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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告不告发(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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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告不告发(梭)
齐国西南边境城市的南云州是一个信神的州,所以有教堂,有牧师,有钟楼。

在冷兵器时代,人们敲响教堂的警钟,为的是报信、报军情、示警,那么在现代科技发达的今天教民们为什么还要敲响警钟?

老百姓在敲警钟,疯狂地敲警钟。四面八方,所有的钟楼,所有的教区,所有的村镇都在敲警钟,而他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因为一来距离太远,声音传不到这里,二来从相反方向刮来的海风将陆地的声音更吹向内陆。

四方的钟在猛烈地敲,而他这里是一片沉静,还有比这更阴森的吗?

梭温瞧着,听着。

他听不见警钟,只能看见。看见敲警钟,这是多么奇异的感觉。

大钟在指摘谁?

警钟是针对谁的?

显然有人在被追捕。

谁?

这个刚强的人战栗了一下。

不可能是他。人们不可能猜到他来了。驻这个地区的特派员们不可能知道,因为他刚刚登陆。

钟楼继续它们猛烈的游戏。梭温仔细观察,本能地数数,思绪起伏不定,从一种猜测跳到另一种猜测,从深深的安全感转到可怕的危机感。然而,这警钟可以有多种解释。梭温最后一再安慰自己说:“总之,谁也不知道我来了,谁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几分钟以来,在他头部上方,在他身后,有一种轻微的响动,仿佛是树叶的沙沙声。他最初没有留意,声音在继续,也可以说在坚持。他终于回过头来,的确有一个东西,是一张纸。在他头部上方,里程石上贴着一张大告示,正在被风吹落。它贴上去不久,因为纸还发潮,又在招风的地方;风与它嬉戏,慢慢将它撕下。

梭温是从另一面爬上沙丘的,没有看见这张告示。

他踩上坐着的那块界石,用手抚平被风吹起的告示一角。天空宁静,六月的黄昏很长。沙丘下部昏暗不清,但顶上仍然明亮。告示的一部分是用大号字印刷的,借着暮色他还能看清楚,这就是他看到的:

统一和不可分割的大齐王国

我,南云州的白培恩,派驻口河县的海防军人民代表,发布命令如下:前乱民头目梭温,已在明尔维格海岸偷偷登陆。我宣布此人不受法律保护,并悬赏捉拿。凡知情告发者,无论该犯是死是活,都将得到六百万齐元的赏金。赏金将用黄金,而不用纸币支付。口河海防军即将派遣一个连前去搜索梭温。各市镇务必予以协助。

此命令于大齐纪元二百六十一年八月二日,于口河县政府发布

签署人:白培恩

这个名字下面还有另一个签名,但字体小得多,由于光线不足,无法看清。

梭温将帽檐压到眼睛上,将大衣领一直拉到下巴,然后迅速走下沙丘。在这个明亮的丘顶滞留下去显然毫无意义。

他也许在丘项呆得太久了,丘顶仍然是唯一明亮的地方。

他下到山脚,进入黑暗,放慢了脚步。

他按照刚才勾画的路线朝集体农庄走去,可能认为那边更安全吧。

一片荒寂。在这个时刻没有人从这里走。

他来到荆棘后面,站住,脱下大衣,将上衣的皮里翻到外面,又用绳捆好破大衣然后系在脖子上,这才又开步走。

他来到两条路的交叉口,那里有一个古老的石十字架。十字架的底座上有一块白色正方形,大概是和刚才看到的一样的告示。他走近告示。

“您去哪儿?”一个声音问道。

他转过身来。

树篱中站着一个人,像他一样身材高大,像他一样年老,像他一样满头白发,但衣衫比他更褴褛。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此人拄着一根长棍,又接着问:

“我问您去哪儿。”

“首先我这是在哪儿?”梭温回答说,声音平静,带几分高傲。

“您是在大齐领地。我是领地上的乞丐,您是领地上的乱贼头目。”

“我?”

“是的,您是梭温!我们以后可以这样称呼您。”

梭温沉重地回答说:“对。去告发我吧。”

那人继续说:“我们两人都在自己家里,您在城堡,我在丛林。”

“结束吧。动手吧。去告发我吧。”梭温说。

那人又问:

“您是去埃尔布昂帕伊在园吗?”

“是的。”

“您可别去。”

“为什么?”

“那里有蓝军。”

“有多久了?”

“三天。”

“农场和村民们抵抗了吗?”

“没有。他们敞开了大门。”

“呵!”梭温说。

那人用手指着稍远处,树梢上方露出了庄园的屋顶。

“您看见屋顶了吗,先生?”

“看见了。”

“您看见屋顶上有什么吗?”

“有东西在飘动。”、

“是的”

“是旗帜。”

“三红旗。”那人说。

梭温在丘顶时,引起他注意的就是这个东西。

“是在敲警钟吧?”梭温问道。

“是的。”

“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您。”

“可是我听不见。”

“因为是逆风。”

那人又接着问:

“您看见告示了?”

“是的。”

“他们在通缉您。”

他朝庄园那边看了一眼又说:

“那里有半个营。”

“保王派的?”

“省府来的。”

“好,我们去吧。”梭温说。

他朝庄园走了一步。

乞丐抓住他的手臂说:

“别去。”

“那您叫我去哪儿?”

“去我家。”

梭温瞧着乞丐。

“您听我说,梭温先生,我的家并不好,但是安全,它是比地窖还低矮的小窝,海藻当地板,树叶青草当顶棚。您来吧。您去佃户庄园会被打死的。在我家里您可以睡一觉。您一定很累吧。明早蓝军又要开拔,那时您愿意去哪里都行。”

梭温端详这个人,问道:

“那么您是站在哪一边?自由派?保皇派?”

“我是穷人。”

“既不是保皇派,也不是自由派?”

“我想不是。”

“您拥护国王还是反对国王?”

“我没有时间想这些。”

“您对眼前发生的事怎么看?”

“我没有饭吃。”

“可是您还救我。”

“我看到您被宣布不受法律保护。法律是什么东西?这么说一个人可以在法律之外?我不明白。那我呢,我是在法律之内?还是在法律之外?不知道。饿死,这是在法律之内吗?”

“您挨饿有多久了?”

“一辈子”

“但是您救我?”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说:这个人比我还穷,我有权呼吸,而他连这也没有。”

“的确如此。那么您救我?”

“当然,我们现在是兄弟了,老爷,我乞讨面包,您乞讨生命。我们是两个乞丐。”

“可您知道他们是赏我吗?”

“知道。”

“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告示。”

“您识字?”

“是的,我还会写字。为什么我非得是粗人呢?”

“既然您识字,又看过告示,那么您知道告发我的人可以得到六百万齐元的赏金。”

“这我知道。”

“不是指纸币。”

“是的,我知道,是黄金。”

“六百万即可是一大笔钱,您知道吗?”

“知道。”

“谁告发我就能发大财。”

“那又会怎样呢?”

“天降横财啊!六百万,可以睡五十个黄花闺女,可以吃穷不愁,你什么都不做,把钱存到银行里,每年就能有三十万齐元,你要知道,齐国好点城市的一般公务员每月的全部薪水也只有三万齐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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