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贺远冷静了些,他走到紫萱身边,抚摸着她的长发:“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很想离开这里?”
紫萱依旧哭着,心里回道,是的,我后悔了,是的,我想离开这里。可她没有底气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从小到大,她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事。昨晚,当她决定,如果郝明天亮后都不出现,她就去应婚。当应婚的想法跳入脑海,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什么人能帮到她。
整个夜里,只要听到有车开进小区,或者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紫萱都会满怀希望的跑到窗口去张望,或者盼望着敲门声的响起。可每一次动静过后,留给她的只有失望,她的焦虑和不安,让两个同住的女孩不知如何去安慰,她们只能陪着她一起彻夜难眠。看着天空泛起的白光,紫萱感觉自己的心提前进了冬天,在迈出家门的那一刻,她苦涩的安慰自己,既然没有人帮自己,那就让自己去承担吧。
“人这一辈子,难免要承受一些你预料以外的事,任何的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贺远用低沉的声音说。紫萱当然明白贺远话里的意思,她慢慢的停止了哭泣,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贺远看着紫萱,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的面容有些憔悴,她的眼神有些迷惘,可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本身的美丽,那是一种青chūn之美、那是一种属于她自己才有的独特魅力。
贺远不忍再去看那张泪脸,他真怕自己会心软,稍许,他说道:“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生个儿子,不用三年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紫萱心里一阵冷笑,不是对面前的这个男人,而是对自己。儿子?如果自己真给他生个儿子,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紫萱缓缓的解开裙带,瞥了窗外一眼,城市璀璨的霓虹,让她感到某种美好的东西,正在悄悄的离她而去,她闭上双眼,静静的躺在了床上。紫萱听着自己的心跳,不,应该是心的哭泣,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这一切的接受,和道义无关,和爱情无关,和心灵的纯洁无关……
这一夜,贺远很疯狂,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多年以前,他觉得这才是自己的新婚之夜。这一夜,紫萱很无助,她觉得自己死了,她甚至感觉到了身体坠落深渊的可怕过程。可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她,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她从未听过的男人的声音。
清晨,紫萱在下了一夜的雨里醒来,透过窗户,她看到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之中,整个世界显得很安静,似乎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一样。
见紫萱醒来,贺远来到床边,俯身道:“我们去吃早饭吧?”紫萱摇头。贺远说:“那我出去了,你没事就到外面去转转,中午我有应酬,晚上再回来陪你。”他在紫萱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快步离开了卧房。
紫萱没有任何反应,她就象一块木头一样,就连她自己都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没有一点反应。慢慢的,她明白了,除了她的心还属于她以外,别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她。紫萱起床,她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她必须接受眼前的这一切,她对自己说,既然要在这里生活,那就让这里变得温暖一点吧,如果不能让这里温暖起来,至少也应该熟悉这里、适应这里。
在厨房里,紫萱本来打算做一点东西吃,可厨房里除了崭新的炊具和餐具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供她做的,看来这个厨房还从没开过火。
紫萱无奈的回到楼上,听着雨水不停的敲打在雨棚上,那声音如同一曲忧伤的旋律,紫萱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雨水沁湿了,她漫无目的的走进了书房。书房里的摆设倒很简单,除了一排书架以外,就是两张并在一起的电脑桌。紫萱扫了一眼书架,见上面全都是关于房地产方面的书,显然贺远没少在这上面花功夫。
紫萱在一张电脑桌前坐下,她开了电脑,登陆自己的qq,刚一上线,qq就闪个不停,全都是同学发来的消息,其内容都大同小异,“你在哪啊,郝明找你呢!?”然后就是同学群里,同学们对她和郝明的讨论。紫萱没有仔细去看那些内容,不知为何,她现在很抵触看到郝明的消息,她觉得自己和郝明,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不能再有他,或许是为了让他好好的,或许是自己抱怨他,也或许是两个人之间注定只能相望。
进入自己的个人空间,紫萱将访问设置改成了禁止访问的状态,她要将自己的一切封锁,在这里,她只需要看到自己的心情就好。看着曾经那些留下的积极的、乐观的、向上的文字,紫萱忍不住难过起来,泪水又无声的滑出眼眶。紫萱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好像以前的所有坚强,都是为了把泪水留给现在一样。在这以前,她的确是一个不爱哭的女孩,无论是面对多么大的委屈和困难,她习惯用微笑来面对困境,习惯用坚强来度过难关,可现在,她没法在保持微笑,就连坚强也是那么卑微。在rì期栏里,紫萱看到:8月11rì:立秋。
紫萱把目光投向窗外,自言自语的说:“难怪小雨绵绵,原来立秋了!”紫萱在空间里留下两段话:从今天开始,我已经是一个女人;泪水不停,心碎不已,秋雨绵绵,沁入我心。然后,她将自己原来微笑一生的Q名,改成了:秋雨入心。
雨水停下候,已经快中午了。紫萱出了门,上了开往原来住地的公交车,她要把两个女伴的钱还了,顺便把留在那里的东西拿走。
看到紫萱出现,两个女孩都吃了一惊,眼前的紫萱如同换了一个人,她穿着时尚的衣裙、高档的高跟鞋,俨然是一个时尚女郎。
“紫萱,你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呢?”小圆说。
紫萱勉强的笑笑,不知道该如何说发生过的事,说真话吗?她们听后会怎么想,会怎么看自己,会理解自己吗?她虽然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她,更不奢望别人的理解,因为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自己都没法理解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理解呢;说假话吗?可她又不想骗她们,这是她在běi jīng城里最好的两个女伴,如果对她们都要说假话,那这座城市里也就没有值得信任的朋友了。
“郝明的父亲来找过你,看样子很着急的。”小平说。
紫萱有些惊讶,忙问:“什么时候啊?”
小平说:“昨天上午,大约10点钟吧。”
紫萱无奈的叹了口气,昨天上午的那个时候,她已经跟着贺远去银行了。小平地给紫萱一张纸条,说道:“这是郝明父亲留下的号码,让你回来就立马跟他联系。”
紫萱接过纸条,犹豫着要不要打这个电话,她猜不透郝父找她的目的,犹豫了半天,想到两个女生说郝父很着急的样子,她还是拨通了郝父的电话。
听完郝父的介绍,紫萱良久无语,郝明为了见她,居然将自己撞成了脑震荡,他用自己的鲜血换来了父母的妥协,可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而这一切的错过,只是一个夜晚的时间,不,或许只是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她和他,注定只有相爱的缘,而没有相守的份。
紫萱握着电话,真有万丈高楼一步踏空的感觉,她身体有些摇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两个女伴赶忙把紫萱扶在沙发上坐下。郝父在电话里说:“你来看看他吧,他一直在等你,你来了,他会更安心治疗。”郝父的语气,近乎于哀求。
紫萱哽咽道:“好,我这就去看他。”
听说郝明住院了,两个女伴也要去探望,于是,三个人同行,向医院赶去。刚到医院门口,紫萱又犹豫起来,她没法想象,当她出现在郝明面前时,他会怎么想,面对他有可能的一切问题,她又该如何作答?她真怕一瞬间崩溃,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郝明,如果那样的话,他也一定会崩溃的,他还病着,她怎么忍心去刺激他,又怎么忍心去欺骗他!
“我不去看郝明了!”紫萱对两个女伴说。
两个女生奇怪的看着紫萱,小圆说:“这都到地方了,你怎么又不去了,郝明要知道了,会多难过啊!?”
紫萱避开两个女伴的目光,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有些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们,等会儿你们见到郝明,替我向他问个好,顺便告诉他,我一切都好,别说我来了医院,就说我去忙一点事,等事情忙好了就去看他。”紫萱说完,顺着街道向前跑去,她不想让两个女伴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看到两个女生走进病房,郝明热情的招呼她们坐,他期待的目光,一直看着门口,他在期待紫萱的出现。半小时前,郝明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告诉他,紫萱很快就会来看他,他真的很高兴,高兴的恨时间过的太慢。郝明很想看到紫萱,他要给她说声对不起,他很担心她的爹,他要对她说,他会尽一切力量帮助她,绝不会让她感到无助。
“看紫萱吧?”小平问。
郝明点点头:“我爸说紫萱要来看我,我还以为她会跟你们一起来呢!”
小圆说:“我们本来是一起来的,半路上她接到一个电话,她让我们告诉你,等她忙好了就赶来看你。”
郝明问:“她父亲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在到处借钱?”
小平说:“她父亲的情况我们不是很清楚,但她现在应该不愁钱,她已经把前几天借我们的钱还了。”
郝明诧异的说:“紫萱就你们两个要好得朋友,她是在哪里凑到钱的?”两个女生不说话,她们心里也很疑惑,可当着郝明的面,又不好说太多。
郝明的心突然不安起来,他抓不住这种不安来自哪里,但就是感觉心里很慌,他多想立马见到紫萱,然后把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听她的回答。
紫萱站在公交站台上,yīn沉的天空又开始飞起雨来。这时,一辆公交车在站台前停下,一个盲人随着人群下了车,盲人下车后,敲着盲棍,顺着站台向前走去。他在人行道和站台之间的栅栏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次,每一次来回,他只需要在向前走几米,就可以绕过栅栏上到人行道上,可他就被几十米的栅栏挡的有些不知所措。盲人又走了两个来回,索xìng停在了栅栏的中间,他用盲棍探了探栅栏里面,然后准备翻越栅栏。
紫萱赶忙向那个盲人跑了过去,她要帮帮他,她知道,那个盲人肯定不知道栅栏里面是种着花草的,他要跨进去,不仅会踩踏到花草,而且还要翻一个更高的栅栏,才可以上到人行道上。
“你是要过这个栅栏吗?”紫萱跑到盲人身边问。
“是的!”盲人见有人来问自己,忙把盲棍收了回来,然后道:“你能帮帮我吗?”
“可以!”紫萱回着,拉着盲人的手,绕过栅栏,把他送到了人行道上。
“谢谢你!”盲人冲着紫萱笑了笑。看着盲人的笑脸,紫萱的心被触动了,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是在得到别人帮助后的真诚感谢,那笑容里还有着男孩很少见的腼腆。
“不客气,你要去哪,需要我送你吗?”
盲人摇摇头:“谢谢,我很快就到地方,我自己能行!”说完,敲着盲棍向前走去。看着盲人的背影,紫萱的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感动和悲伤。
刚才那个盲人陷在栅栏边,他只需要在向前多走几米,完全可以靠自己走上人行道,可就是那几米的距离,险些让他做出危险的举动来。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很多时候就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人就可能走出一段误区,可就是那么一点,却很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方向,甚至是一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