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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荆棘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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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承宗原是共青团海城地区书记,去年叛变后投向了国民党,不久加入了军统。虽说当时因为江道临领导的“彩虹”小组的及时通报,海城地下党迅速将暴露的组织和人员撤离了,没有遭受到太大的损失,但是由于许多人员暴露了必须撤离,使得海城的地下工作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很大的倒退。而左玉明也就是这个时候受党委派到海城担任市委书记,同时南方分局也就是这之后才指示由他担任彩虹小组和南方分局之间的联络人。
所以,左玉明虽然并不认识叶承宗,但这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了。

江道临继续说着:“叶承宗虽然还不到三十,但头脑灵活,叛变后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很受海城军统站主任李云峰的重视。他担任三组组长后,不但接管了中统移交过去的特情人员和资料,而且很快就建立了海城的军统特情网。这半年来军统抓人的黑名单除了那些突发事件以外,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由他提供的。如果能从他那里拿到名单,就万事大吉了,可惜这个家伙为人一贯谨慎,而我们在军统中的力量又不足,恐怕难度很大呀。”

“干革命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你从中统方面尽量收集情报。至于叶承宗那里,在你们不暴露的前提下,可以尝试一下,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左玉明叹了口气:“家里也有指示,要求你们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尽力帮助我们完成这次撤离。”

“你也别灰心。海城市委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所以难是难,但我们还是会想办法争取完成这个任务。”

“那就拜托了。”左玉明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于是停了下来,好一阵才再次说道:“另外一件事就是,你的提议家里通过了。决定调荆棘鸟同志加入彩虹小组。”

“荆棘鸟?”

“荆棘鸟同志是一位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她一直受zhōng yāng社会部直接领导。你知道,我党的情报战线长期都存在着交叉重复的现象。甚至常常出现各条战线的情报人员撞车的情况,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zhōng yāng、各地方局、各野战军大都各有各的情报网络,而又因为情报工作的特殊xìng,大家就算有所猜测对方是自己人也不能相互之间发生横的联系。不过,前段时间zhōng yāng有指示,在安全的条件下,尽可能的把一些情报线整合在一起,以避免不必要的内耗。”

“停!”江道临带着猜疑:“荆棘鸟是位女同志?”

“废话。不是女同志能和你假扮夫妻吗?”

“一位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江道临干笑。

“当然,这是无可怀疑的。她的党龄可比你要长。”

江道临的一口酒“扑”了出来,哭丧着脸:“我说老左啊老左。我……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怎么?你还不满意?”

“我能满意吗?这可不是娶老婆,这是娶二房!你给我安排一中年大婶来,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江道临同志!”左玉明腾的站了起来,气得全身发抖:“我一直佩服你出污泥而不染的革命jīng神,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堕弱成了这样,这是革命同志,你以为真是你小老婆呢?”

“轻点声。”江道临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没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老左啊老左,你还真是属炮仗的,幸好你不是我的领导,要不然我们惨了。”

左玉明的脸sè更难看了。彩虹小组成立之后,虽然先是由南方分局直属而后转属南方局直接领导,但因为没有配属电台,所以从成立开始就一直由海城市委的电台进行中间的联络工作。而这项工作具体就是由市委书记左玉明实际负责。彩虹小组对外的联络人则是代号火鸟的罗颢。不过左玉明和罗颢并不直接进行联系,中间转了三道单线联系的交通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有时候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江道临和左玉明也会要求和对方直接见面。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们也不过见过六次面。

从组织关系上来说二人并不存在从属关系,只是从职务和资历上左玉明都要更资深一些,左玉明听到江道临这么说下意识的认为对方在讽刺他,于是脸sè自然好看不了。

江道临也反映过来了,赶忙说道:“老左,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你呀不了解情报工作。”

左玉明的脸sè黑的发紫了。

江道临心里暗暗叫遭,他知道直接解释只能越抹越黑,干脆不解释了,而是一脸严肃地说道:“老左,我在76号的时候接受过rì本人的特务培训。”

左玉明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因此也不说话。

“那些rì本教官里有个左藤的老特务,他不但是个优秀的间谍,而且是个水平颇高的汉学家。虽说大家立场不同,但是必须得承认他的确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如果不是有他这个教官的教导,也许我早就为国捐躯了。而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他说过的一句话: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尤其是一位卧底的情报人员,最基本的生存之道就是牢记假作真时真亦假。”

江道临看见左玉明眼睛亮了一下,这语气也就变得不那么肃穆了:“具体说就是一个优秀的卧底必须在大多数时候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站在自己需要扮演的角sè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有道理、有道理。”左玉明连连点头:“rì本人也是有人才的。”

“而在我看来,卧底要想不被人发现只有一招,那就是比国民党还象国民党。当然有些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干的,比如说屠杀自己的同志。但是在一些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尤其在一些生活的细节上,就不但应该向周围的人看齐,还应该比他们表现得更像国民党一些。”

“什么意思?”左玉明有些不解。

“如今的国民党已经是从上到下彻底腐化堕落了,但是也并不是整个党里没有一个清廉的官员。可是,假如我也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那我肯定早就被人怀疑了。就算走运,也决不可能还留在中统里,更无可能坐了这把油水足足的交椅。”

对于江道临的以前,左玉明了解的不多,不过他这两年的作为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去年底他担任经济部特种调查处海城办事处处长以后,江道临想要在这个肥差上保持廉洁是不可能的。因为经济部特种调查处公开的招牌是隶属经济部下属的调查非法经济活动、取消黑市、走私和囤积居奇的科室,而实际上则是中统挂在经济部的一个幌子,秘密任务是收集**情报、对解放区实行封锁禁运,拦截运往解放区的物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是个肥的流油的差事,如果江道临清正廉明,那就无疑挡住了无数人的发财路,无论是否有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他都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待的下去。

所以江道临虽然从不主动索贿,但他对于那些有背景的走私和囤居积奇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正因为他的存在,近两年多来通过海城送往解放区的各种紧缺物资从来也没有断过。而江道临对于上上下下的打点和孝敬也基本上都是笑纳了。也正因为此,江处长的口碑甚好。

当然左玉明还知道,江道临基本上每个月都会通过他向组织上缴纳一笔特殊的党费。对于这笔党费的来源江道临也从来没有隐晦过,并且坦言党费通常只占他笑纳的款项中约十分之七。因为他既然收了那么多的钱如果一点排场没有个人积蓄和人情来往太寒酸就实在是说不过去。关于这些组织上也给与了充分的理解。

“可是这和荆棘鸟同志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老左啊老左,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国民党和咱们同志之间的革命伴侣可是不同的。别的不说,你看看今年海城稍微有点职位的官员纳的妾有几个超过二十岁的?不错,咱这是假的,可是正因为是假的,才需要作的更不让人怀疑才是。你让组织上安排一个大姐来,这……”江道临想了一阵最后说到:“可信度也太低了。”

左玉明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他向组织上汇报的时候,建议安排一位经验丰富的女同志。因为他考虑到虽然只是假夫妻,但是对于一个女同志来说还是有些障碍。如果仅仅是假结婚还好说,有许多的革命同志要长期在白区隐蔽下去假扮成夫妻是一个可靠的办法,而包括他在内的许多同志都是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最终成为了真正的革命伴侣。可是这一次不同,这是纳妾。所以左玉明内心希望组织上能安排一位结了婚甚至最好是孀居的女同志到江道临的身边,这样对于这位女同志将来的生活影响也会小一些。作为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江道临说的这些他倒没有想过。

沉默了好一阵,长叹一声:“真是一群败类!”

江道临倒是不知道如何接口了。

左玉明想了一会儿说道:“关于荆棘鸟同志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这样吧,你抓紧去一趟黑猫咖啡屋。现在九点二十,也许她还没有走。”

“你们没有见过?”江道临有些狐疑,然后小声地说道:“黑猫咖啡屋?难道是她?”他可是才从黑猫咖啡屋过来,而且在那里看见了一位同志。一位他知道对方真实身份却因为纪律一直不敢去联系的女地下党员。

“这半年来她送出的情报也是经我发往家里,但是我和她没有直接联系过。”左玉明又看了一下他的手表,然后说道:“我只是和她约好了,如果顺利的话,今晚你会和她在黑猫咖啡屋见面,她最晚会等你到10点。不过,我也怕你有事耽搁,所以如果今晚来不及的话,明晚她还会再去一次,还是等到10点。”

“怎么接头?”江道临开始穿外套。心里暗想:如果是她倒没有问题,年龄是大了些,不过这位才貌双全,风韵犹存的俏佳人可是海城官场上的一朵夺目的玫瑰花。如果是她,倒是很容易让人相信,只是如果真是她,只怕消息传出去之后,无数人会冲着他的背影吐唾沫。

“她会穿一件黑裙子,脖子上系一条黄sè的丝巾,座位上会放一张当天的大公报。你走过去把一个火柴盒放在桌上,问她:‘小姐,有烟吗?’她答:‘只有哈德门。’你划着一根火柴,答:‘哈德门太淡,算了,谢谢!’她拿出一盒哈德门放在桌上答:‘先生,抽多了鸦片不好。’”

江道临张大了嘴愣愣的瞪着他,好半天:“这词是你编的吧?也太没创意了。”

“我这是对你善意的规劝。另外记得今天是你请客,出去时候把帐结了。谢谢!”左玉明冲着门外又喊了一声:“小二,再来一条红烧鲤鱼、一盘竹笋炒肉。用食盒装好,我要带走。”

“你可真不客气。”

“没办法。最近生意不景气的很。你嫂子还没吃呢?能省点就省点。”

江道临笑了:“看来你也不是全无幽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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