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往事(一)
回到寝室后,亦枫径直往床上一扑,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寝室里不知道为什么空无一人,那帮牲口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亦枫他们的寝室位于学生寝室8号楼的最东面,因此有个其他寝室都没有的独立的阳台。这一点令枫高的无数牲口大呼不公平啊不公平,恨不能将这个阳台拆了大家分。
阳台的下面是一片草坪,地理位置绝佳,一般学校保安和老师都不会注意到这里,是枫高偷情的第一圣地,号称是枫高的“一号爱情摇篮”,简称“一号篮”。枫高中有句故老相传的话就叫做是“为人不识一号篮,便称色狼也枉然。”
一号篮的旁边就是横贯整个枫高的枫叶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枫叶河中偶尔飘来的汩汩桨声总能令亦枫安静下来。但是此时的亦枫再也无心倾听枫叶河的天籁。他的脑子里如放电影般不断地闪现出他以前的生活片断,以及他不想触碰的,那段有关于他跟一丹之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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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亦枫刚被生下来的时候是个愤怒婴儿,他一声不吭,嘴眼紧闭,似乎对这个世界很不屑一顾。医生说这个孩子天生异相,恐怕会养不大。为此亦枫他妈对亦枫宝贝得不得了。亦枫在他妈的羽翼下一窝就窝了十年,窝得性情大变,由内而外都由一个愤怒婴儿成了一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好孩子。
亦枫的幸福生活在一场车祸中结束。这场车祸要走了亦枫双亲的性命,在他十岁那年的一个中午。亦枫还记得那个中午阳光很灿烂,天上没有云,天气好的像在天堂。
从此亦枫便被他的大舅舅夏立伟收养。时年夏立伟三十五岁,穷困潦倒。他收养亦枫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亦枫父母留给亦枫那笔不菲的遗产。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笔遗产,夏立伟从此发家制富。
在亦枫的印象中,夏立伟夫妇对他的态度始终是冷冷的。因为他们明白,等亦枫长大成人后,必定会向他们要回那笔遗产,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乎那点钱了,但钱这东西,谁会嫌多?幸好夏立伟的儿子,只比亦枫大了几个月的夏闵行对亦枫十分维护,两人一度要好的被人怀疑是bl。
亦枫从高一开始一个人住校。或者是因为一个人住家住的习惯了,刚搬去住校的亦枫对和一堆陌生人挤在一起住有种说不清的恐惧感。在他那时候的印象里,一堆人挤一块住绝对是件不好的,甚至是可怕的事情。譬如,一堆男的挤一块住,就意味着打不完的架。以及多根命根子同时对着一个小便槽撒尿。一堆女的挤一块住,就有勾不完的心斗不完的角。还有阳台上晒满暧mei的,随着风摆来摆去的胸罩。或者还必不可少一个专偷胸罩的变态狂。
当然也可以幻想一下避开这两种状况。也就是说一堆男的和一堆女的一起挤在一块住,那可能就没问题了。没问题?我靠!那就更完蛋了。这说明这个学校是一个大骗局,大家统统被骗了。这里明着说是一个学校,实际上是一个对男女之事根本不予管理的混乱场所。或者更糟糕,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色情训练所。学生们会在这里被一个或几个欧巴桑强迫着练习性交技能。并且在不久的将来,每天一大早就会有一个太监模样的男人在寝室楼下打着铃铛尖叫:“起床了起床了!接客了接客了!”
基于上述幻想,亦枫在搬进寝室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行一步路,惟恐说错走错。结果是亦枫同寝室的几个大老爷们一致认定这个笑不露齿的小白脸非常可疑,八成是个bl,所以都不敢跟他接近。
这就是认识一丹以前的亦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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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枫认识一丹是在高一的时候。一丹是个穿衣服很简洁的女生,她在亦枫当时就读的雪山湖中学旁边开有一家网吧,除此之外,她还拥有一幢自己的房子。对于这些,亦枫都了如指掌并且惊讶万分。
在亦枫眼里,一丹是个传奇般的女生,跟超人是同个档次的。
那时候雪山湖中学的食堂供菜不供饭,所以同学们都带着饭盒自己炖。后来传说学校里的菜是食堂大娘每天站在灶台上,用铁锹加扫帚在那口装菜量以吨计算的大铁锅里“熬”出来的。那以后一到吃饭时间,大家就都夹着饭盒到校外的小饭店去凑合一顿。这个时候就会有两个空着两手的家伙混在饭盒堆里,晃悠晃悠的向一丹的网吧游过去,叫一碗泡面和一瓶百事可乐,一边吃一边玩魔兽。这两个家伙,一个是亦枫,一个是亦枫的表哥兼同桌夏闵行。
亦枫发现每次他去一丹的网吧上网时,她都会冲他笑——事实上一丹对每个光顾的同学都会笑脸相迎。在亦枫发现这个事实前,她每次笑都会令亦枫紧张万分。
亦枫想怎么办啊怎么办?一丹老朝自己笑是不是看上自己了?这可怎么办?自己可是个腼腆的男孩儿。
这话要是在吃饭的时候被小强他们听到,估计他们会把饭菜喷得亦枫一头一脸,顺便还会带出肠子。
在小强他们眼中,亦枫只可能是两种人,一种是像他们一样的牲口;还有一种是比他们还牲口的牲口。不管是哪一种,都跟腼腆无关。
事实上亦枫的生活就在他高二的那年被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前面的那一半中有着他曾经的腼腆和幸福。
腼腆的亦枫十分羡慕闵行的成熟。亦枫一直认为闵行是个早熟的人。他甚至认为闵行不应该是这幅长相。闵行应该胡子拉渣,眼神颓废,额头上的皱纹深的可以放得下半只手。并且要时刻叼着一根烟,不时优雅而沧桑地吐一口烟圈,然后自言自语:“生存?还是死亡?”
关于闵行,虽然亦枫和他形影不离,但亦枫还是经常搞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比如他每天都跟自己来一丹的网吧,究竟是纯粹因为讨厌食堂的菜,还是因为一丹,亦枫就搞不清楚。
更出乎亦枫意料的是,在他一直以为闵行是喜欢一丹的时候,周宇却跟班里很多人追的班花好上了。
闵行跟班花黏上是在高二。事实上到了高二亦枫寝室里的大部分兄弟都已经是有家有室的了。剩下的一小部分活的就很挣扎,很压抑。这些被压抑的能量最后都化成了谈论女性的热情,每天晚上都会谈得硝烟弥漫。用楼下管理员的话说就是:“都几点了!还在拆墙!”
一天晚上兄弟们拆了半天墙突然发现亦枫躲在角落里一声没吭。他们就问他你呢你呢。亦枫就说我没有啊。寝室老大就不高兴了,说你小子只听不说只吃不拉啊,快给我拣重点的交代。
亦枫顿时觉的自己是离经叛道了,于是绞尽脑汁说以前和谁谁谁一起排话剧,演一对情侣。因为排的很顺利,所以那个女孩子的情绪就很好,她说亦枫,看不出来你当人男朋友还挺在行的啊。后来呢?兄弟们问。亦枫说没什么后来了。兄弟们又问那你有没有说喜欢她。亦枫说没有。兄弟们齐声怪笑,骂他是个傻b。老大意犹未尽,说:“再交代一个。檫边球没劲,这回要交代一个深入一点的。最好是……已经有了夫妻关系的那种。”亦枫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一个。说小时候和邻居小姑娘玩过家家,我当爸爸她当妈妈……
有一天晚自修时居然被亦枫寝室里的那帮人发现安然的手机里有一条未接短信,短信的内容很暧mei,他们认定是哪个女生写给亦枫的。于是那天中午寝室里的一大帮人都集到了教室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所有经过的女生,看哪个会走近来找亦枫。
亦枫捧着肚子说哎哟哎哟,我就是有一百个仰慕者也都被你们吓回去了。这时闵行出来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亦枫同志的终生大事还是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亦枫悄悄的问闵行短信是谁写的,闵行告诉亦枫是一丹写的,亦枫很奇怪说一丹怎么会知道他的号码?闵行坏笑着说不知道啊,你要不要自己去问问她。
亦枫最终还是没去问,把疑问都闷在了肚子里。
第二天他和闵行去一丹的店里上网时,一丹照常冲他笑了笑。不知怎么的亦枫就心虚了,百事可乐的瓶子也有些拿不稳了。
闵行推推他说干嘛呢,可乐都往我鞋上洒。
从网吧回来后,亦枫想最好这高中三年他都不和一丹说话,一丹也别和他说话,就让日子这样一直过下去一直到结束好了。但生活有时候是变化很快的。不久后亦枫的身边就发生了很多事。先是闵行跟班花掰了。紧接着周宇直接转学去了枫高。
关于闵行的转学学校里有很多的议论和猜测,对于这些亦枫都没有去了解,他只想以后都要一个人去一丹的网吧了。闵行走的那天对亦枫说你要小心一丹。然后就没头没脑的走了。那天没有下雨,天气好的像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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