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岛乡的足球赛 chapter 3
“阳光正大着呢,我不怕晒,鱼也怕晒了,这老骨头要到树下去清凉一下了。”哨公自言自语地划着船朝母猪林去,那儿的树多,水浅也凉,说不准能遇到一条乘凉的大乌鱼。大肚河的其他鱼不敢好吃,最是这大乌鱼的肉结实,没刺,很多人求也是买不到的。绕了几个湾,到了入口,艄公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呼喊。这是球子的声音,乌龟还是一个大嗓门,河豚就是个男身女音,太文细了可踢不了球,还有阿青、大雨,他如数家珍地数着孩子的名字,都是他交出来的孩子。就是有一个像又不像,比先前的弱小了些,不过清晰了很多,猜得不错应该是小孟子的,这小子果真回来了。直到看见他们,他才乐呵起来,心想,这帮小子真会选凉快的地方。
他把船停在远些的地方,坐下来从兜里拿了一手水烟出来点上,那旱烟便萦绕着起来,在空气中分得清明。孩子们正分三拨在三张竹筏上,光着上身顶皮球。王球总是在水上轻巧,他从不下水拿球,乌龟常下水,他控制不了平衡,而河豚总是耍着骗过他。他们真是难得的好兄弟,他想,再过几年,河神赛上他们就该踢得过大路镇了,这都十几年了,水岛乡也该拿一次冠军了。他抽了一手烟又想抽一手,这种后继有人的感觉真是好,他愿意多停留一会。
小孟子长高了,就是动作笨拙了一些。他又去看王球,心想我也不矮,怎么这小子就是不见拔高呢,莫非这水里的鱼吃多了,其他的没吃多少,营养上跟不上了?要是能出去锻炼一下该多好呀。这时,从老子山方向过来一条木船,老子山是山区,当年闹革命的时候,**经常活动在那一带,人要往外出,水岛乡是必经过的水路。这船内站着一头老水牛,一个老汉坐在牛背上,附近的人都称他为牛公,以贩牛为生。他也是河神赛上的老哨了,他的哨子是黄的,比哨公的低一级别。在河神赛的传统里,哨子分金、黄、白三种颜sè的哨子,脖子上能挂金黄哨子的人都是好裁判,有威信,场上处罚拿捏得比较准。吹白哨子的人就要差些,资历浅经验老道,吹出的都是有争议的比赛。小伙子们看见牛公过来,还坐在牛背上打电话,就谋划着作弄他。不一会儿功夫就到跟前,又是潜水尖叫又是大声吆喝,就是不见那老牛慌张失措,牛公也是不急,他给牛喝了“死水”,管你周围如何地动山摇,牛就是岿然不动。有人曾多打了几两白酒与他喝,未了要打探出这“死水”的秘密,他就装着酒醉倒下了。“你们这帮虾兵蟹将,还闹就让我的牛儿放个屁熏死你们去。”牛公放下电话,指着老水牛的头说。
“到了母猪林,也该让牛下水凉快些了。”老哨公把船划了出来,怕是水牛经不住这帮家伙闹腾,把船给糟蹋坏了就不好说事了。“不碍事,我看中的牛经得住这点太阳,还有这帮小鬼。”牛公笑着回了这边。王球看了甚是不服气,大声地喊:“分了开来,你们都分了开来,往三边攻击。”
小伙子们哼哈着就围了起来,乌龟直接就往船上泼了水,牛公自是这样弄湿了船上的什物,急忙将哨子往嘴里两个长吹。众人都是不解,也是被这哨音怔了一下,条件反shè似地以为比赛结束了。也是这个点上,老牛突然就叫了起来,如果说刚才那一阵长哨让大家紧张了,这紧接的一声牛吼已是吓得头皮发麻了,各自纷纷跳进了水里。牛公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过来的哨公说:“我是八仙过海韩湘子吹哨降众魔。”
哨公看着孩子们个个都探出了小头,也是高兴地说:“来抽口吧,这都好久没尝过了吧?”
“不能抽呀,没多少天就是比赛,抽了烟吹出不来响亮的哨子。”
这牛公还是老子样的踏实,他想。两人都岸上去,艄公还是准备好了新烟,等到牛公把牛赶到岸上啃草,他递了过去。牛公没有推脱,接了过来长长地吸了一口,良久,还给了他,说:“一口解馋,再过嘴就伤声了。”
他低头去看哨公打了多少鱼,两人慢慢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小伙子们也集拢了过来,哨公就让他们再练一会,然后去神鱼山上选两根檀木,河神赛上拜河神要用来做神杖。小伙子们起哄着也没再练球,将竹筏全靠了岸,把衣服搭在肩膀上就往里跑,自然是回去拿麻刀,还有供奉的香、蜡烛等。
神鱼山是水岛乡唯一的一座山峰,平着地上去也就三百米左右,由于其形似鲤鱼,这附近的乡镇以前都是靠着大肚河为生,便年年拜奉,祈求河运平安昌盛,年年有余。
拜奉的时间,历来都是夏至到立秋这段一年中最热的时节。这个时期的鱼下蛋较多,不宜大肆捕捞,渔民们也是在家修船补网,而经乡里们决定好的拜神rì时,就要举行隆重的拜神仪式。这个拜神rì从古时就流传了下来,一到这rì,也是大家伙赶圩的rì子,粮食、山草药大批从附近各地集中过来。先前大路镇还未开凿出通向外地的公路,一切外出的货物都得靠船运,这水岛乡的荷花码头便成了这些商品聚集的地方。因为来的人多了,大伙也想着要多闹腾一番,现代足球自是从英国传入了国内,这附近几个乡镇也就一直喜好足球。河神rì上的第一届足球比赛就是老艄公组织并亲身参与的。他带着水岛乡获得了五连冠,后来脚健受伤,退了下来,水岛乡的辉煌也一去不复返,除了其他乡镇偶尔拿过一次冠军及中间因为历史原因停了十年,其余的冠军都归了大路镇。近些年旅游业发达了起来,这水岛乡的荷花盛开的时候也是吸引不少外地来客,足球比赛是越发受到各乡镇的重视。艄公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在家门口也不能夺一次冠军,他是死也不瞑目的。小伙子们拿着蜡烛香火跑到了神鱼山下,要在废旧的足球场上踢一会球。因为这是水岛乡最古老的足球赛场,是乡亲们亲自用手一块一米地凿平,然后种草上去的。当时球门只是用两根石柱立着,没有球网,现在石柱还在,就是场内乱草已经无人修葺。乡府也是投了钱,在zhèng fǔ学校旁边修了一个大球场,方便大家不用跑那么远来踢球。因为要在这块古球场上踢球,他们要按照比赛仪式进场,主要是出于对这个球场的敬意,也是老一辈的意思,告诫孩子们不要忘记这块球场的历史和荣誉。
他们刚玩了一会儿,突然天就变得有些yīn沉,他们赶紧往山上走。
“这灌木草包那么大,都没人来砍柴了吗?”王球走在最前面,他正拿着棍子将路两边挤出来的枝叶打断踩平,给后面的人开路。
乌龟跟在后面,他抱着皮球,不时地用头顶,说:“这通到神鱼山上的柴谁家敢拿来烧,别的地方就没那么多了。”
“大黄蜂!”
这个时节,大伙听了大黄蜂便知道前面的人踩了“雷”,等他们转身要跑时,王球已经跑过了他们,而他身后紧随的大黄蜂,疯了似地往这边飞来,而不远处的灌木草包上头,已是聚集着几十只被激怒的黄蜂,发出一片嗡嗡的声音。王球扑在了地上,跟着他的那几只大黄蜂便转向了乌龟,他躲闪不及,便用手去拍,胸口处的衣服上两只大黄蜂已经将刺插进了他的肉里,近看着直让人打颤。乌龟连忙用手指去弹,只是后续的黄蜂又陆续的进攻,他就受不了了,将球砸向了蜂窝所在的地方,跑出一段路也赶紧趴下了。
那些被激怒的大黄蜂已是漫天飞舞,大伙趴的趴,蹲的蹲,大黄蜂在大家头顶上巡了几个来回,没发现下面的人陆续都飞了回去。大伙安静地等了五六分钟,大黄蜂的jǐng报也解除了,才一个个退着爬起来。
王球没顾着被哲的乌龟,直接问他:“球呢,球在哪了?”
“我刚往蜂窝里丢去了。”乌龟掀开他的衣服,用手指往刚才被哲的地方拔刺,又涂了些口水上去,大伙也是七嘴八舌地欢笑着戏说乌龟。
王球只顾着他的球,只见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挪开那些枝叶,看见好大一个蜂窝,上面的黄蜂已是惊弓之鸟,个个听到动静都急躁地爬来爬起,说不定哪个不怕死的小子一下子飞来就给他一个包也是有的事。但他不怕,这时他也是找到了他的皮球,就卡在了蜂窝附近的树枝上。
孟子也走了过去,凑了过去。
“用根木棍或许可以一下把球撬出来?”他看见孟子过去,就说了自己的办法。没想到这时乌龟扔了个小石子过去,大黄蜂立马起飞歼敌,他俩赶紧扭头就跑,然后扑通扑通地趴在了地上。看见乌龟捣鬼,阿青就在远处拍他的脑袋,他比乌龟还高大,踢守门员的位置,乌龟只是笑,躲着他的打。
又过了几分钟,黄蜂又安静了下来,大伙就蹲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把球拿出来。大雨同意王球的说法,用棍把球快速撬出来,最好要有个人在旁边拿树枝做掩护,这样等黄蜂飞出时,就摇晃树枝吸引黄蜂过去,等拿棍子的人趴下了,就快速往后撤,后面远些的地方蹲两个人,如果黄蜂追过来,就直接拿树枝干掉他们。因为距离越远,追赶的黄蜂就越少。
但是乌龟阿青他们不喜欢这样做,他们认为麻烦,再说了等会抬檀木下来,走旁边的地方不方便。他们建议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连蜂窝也给他们端了,免得以后有人再遭殃。说通俗一些,他们就是要肉搏。一人掰下一根叶子多的树枝,一二三就往死里打,让黄蜂飞不出来,直接拍死。
王球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既不向黄蜂认输,也要把路给乡里人清干净了,这是年轻人该干的事。
等掰好了树枝,河豚又说要在头上也戴个环,这样就不会被哲脸了。他们便去准备,只有乌龟不用,他已经站到了他的位置,其他人陆续的也站了过来,很快就围了起来。王球快速地喊一二三后,所有的树枝都拍了下来,暴雨霹雷声、河水咆哮声、房屋倒塌声及拖拉机的轰雷声随即在黄蜂的窝里响了起来。大伙节奏分明,齐心协力,一个是比一个用力,好似那梁山的好汉打着世上的恶汉一般,没一会功夫,蜂窝已是面目全非,只剩些残兵败将在地上苟延残喘。“挡路的小黄蜂也知道我们兄弟几个的厉害了,看你们以后还敢把窝建在这路上没有。”王球摘了蜂窝,扔给乌龟说,“谁被哲了谁吃蜂蛹,就不会肿了。”
孟子把球拿起来,小心地拿掉上面的黄蜂和叶子,跟着大伙一起上山去了。
取完木回来,大伙各自散了,按照往年的规定,他们下午不用在一起练球了。考完期末考都一个星期了,明天就得去学校参加本校最后的冠亚军足球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