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天后，关山魁见家具厂在外打工的人回来得差不多了，便召集宿舍区所有住户派出来的代表在厂部办公大楼的职工会议室开个讨论会。讨论的主题当然是宿舍区的去留问题。
家具厂宿舍区共有四栋，每栋十二户，共是四十八户。每户有一到三个人是厂里的职工，厂子改制牵涉到每一户人家的利益，尤其是这套房子，利益更大。在当前楼市节节攀升的情况下，能保有一套房子对生存可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一听说要讨论宿舍区的去留问题，每家每户都派出一两个代表来宣泄一下自己的心声，把个偌大的职工大会会议室挤得是水泄不通。

关山魁坐在主席台上，对着听众席上吵嚷的人群喊道，“静一静，静一静，开会了！”听到关山魁的喊声之后，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关山魁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想必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我们的厂子正在着手改制，宿舍区当然也牵涉在内。投资方的打算是将整个厂区，包括宿舍区都盘过去搞开发。我们提议保留宿舍区，保留我们的房子，让大家都有一个窝。可问题是投资方盘下地皮后就要建高楼，若保留宿舍区，这样势必要影响我们的光线。若不这样做，投资方又无利可图，谈判就有可能破裂。所以，这是一个矛盾焦点。请大家来，就是要解决这一问题。”

话音刚落，台下一个中年男子便提议道：“干脆让开发商拆掉算了，到时有新房子住。”

“新房子？不要钱？上哪找钱补那些差价去。”另一个中年男子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房子很是年头了，还能住多久？”先前的那位汉子说道。

“二、三十年总能对付吧。不光是房子，能保住这块地皮就说明我们的厂子还在，我们还是主人。没有这些，我们啥也不是。”后面的那位汉子说道。

“对、对、对……”随即便有一群人跟着附和。

关山魁咳嗽了一声，说道，“大家先静一下。”会场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关山魁继续说道：“目前，对是否保留宿舍区大家都还有不同的意见。这样看来，我们还得先表决一下是否保留宿舍区这个问题了，先点一下名，念到各户主的名字就站起来应一声。”

关山魁于是对着户主花名册点了起来，各户主听到名字或站起来，或举手大声地应到。点完名，关山魁便说道：“现在开始表决，同意保留宿舍区的户主请举手。注意是同意保留的，只要户主一个人投票，其他人不要参与。”

“唰！”台下举手的有一大片，关山魁点了一下数，有将近四十个人，超过了三分之二。关山魁就说道：“大部分都举了手，表示同意。”过了一会儿，关山魁又问道：“那没举手的是不是赞成拆迁？”

“我不同意把厂子卖给开发商搞开发，我们住得好好的，凭什么挡掉我们的光线。”是高斌在说话。这一下问题更复杂了，又回到了原点。

关山魁无奈地说道：“这会没办法开了。”关山魁真想说散会算了，可转念又想，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岂不是说我无能。

关山魁静了一会儿，转身向高斌问道，“高斌，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法子把大家带出困境。”

“我不是领导，这事不归我管。”高斌直截了当地推得个一干二净。

“那我可以管你么？”关山魁问道。

“管我？管我什么？我又没犯法，你管我什么？我只是在维护我的利益而已。”高斌理直气壮地说道。

“可你妨碍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关山魁说道。

“我妨碍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笑话。我这是在维护大家，维护全体职工的利益。怎么一到你嘴里就成了妨碍大多数人的利益了？”高斌反驳道。

“你那是在维护全体职工的利益吗？大家都赞成厂里改制，你一个人不赞成，你的利益代表了全体职工的利益？就你一个人不是败家子，你最能维护厂里的利益？你能耐大，可以挽救厂子？”关山魁说道。

高斌没词了。

关山魁稍静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说道，“同志们，厂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某一个领导的错，是时代给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过去，我们吃大锅饭吃惯了，满脑子都是等、靠、要的思想，没有自主思维，总是处于被动局面，市场跟不紧，包袱又沉重，赚一个花两个，还要欠三个，这样的厂子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国家也不可能拿钱来养着我们，这谁的心里都清楚。现在，机会来了，甩掉穷困帽子的机会来了，我们若再不抓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什么机会呢？我不说，大家也清楚，就是我们脚下踩着的这块地皮。时代又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我们的这块地皮值钱了。人家为什么愿意拿出几千万来帮我们脱胎换骨，就是因为看中了这块地，有利可图。商人嘛！图的就是利润。没有利润，人家愿花巨资来挽救我们？同志们啊！不要抱着棺材不舍得放。哪天，要是这个地价跌了，我看大家哭都没有地方去了。”

台下死一般地沉寂。过了好一会儿，高斌先缓过来了，说道，“那就赶紧卖吧！我先申明喔！我同意保留宿舍区这一块。”

立刻，大家“哄”地一声大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关山魁要做的工作马上变得顺利了起来，大家以压倒xìng的票数通过了表决，基本上同意保留宿舍区这一小块，出让生产区那一大块。

次rì，关山魁将职工住户大会讨论的结果通报给了何靖文和毅恒置业公司。

何靖文见只是笼统的口头xìng报告，立刻要让公司人力资源部印制统一格式的书面保证书，注明公司的规划可能要将宿舍区的光线挡掉，让厂方职工签署。可转念又想，真要是规划那块地，法律是不允许挡掉或妨碍其他建筑的光线的，这种保证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何靖文又想，马上就到chūn节了，这段时间肯定是不方便应付这件事的了，只能过了chūn节再说。于是，何靖文代表公司回复家具厂，等chūn节后新的规划方案出来后再处理。

而后，关山魁将职工讨论的情况和毅恒置业公司的答复向杜良发作了汇报。

杜良发说道：“你们把宿舍区那块地留着，这改制岂不是不彻底？难怪人家不好规划，就那巴掌大的一块地，若建高楼，那肯定是要影响后面的光线，若不顾及你们的生活，将高楼建起来，影响了你们采光，那是违法的。这种买卖人家当然要顾忌。得找个两全的办法解决一下。”

“那就等他们的规划方案出来后再说。”关山魁说道。

“也只能暂时这样了。那就等等，反正现在地价还在上涨。”杜良发说道。

就这样，双方谈判也就暂告一段落。

这天下午，何靖文去花园城找赵彦直和孙敏霞汇报情况，刚好在楼下碰到赵彦直在那跟他父亲赵冠华研究打家具的事，于是，师徒二人找了个僻静处谈了起来。何靖文先将家具厂职工代表大会上商定的要保留宿舍区的这个情况告诉了赵彦直。

赵彦直想了一下，说道，“他们保留了那一块宿舍区也行，省得将来还得安置他们，那么好的房子拆掉了也是一种浪费，再说，多增加那一点面积也没多大作用。这个问题就这样定了，同意家具厂保留宿舍区那一部分面积。但这一点原因不要透露给厂方，省得人家还以为我们占了不少的便宜。”

“我明白。”何靖文应了一声。

“那新的规划方案出来了吗？”赵彦直问道。

“出来了。不包括宿舍区那一块，面积刚好十亩左右。不过，将来若将那片宿舍区一起纳入管理范围，将进门设在宿舍区那边，规划方案看起来就更气派了。”何靖文答道。

“也就是说，还有不借道宿舍区的出路？”赵彦直说道。

“当然。随便哪块都可以设门进出。”何靖文答道。

“光线怎么样？”赵彦直又问道。

“不会影响宿舍区住户的正常生活，每天能保证每户至少两个小时的光照，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何靖文答道。

“这就好，我们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下一步谈判就能得心应手了。”赵彦直说道。停了一会儿，赵彦直又想到孙敏霞的事，便问何靖文道，“敏霞对创建家具厂还是心存疑虑，你觉得是另外成立一个公司来管理家具厂，还是直接由公司来管理家具厂更好？”

“我个人是赞成直接由公司来管理更好，一来节省成本，二来管理方便，不容易产生纠纷，公司的决策也能一步执行到位。”何靖文答道。

“应该是这样。可敏霞就是接受不了，总是心存排斥，得想办法解开这个疙瘩。”赵彦直说道。

“我觉得董事长主要是对家具厂没有信心，若让她看到家具厂的火红场面，她的这个排斥心理就会自然消除了。”何靖文说道。

“对，你这个建议提得好，得让她出去见识一下，顺便了解一下市场。”赵彦直说道。

“可以不出门，在网上了解一下，效果也一样，可能还更全面。”何靖文说道。

“对，你这个建议更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行啊！靖文。”赵彦直不停地夸道。

何靖文被赵彦直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说道：“这次可能是我旁观者清了，赵老师被急过了头，我也是在网上感受那种气氛的。”

“不错，还是你想得很多。”赵彦直说完又问道，“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先将规划方案告诉家具厂，让他们再讨论一下，将讨论结果形成正式协议，让宿舍区的户主们签署，以防备将来的纠纷。”何靖文说道。

“尤其是要盯住受影响较大的那几户，他们的意见才起决定xìng作用。要让厂方将思想工作做踏实一些，公开、公正、公平，不要留下隐患。”赵彦直说道。

“赵老师提醒得对。”何靖文说道。

两人又谈了些别的事，便分手散去。

当天晚上，洗漱完毕，赵彦直便催促着孙敏霞上网了解家具业这一行当。

被赵彦直一提醒，孙敏霞也觉得自己是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之前孙敏霞因为对家具业的排斥心理，所以便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于是，孙敏霞打开电脑，开始上网。

正如何靖文所说，孙敏霞通过在网上一搜索，这大大小小的家具厂，五花八门的家具店，各式各样的家具便扑面而来，尤其是各具特sè的仿古家具更是深深地吸引了孙敏霞。不一会儿，孙敏霞便进入了角sè，对家具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孙敏霞忙活了整个一晚上，仍是意犹未尽，直到赵彦直催她休息，她才恋恋不舍地关掉了电脑，打着哈欠说明天接着上。

直到这时，孙敏霞才对家具业有了一点兴趣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