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好话歹话就是听不进去。这一下可好了,死了那么多弟兄不说,还要赔上那么多财产!蒋师堂啊蒋师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这一辈嫁给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那么多东西,都要白白送给人家,你这是要你老娘的命啊!呜呜呜……”

一家人折腾了大半夜,转眼之间就天光大亮了。左邻右舍的族人乡亲,很快便得到了消息,一拨接着一拨,一批接着一批,都闻讯而来,将一个蒋家大院挤了个水泄不通。人们七嘴八舌,向蒋师堂打听自己亲人的下落。一向做事决断的蒋师堂,现在却陷入了一筹莫展、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但出于对蒋师堂的敬畏之心,都是乡里乡亲,人们也不敢有过激的行动。人死无法复生,马上将被羁押的人解救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痛苦是暂时的,闹腾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几位年长的人帮助出谋划策,总算让蒋师堂获得暂时的安慰。人们进行了分工,有的负责筹粮、筹银子、筹布匹,有的则负责安抚阵亡勇丁的家属,蒋师堂向阵亡勇丁家属许诺:在村中建立一座忠义祠,让所有阵亡人的灵位安放入祠,每年进行祭祀。这在当时的清朝来讲,可是个至高无上的荣耀啊。另外,所有阵亡人的家属,凡直系亲属,每人可一次xìng补偿两个铜钱。这是个什么概念?据说一个铜钱,在当时可买五个鸡蛋,对过贯了穷rì的农民来说,一条命能换十个鸡蛋,还真是个不小的酬劳啊。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人们赎回亲人的心情占据了一切,反正蒋师堂家有的是金银珠宝,粮食满囤,几千担粮食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几rì之内,便一切准备就绪,选了一个黄道吉rì,在蒋师堂的带领下,几十辆大车,浩浩荡荡,向雉河集而去。

俗话说,人要是倒了霉,连喝凉水都会塞牙,放个臭屁也能砸坏脚后跟。这不,蒋师堂等众人走出临涣集不远,最多也就是二十里左右,突然,远远看到尘土飞扬,战马嘶鸣,不多时,便有一千多名清兵飞奔而来。清军马队走到近前,在一面黄sè旗帜上书写一个斗大的“宋”字。为首的一员清将,高颧骨,大额头,头戴红顶锅盖帽,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官服,两撇山羊胡微微翘起,眼睛凸出,嘴唇外翻,一说话官腔十足。只听坐在马上的他问蒋师堂道:“你是何人?这样兴师动众,是要去做什么?”

蒋师堂只是一个官绅,他并不认识坐在马上的是什么人,于是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的去路?”

马上的人突然大怒,吼道:“大胆的奴才!竟敢如此无礼,敢对你宋大老爷宋庆如此讲话!”命令手下:“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带往宿州胜大人府上,再好好治他的罪!”

不由分说,七八个士兵从马上跳下,走到蒋师堂面前,七手八脚,五花大绑,将蒋师堂捆了个结结实实。

宋庆命令:“将所有车马人等,一同解往宿州。交由胜大人裁处。”

你说这蒋师堂怎么就这样倒霉,偏偏一出门便碰上了宋庆?这可真由了一句老话:下雨偏逢雨伞破,屋漏又遇连yīn雨。蒋师堂不敢分辫,因为他十分清楚,如果说出这些东西都是为张洛行所送,那肯定是罪不可赦,现在朝廷最怕最恨的就是张洛行等人,朝廷说他们是反贼、是捻匪,可是竟有人胆敢为他送粮食、送银子、送布匹等物品,这不是同流合污又是什么?

一路走,一路想,临涣集离宿州也不是太远,几个时辰便到了。蒋师堂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辞,只待一见到胜保,他就按心中的盘算说出。胜保是他的老相识,量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一行人浩浩荡荡,车水马龙,不多时便来到了胜保衙署门前。军兵向前通报,说南阳镇总兵宋庆大人来拜谒胜保大人,胜保以礼相迎,将宋庆请入府中。胜保拱手施礼曰:“祝三大人突然造访,想必是有重要军务吧?”祝三是宋庆的字,古人都称字不直呼其名,以表示尊重。

宋庆答曰:“祝三是奉朝廷谕旨,领兵奔赴山东境内,去剿灭任柱、赖文光还有宋景诗等朝廷叛逆的,今从大人属地路过,因此特来拜访。”

胜保说道:“祝三大人带领这许多大车,可谓粮秣充足,后事无虞了。”

宋庆答道:“非也!非也!我是在半路上突然遇到一伙不知什么贼人,大车小辆,装载颇丰,我疑其是捻匪的装旗队,特将其捉获,押解到胜大人府上,来与大人共同商议如何处置的事情。”

胜保听后,赶忙问道:“可曾问清楚,何人领头?yù往何处?”

宋庆答曰:“这些我都不曾问过,只觉得他们可疑,便随手拿下,现在就请胜大人一同审问清楚吧!”

于是,胜保赶忙派仆人将蒋师堂领进府中,胜保一见这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突然大叫起来:“师堂,怎么会是你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命人赶紧将蒋师堂的绳索解开,口中喃喃的说道:“这肯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肯定是一场误会!”

你想,蒋师堂是地方有些名气的豪绅,以前与胜保多次打过交道,因此互相认识。蒋师堂心想,事到如今,保命要紧,绝不能实话实说,只好顺水使舵,顺水推舟了。想到这里,蒋师堂故作理直气壮、大受冤屈的样子对胜保说道:“我前几天听人说,胜大人刚从上蔡剿捻匪归来,军中粮秣不济,因此小人为了略表忠心,临时准备了几车粮食、银子、布匹等物,特送来孝敬胜大人。未承想刚一出村,就遇上了这位官爷,不由分说,他就将小人捆绑起来,并押解到胜大人您的府上。这就是以往的经过,望胜大人给小人做主,还本人一个公道!”

宋庆把眼睛一瞪,用近乎咆哮的声音说道:“你胡说!宿州在你村子的东北方,你为何向西方行进?”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事到如今,软弱是更加危险的事,反正有胜保给自己撑腰。因此,蒋师堂也开始蛮横起来,他强词夺理地说道:“要走哪条路,这是我的事情,你宋大人是否管得太宽了?”

胜保赶紧出来打圆场:“条条大路通京畿,不管走哪条路,只要能走到我胜老爷府上就行了。二位就不要再为这区区小事争吵了,和为贵,和为贵么!”胜保平白无故将要得到这许多财物,心中的喜悦自不必说。为了平息这场纠纷,胜保特拿出五分之一的财物,分给了宋庆。宋庆心中十分不高兴,心想,你胜保也太抠门了,这些财务是老子一手截获所得,与你分一杯羹就是高抬你了,没想到你却贪得无厌,分给我这么一点点,这与独吞又有何异?不过他只是想一想罢了,有句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现我宋庆在你胜保的屋檐下,我就暂时低回头,平白无故捞取了许多外快,尽管他怀疑蒋师堂心中必定有鬼,一时也难以搞得清楚,因此,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对蒋师堂来说,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xìng命还重要呢?这就叫做舍财免灾。这一场意外遭遇,几乎没把蒋师堂给气死。他像一个晒蔫了的茄子,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真想一撒手跳入滔滔的浍河激流中,双眼一闭,啥事也不问了。可是,一想到还有一百多名族人乡兵和自己的好友张璜,还在张洛行手中羁押着,看着他们的亲人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他又不能撒手不管。最后还是决定:再一次破财免灾,救人要紧。并暗暗安慰自己:“俗话说,财产乃是身外之物,只有生命才真正属于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好歹蒋师堂也是淮北大地上有名的乡绅豪富,家中有上万亩土地,每年光粮食就有两万多石的收入,再拿出几千石粮食,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决心已定,重又组织货物,一切打点完毕,又带领车队向雉河集而去。当rì午后,一行人便到达雉河集老街,张洛行等众捻军首领笑脸相迎,十分客气地将蒋师堂迎入军帐,双方都说了些客套话,谈话才转入正题。

蒋师堂将他与清军总兵宋庆意外遭遇,被宋庆劫持到宿州胜保衙署,他又如何随机应变,化险为夷的经过述说一遍,众捻军都为他的不幸遭遇打抱不平。

龚德眯缝起小眼睛,慢条斯理的评判到:“说起这个宋庆,我对此人也颇有了解。此人出生于山东蓬莱县泊子宋家村,早年落魄不得志,弃学务农,又做过小生意,三十岁上才加入清军,跟随他的同乡亳州知州宫国勋来到安徽,在亳州城做了一名小小的州练长,后来从一个南阳县令晋升为总兵,是清廷一条十分忠实的走狗,是个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魔头。此次蒋先生没有被他一刀杀死,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听到此处,一直默默无语的张璜突然插嘴道:“过去我们在学校里学的都是如何忠于朝廷,长大后如何报效大清帝国的训导,人至中年,与张总旗主此次相遇,才使张某恍然明白,自打**哈赤进入关内,我中华儿女哪一年不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被奴役了260多年,还没有清醒,这实在是一场悲剧。从蒋兄此次的遭遇,更使我看出清廷的**透顶!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是比土匪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张璜越说越气愤,把脸都涨红了。龚德因势利导说道:“此次二位攻打我捻军,也是因为不明真相,听信了清妖的一面之词,出于一时义愤,才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俗话说:不打不相识。通过此次交锋,你们也会明白,我捻军不是土匪,真正的土匪是清朝自己。这一点,我相信,蒋先生的亲身体验再好不过了。”

张洛行说道:“从前你我是敌人,可以打得你死我活;现在打了一仗,倒是把二位的头脑打清醒了。今后即使我们做不成朋友,也不要再成为敌人。二位只要做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就是对我们的支持和帮助了。”

蒋师堂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蒋某当着捻军众弟兄的面表示,今后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再与你们捻军作对了!”

正在众人交谈的时候,忽见张宗禹从门外走进来,对张洛行说道:“叔叔,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是否开饭?”

张洛行吩咐道:“哎呀!只顾说话,连吃饭这桩重要的事都给忘记了。马上开饭!马上开饭!”

话音刚落,只见十几个捻军弟兄,有的端饭,有的端菜,满满摆了一大桌。众人打眼望去,只见饭是煮熟的麦粒,菜有青菜炒辣椒,凉拌胡萝卜丝,菠菜烧豆腐,还有一盘蘑菇炖小鸡,这是专门为蒋师堂和张璜准备的,没有上酒,因为捻军有自己的纪律,非遇年节,是不准喝酒的。蒋师堂与张璜见捻军吃这样的饭食,感到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张洛行说道:“我们捻军现今有十几万人马,每天消耗大量粮食、草料,如果能保证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饭食,就算是天堂般的rì子了。”众人哄堂大笑。

蒋师堂说:“自古皆闻帝王创业难,今rì一见,才知道创业的艰辛,与你们相遇相识,也算叫蒋某真正长见识了!”

张洛行说道:“我是这雉河集张老家村人,在我爷爷那一辈子,也是家境富裕的殷实之家,后来因为地方官绅的盘剥压榨,到我父亲这一代,就家道中落,向贫穷的行列过渡了,到了我张洛行这一代,就只有靠贩卖私盐度rì了。我张洛行举旗造反,也是实出无奈,俗话说,官逼民反,但凡有一点出路,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上梁山聚义呢?”

龚德也接着说:“我们龚家,在涡阳县来说,也是一个大家族,我祖居在涡阳县城西南25里处的磨盘松村,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父亲就因饥荒病饿而死,生活无着,母亲带着不懂事的我,到处逃荒要饭,从涡阳到亳州,又从亳州到符离集和宿州,整rì里过着天当房,地当床,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的流浪生涯。我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温暖,什么叫温暖,更没有幸福可言。一天,母亲饿死在路边,我草草把母亲埋葬,从此我就一个人遨游天下。”说到此处,龚德用小眼睛看到,蒋师堂与张璜都停止了吃饭,眼巴巴望着龚德掉眼泪呢。

龚德接着又说下去:“一天,我讨饭来到一个叫做濉溪口子的地方,饿倒在戴庄的溪河边上,与到山东贩盐归来的张总旗主相遇,是他伸出友爱之手,搭救我不死,否则,我就没有今天与二位说话的机会了!”

蒋师堂与张璜一边听,一边吃饭,思想也受到极大的震动。二人暗暗表示,清朝所说的“捻贼”、“捻匪”,原来他们都是一些有血有肉的好人啊。我们主动来攻打他们,他们不但不对我们加害,反而以宾客相待,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与清朝那般高高在上,鱼肉乡民的达官贵人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啊。

吃罢晚饭,蒋师堂与张璜都早早入睡,因为明天还要赶路,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蒋、张二人早早起床,简单吃了点早餐,便要向张洛行他们告别。张洛行知道他们思家心切,也不再挽留,将蒋、张二人送出雉河集村外,依依惜别,然后才返回军帐议事。

忽然,张宗禹急急慌慌走进军帐,向张洛行与龚德禀报道:“叔叔,军师,据探马来报,任柱、赖文光二位旗主袭据麻城,现正在与清军激战呢。”

龚德听后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我rì思夜盼,终于等来了他们二人的消息。任柱啊,遵王赖文光啊,你们哪里知道,我天天都在等待你们的消息,等待你们打败清军的胜利消息啊,今天终于盼来了你们的消息,你们知道我龚德是多么的高兴吗?”龚德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张洛行也说道:“说一千,道一万,真是路遥知马力,rì久见人心。任旗主和遵王赖文光,才是我们真正的同盟和朋友哇!”

任柱和赖文光是捻军的另一支,也是一支令清廷提心吊胆、昼夜难安,因而恨之入骨的劲旅,他们屡屡重创清军,使清军闻风而胆丧,惶惶不可终r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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