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又光明的十月(6)
元惜文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掌控脚下的油门了,也不清楚手中方向盘的走向了,她只知道自己正快速的远离家的方向,心里想着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红sè轿跑的尾灯在渐浓的夜sè下划出条条眩目的延长线,元惜文不知何时挂起了S档,一个猛烈的加速和强烈的推背感终于唤醒了她,竟是已经到了大学城。元惜文在自己学校门口的红绿灯处停了下来,看着从生活区走出来去上课的同学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本也应该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员,有着单纯的笑容,非常傻的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然后经历痛苦的毕业和找工作,为了留在某个城市努力着,最后和一个愿意和她一起平凡恬静的生活的人过一辈子,而不是从上学第一天起就开着车经常奔波于生意道上,上课成了一种奢侈,同学间也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难听话。
"或许就不该上学。"
元惜文忽然想要回学校走走,她停好车把手机调成静音后扔进手套箱,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瓷杯下车。元惜文有些低血糖,总是泡好一杯红糖随身带着,久而久之,这个敦厚可爱的绿sè杯子就成了元惜文的一部分,她管它叫“思绿”,所有元惜文珍惜的东西都会被她取上名字。
十月中旬沾过小雨的傍晚,教学楼的灯整齐的亮着,散发着青chūn气息的少男少女们或是三三两两或是三五成群的边说笑边走着,间或有独自一人的少年低着头快速的穿过,女孩子们仍会穿着让别人不那么清凉的丝袜和短裙,男生也还会有不讲究的邋遢拖鞋,有时也能看到穿着薄外套的学生。“这才是学校嘛,奇奇怪怪的穿着和青chūn的气息。”元惜文踩着开车时候换上的球鞋走在校园安详的马路上,忽然好想放开身心转几个圈。她本就处于这个最美的年纪,本就应该在幼稚的主旋律下带着一点点的成熟而已,本就应该会有肆无忌惮的放空时间。青chūn不就是拿来挥霍和痛快的吗,要是青chūn没有一点点的放肆,那人生之后的路程又该靠什么去支撑呢。
于是元惜文真的转起来圈。
“啊!”
“砸到了什么东西!”元惜文刹住脚步左右顾盼,果然有个很高的男生站在那摩擦手臂,眉头微皱有些痛苦的样子。男生似乎长得有点眼熟。
“额,对不起,我是不是砸到你了?”
“哦没事,嘶,你拿着什么暗器有点疼啊。”高个的男生继续摩擦手臂。
元惜文忽然想到自己还拿着瓷杯,这一下着实结实,对方看起来虽然很高却不是很壮的样子,痛是肯定的,于是有些窘迫的跺了下脚说:“没事吧,骨头不会断的吧,是思绿砸到你了,额,就是我手里这个杯子,有些重的,真是对不起,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啊什么的。”元惜文立马想到了处理与非机动车的擦碰事故时候的做法,她思考着要不要报jǐng或者找目击证人,可是在学校里的话又觉得不会被无良的讹钱,但是对方一直在摩擦手臂又不清楚是想干嘛,“这么下应该不会痛到要这么夸张吧。这人一直不动是想做什么啊,我果然不适合放肆么。”元惜文站在路边看着男生感到十分的棘手,正当元惜文觉得“够了差不多了哪有那么久好疼的不要傲娇了”的时候,男生忽然走近了她并且伸出了手。
“正好我的选修课今晚考试,你就帮我去督班吧,在104教室。走吧。”
“哈?”元惜文顿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剧本是不是写错了!”元惜文的脑子顿时就成了一片无与伦比的浆糊,“额同学,额不,老师您手臂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有事啊真是非常抱歉啊。”元惜文说完立马回头准备逃跑,没想刚才还一脸苦逼的老师突然拉住她说:“什么事啊不急的话帮我去督班吧,我这手臂的确很痛的。”“啊不不不老师,我真有事,您手臂要是感觉有问题的话就去医院看看啊,到时候我给您报销医药费,哦这个我手机号要不给您下好了,您看完把发票给我就行。哎老师我真不去啊,哎老师!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喂!你放手啊!喂!”
高个的老师不由分说的拖着元惜文就走,旁边的同学有些错愕又马上一脸八卦的看着路边的这个小插曲,偶而能从经过的同学口中听到“周老师”这三个字,元惜文忽然想起来这个高高的老师正是大一时候教过自己某门课的周老师,于是她放弃了挣扎,估计老师已经认出她了,所以才会拖她去督班。
“周老师你这是大几的考试?”
“呦你想起我了啊,校选修。”
“这样啊。考多久?”
“一个半。”
“我有事我不去了!!!”元惜文立马想跑,结果周老师一步就把她拉了回来,“元惜文,你好像还欠我什么东西吧。”
“元惜文,明天的计算机课是考试哦,你可别忘了来。”寝室和元惜文关系还不错的妹子边看着韩国综艺边说,“维尼夫妇真是好有爱哦。”
“知道了,谢啦。”元惜文又回过身拿出计算机基础的书往外走,五分钟前风岚阁新来不久的经理妙姐忽然打来电话,元惜文高二开始就定下规矩说不是失火或者人命攸关的事就别打给她,她到底还想做个学生,风岚阁虽是梁静和梁月创立的,但是从元惜文初中毕业开始就已经将诸多事宜都交给她处理,因为她“嘴甜心狠办事准”,因为她最得董叔的喜爱,董叔好几次说过“若是飞卿喜欢惜惜,那这个媳妇我可是千方百计都得要过去的,静妹子你真是的生那么早干嘛,惜惜比飞卿还大三岁。”
元惜文跑到离学校两公里远的那个花园去开车,她总是偷偷的去开车,她不想被人知道,毕竟还是个学生,自己还想做个学生。
周老师忽然停下脚步,元惜文直直的撞了上去。“想起来了么?”元惜文皱着眉,她想起来大一的时候因为去处理秒姐手下两个妈妈桑打架的事而赶回家,发现其实这不过是这个新来经理对她的一种示威和考验,若是没秒姐的纵容,这两个妈妈桑哪会做出这么没水平的事,好歹在道上混了多年了。元惜文那时候只是一声不吭的听她们说完,不过就是因为其中一个手下的公主被另一个手下的小姐的常客给包了,于是这常客就不来点这小姐的台了这种小事,元惜文不爱理这种卖身与情妇的问题,她深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到底不过就是利益的问题,元惜文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事情就结束了。“周三我会让妈妈请陈伯和朱伯来,陈伯之前说他最喜欢吴妈你手下的小可了,朱伯说最喜欢王妈手下的草莓这样的妹子了。新定的酒明天就到了。”然后元惜文笑眯眯的看着秒姐说:“妙姐,您真是的,这点小事您做不就好了,我毕竟还小嘛,妈妈她们还不是把店交给您了么,我这不是得去考察下大学生的质量嘛,店里现在该多换些大学生来了嘛。”元惜文慢慢走近妙姐,不着痕迹的在她的小手包下压了一张卡,“密码是你到店那天的年月rì。”
“5点50了,快点走。”周老师忽然拍了下元惜文的肩说。元惜文想起那时候刚想回学校,董叔就打电话来说听说元惜文回家了,正好飞卿感冒回家了一起吃个饭,于是就留了下来。之后元惜文又和董叔聊了很久,忘了第二天的考试,最后还是第二天早上快考试时候妹子的电话提醒了元惜文,她立马飞车到学校都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一直没什么老师样的周老师笑嘻嘻的看着迟到的元惜文把她放了进去,条件是考完去帮忙统计分数,当然元惜文最后毫不意外的放了老师的鸽子,幸而因为这课成绩实在很好没法“被不及格”而安全的过了。
“周老师没想到您还记那么久啊!”元惜文无奈的边跑边说,“好吧那帮您督班就算抵过了啊。”
“快帮忙去发卷。”
从讲台上看下去是一大片不老实的脑袋,即使已是开卷考,仍有一堆手机屏在桌下偷偷的闪亮着,也会有装作是借胶带借橡皮借纸巾的传纸条动作,还有一阵阵故意的咳嗽声,掩护用的擤鼻涕的声音,元惜文看着这些正在考试的同学就想起了自己的考试,最后一门也不过就是几个月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做,想着那时候把手机藏在手套里面焦急的等着别人发答案的自己,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喂,你看那个漂亮的老师在傻笑哎。”三排的一个男生忽然自以为小声的说,但还是被元惜文听到了,她也不在意,只是对着这个男生点点头,男生立马低下头不敢乱动。“哈哈哈真是可爱的男生呢。”
周老师一直在最后快收卷的时候才回来,元惜文愤愤的想周老师肯定是在厕所里面完成了整个人生,但又无法真的生气起来,看着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同学考试,本来痛苦的心情反而舒展了开来。
收完卷子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元惜文准备和周老师道别回家,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元惜文的夜间视力不佳,再晚就不适合开车了。
“周老师我回去啦。”
“别急嘛,你手机号多少?”
“干嘛!”
“不是还要报销医药费吗?”
“什么!不是活蹦乱跳了吗?”
“哎呦老师好疼。你要敬老爱幼啊!”周老师说着又皱起眉头装出一副苦逼脸。
元惜文瞪大眼睛对这个老师的不要脸程度表示了钦佩,“别装了,考试的时候我听到有女生在议论你,就大我两岁啊周老师,您哪算老啊!还蛮受女生欢迎的嘛,啧啧想起来那时候我们班似乎也有这种脑子被驴蹬的女生。”
“号码。”
“手机没带。”
“没事你报来。”
“……好吧告诉您吧……周老师您不会真的讹我吧?”元惜文在一张试卷上写下手机号。
“不会的,别您不您的了,也别老师不老师的了,就叫我名字好了。”周老师满意的看着试卷上的号码,“是真的吧?”
“真的啦!谁要骗你?好吧谁知道你的名字啊同学!”
“周承武。”
“好的周大叔。”
“……你还是叫我周老师吧。”
“好的大叔。我走了大叔!”元惜文不待周承武有其他动作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回家的路似乎也受到了元惜文心情的影响而变得好看起来,原本觉得坑洼的路面似乎也变得平整了。红sè轿跑在这个雨后清凉的夜里发出欢快的油门轰拉声,元惜文听着电台里的笑话嘴角不自居就上扬了。
“您回来啦。”元惜文打开门,里面传出姜锐那总是让人觉得毫无感情的声音。此时元惜文正看着手机里的短信,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元惜文,下周六来帮我统计成绩--周承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