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食言的等待
“来了吗？”秦韵推开二楼静室的门。阳光一如既往的洒在楼道上，亮堂堂的。而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整个小楼便瞬间沉寂下来。

有东西从一楼地底直冲而上，“轰”地一声，将少女所在的地方打成冲天而起的碎屑。楼道瞬间破碎，碎片从下而上就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向着半空中的那道青sè身影咬去。

少女在空中飘舞着，看着被轰碎的半边房屋，眼中闪过一丝歉疚，“终究是不会等的……”

她伸出右手，向下轻轻一按，音浪便如cháo击礁石般爆发出来，将直追而来的游龙打扁了头，击碎了骨头，复归尘埃。

碎屑爆散，向四面八方冲去，只是被不可知的力量阻挡在四周，碎裂成烟雾，将整个被封锁的空间暴露出来。

光芒突起，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划向半空中的少女，空气震颤着，无数光芒切割着，在少女上方组成一张大网，毫不留情地阻断少女突破封锁的道路。

“啊——”地上传来一声喝响，黑影重尘埃中冲出，向少女挥拳。“嗡……”地响声，在空中遇上少女白皙的左掌笼罩而下，便如同坠落的星辰，被打进了地底，只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线，表明着惊心动魄的交手。

“出不去的!”声音在空中响着，笼罩着纷乱的空间。枪械被击发，弹幕带着红sè的光，就像一条丝带，柔软的从大网的空隙中滑过，绞向孤身的少女。

少女拔剑，青sè的剑身上生起了光环，她的身躯在空中一合一张，像是被无形的弓击发出去的羽箭，向着天空再次冲去。短剑震颤着，空间如同扭曲了一般，弹幕被震碎，大网被洞穿，光影交换中，青衣的少女持剑突杀，气势如虹，不知道惊碎多少人的勇气。而在她眼前，那可见的界限正逐渐合拢，只剩下叁米见方的空洞了。

地面上尘土成漩涡，撕扯着周遭的建筑土石，酝酿着时机到来的搏杀。空中的空洞正逐渐合拢，一旦成局，后果自是不难想到。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景，但总归是杀机……

秦韵皱眉，有些事情是早已是在料想中的，只是真的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却发现依然是会有烦恼的。房子没了，两人养的花花草草也就没了，她准备留下的东西也自然没了。停留的时间或许是太久了，本以为还能留出一天的，现在看来，倒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对方不配合，都是对方不配合，她这样想着，剑尖便亮了起来。

空间凝滞，可依然挡不住少女的去势。这世间上有些人，总是那么惹她厌烦……

“第二剑——”那声音再次响起，之后光芒成柱，以万钧态势直贯而下，撞向空中那似柔软惊惧下颤抖的剑尖。

以剑尖与光芒接触点为源，一道强大至成形的波动横扫而出，在这样尘雾笼锁的空间内，霎时将空间切割成两部分，上明下暗，胶着碾压，将所有纷杂的响声都盖了下去。

剑光与光柱碰撞着，如同一点星光逆着天河而上的孤傲苍凉，最终在将yù败落的时刻，膨胀爆炸，毅然决然的毁灭自身，产生不可挡的威势，追求刹那光华。

光华爆发，空间的界限在未及闭合的遗憾里被撑裂。四周便忽然出现一面晶壁，然后裂纹游过，破碎，化为无数晶片在下坠中成为光点，逐渐消散。

一时间，便如同星落如雨，诉说着不可知的痛楚忧伤……

很多年前，女孩背上插着一把短剑被人从火场中抱出来，那一夜，无数气浪将火焰推高，在女孩面前不断组成灾厄，然后又被打破。岩石从火场中shè向高空，带着美丽的尾焰，在女孩周围不断下落，像流星，却仅是索命。女孩看着，似有无数人在呐喊，又似是寂静一片。一切都变得很陌生，抱着她的那人断了一只手，她伸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住了。那人断续地说了一句；“……消蚀判决……不要碰……”之后，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响声。那人抱着她跃向空中，旋身挥剑，她眼中最后一幕，只是被吸纳的山峰，收缩的火焰，流动的大地，那道直冲火焰而去的剑光以及辽远天穹上的繁星。“小韵乖，等等哦……”于是繁星如眸，伤泪似雨。

记忆闪烁，少女横剑于胸，高速坠落。

“第三剑——”声音响起，透着冷酷与自信。地上的漩涡顿时一凝，然后便似发怒的巨蟒，盘卷着带起一道残影，想着少女而去。

“啊啊啊——！”有人咆哮着挥拳，少女挥掌去挡，然后是骨折，血管爆裂。少女与黑影一触即分，如白玉的左臂已经成了血玉。她借势冲向远方，如同记忆中那夜那人一般，旋身挥剑，巨大的青sè光弧冲向半空，斩裂了一处空间，显出里面的人来。

“说了要等的……”这么想着，带了点怒气，在一片残肢间穿过，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再次停顿下来了。

“老大，我们不追啊！”空间中显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个短发的青年向着身旁的中年问道。

“一千万买不了这条命，追上去，死的会是我们……”中年人望了望身下的废墟，笑了笑继续说道：“第三剑没劈向下面那人却劈向我们，这意思便很明显了……”

青年甩了甩手，巨大的转轮枪械便微微露出个虚影来，“什么意思？”

中年人伸手从眼前抚过，脸上那层覆盖着的光芒便缓缓收入额前。

“追上去，就先杀我们……！”中年人清淡的笑，光芒尽没，他额前就显出一只眼睛，正缓缓闭上。

“武夫而已，我可……”青年面带讥笑，只是最终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因为那中年人闭上的额前之眼，正有血液缓慢而坚定的溢出。

“就像你说的，下面那人就是只猩猩，那女孩就跟那猩猩一样，都已经不是人了。走吧——”

空间模糊，青年低头看了一眼从废墟中爬出来的“猩猩”，心里很赞同老大的话：“可怜的无毛猩猩，蹦跶不动了吧！”

追杀仍要继续，只是已经不会再有结果了。中年人带着青年人离开，猩猩瘫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四处游动的身影像是接到了命令，开始快速地收拾残局。

战斗突然爆发，也突然结束。嗯，也许还远未到结束的地步。有些东西必然是会发生改变的，参战的双方，以及未参战的多方，未来终免不了再来一次的。因为人还在，世界都是战场。

男孩抱着伞，扯着女孩，向着回家的方向跑去。有些很不好的情绪在逐渐侵占着他的身体。有些气喘，有些疲累，有些焦急，有些不安，他抬头看，那个方向上，烟雾仍在升腾着，飘散着。巨响如雷，在惊了小镇上众人的清闲情致外，继续嚣张地向四方传递。

“迷生……迷生……哥……哥，干……干什……么呀……”林雨喘着气，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刚才那响声也惊了她，迷生只是拉着她跑，现在停下来，她便用手撑着膝盖，俯身不停喘息。

路上有些稀落的人，虽然有好奇与议论，但若并不涉于己，也就仅是谈资而已。对于行人，往镇上去的不会停步往回，往回走的也不会迟疑停步。不同的目的地，不同的心态，不同的人，也就成了不同的世界。

猜测，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迷生总觉得会是。他同样喘息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心里激荡着，在他脸上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

“小子，听说你很横啊！”有人从后面绕到他身前，抱着手臂对他说道。

四周有几个人影在晃动着，他抬头望着那个方向，拉起身边女孩的手，想要走，只是被人伸手推了一把，踉跄地退了几步。

“啊哈，还真拽啊！”拦着的那人这样说话，周围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林雨怯怯地抓着迷生的手，躲在他身后，不知道怎么了。糖人在跑的过程中被甩掉，落在了两人身后的道路上，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踩过，被车轮轧过，最终在阳关中变成泥土，在雨水中变成水洼。

“你们干什么？”林雨说着，抓着迷生的手，上面有些微热的cháo润。

“干上面？小妹妹，你哥哥早上捡了我朋友十块钱，我们得要回来，不然，嘿嘿……”

林雨看着身边的男孩，后者却只是抬头看着半空，没有应答的意思。

“你们乱说，迷生哥哥才不会捡别人的钱呢！”她理直气壮的，因为她很了解男孩是个怎么样的人。

“强哥，别和他们废话了。”后方有人建议着，迫不及待了。如果迷生转身去看的话，会发现这人就是早上撂“狠话”的少年。

看迷生拉着林雨再次想走，叫强哥的人开始恼了。“欠打啊！”他伸手去抓男孩的衣服，后面几个人也围了上来。不过是个小鬼，还这么嚣张，嚣张尼玛啊。他心里叫着手便抓住了男孩青sè的衣领。路上没什么人，事情会很顺利，打这男孩一顿，拿了钱就去游戏厅，啊凯说这家伙身上至少有十块，嘿，四十个铜板啊。强哥觉得今天会因此过得很顺，这小子又能怎样！

男孩抽出手，在强哥意yín着的时候，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在他捂胸倒地的时候，拉着女孩便跑了过去。

巨大的响声从不远处传来，将少年们惊了一跳。强哥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面sè发白，喘不上气，剧烈的咳嗽着。

“咳……咳……”他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少年们便面带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路程不长，但对于女孩子而言，快速奔跑时相当累人的，何况又是装备着皮鞋这样的运动杀手装。林雨很累，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只是呼呼喘着气，面sècháo红汗水飞溅地被拉着跑着。为什么不停下来啊？她想停下来，因为太累了，只是却没甩开拉着他的那只手。两年多了，她在今天突然觉的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看着身前男孩的侧脸，觉得有很多她未曾见过的东西正在上面变换着sè彩。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她小小的心里只是隐约觉着，放开手，可能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所以她喘着气，倔强地跑着。

世事总是难尽人意，又凭何去做太多选择。

李解放在路上看着两人向他跑来，脸上没了商人习惯xìng的笑，只剩严肃。后面是战场啊！他心里担忧着，而且是难得一见的战场！有些东西隐藏着，向四周散发着敌意，而那中心，他在这都能感觉得到其中的威压。结合着这样的形势，鬼都知道现在无关人员是有多远躲多远。刚才他远远看到那青衣人挥出巨大的光芒，破开一处空间，他头上的冷汗便下来了。

“次元啊……”他觉得世界真是太疯狂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战斗。不管是超能力者还是武道家，他都没有信心去抗衡。他老了，没有了战斗的热血，没有了杀伐的心念，但有些事，他必须做。

他伸手拦下奔跑的两人，对着女孩轻声说：“小小姐，你母亲会担心的，回家吧。”

女孩喘息着，不明所以。男孩抬头看着前方，举步要走，被再次拦了下来。

“前面危险，她不能去！”理解放盯着男孩唯一的黑瞳，很认真地陈诉。

姐姐说会等我的啊！男孩转身拿看着喘息的女孩，松开了手。他跑开，女孩在他身后被拦住，他看不到女孩挣扎着向他伸手，眼中有着年幼的委屈的眼泪。他只是抓着伞，沿着愈加熟悉的小路，带着未曾有过的焦急，跑着，然后一头扎进尘雾，毫不犹豫。

世界在旋转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