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自流达成共识对于刚上任的陈哲来说，无疑是个不错的开始，由于陈哲在人事方面的让权，两个人之间的芥蒂消融瓦解，迅速展开了蜜月期的密切合作。
凡是涉及到人事方面的问题，事无大小，陈哲都是一律请示江自流之后再做批示，从不提出个人意见，这让原本心存疑窦的江自流非常满意，也渐渐放下心来。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陈哲也避免了在繁琐的人事工作上耗费jīng力，得以集中心力全力投入经济建设。

做为回报，江自流对陈哲的工作也给予了高度支持，不仅在各类会议上大力宣讲经济建设的重要xìng，更是亲自点名拿下了几名阳奉yīn违的干部，为陈哲强行开辟了一条畅通坦途。

有了这份默契，陈哲自然是jīng神抖擞，很快便展开了对全县经济的深入调研，以便拿到第一手资料，进行整体规划。

这天一上班，照例到县委坐了一个小时，处理过部分文件之后，陈哲叫上新分配来的秘书程浩，直奔全县经济垫底的平阳镇。

车出县城的时候，陈哲点上一支烟，副驾驶位上的程浩会意地从公文包中掏出关于平阳镇的文件，转身递给陈哲，然后回头端正地坐好，默默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陈哲微微地点了点头，程浩的年纪比他还大两岁，但是在县委办公室也是嫩生生的新人，没有跟过任何领导，这是陈哲选中他的原因，一是年龄相仿不至于别扭，二是白纸一张可塑xìng强，比起胡海洋那类老油子要更质朴一些。

从他目前的表现来说，还略嫌生涩，不过好在人比较机灵，脑子转的快又不轻佻，很对陈哲的胃口。

“和小李一样，到我面前就成了闷葫芦。”陈哲看着前排两个沉默的下属，笑了笑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

平阳镇的地理位置比跃马乡更靠近县城，面积也排在全县第二，从这个角度来说，经济条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全县垫底，但是奇怪的是，该镇的财政收入年年垫底，每年都要从县里领取大量地财政补贴，属于地地道道的“讨财政饭吃”。

半年前参加全县乡镇工作会议时，他还好奇地问过庞秀林这个问题，当时老庞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没有正面解释，如今想起，庞秀林的笑容里似乎还隐含着什么内容。

难道这里有什么蹊跷？

但是从手上这份文件里，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文件只是笼统的指出该镇几家乡镇企业连年亏损，入不敷出，大批青壮年外出务工，导致农业荒废，农业税收方面也受到极大影响，全镇经济严重萎缩，导致全县垫底。

这一点倒是和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很多贫困乡镇相符合，但是常平的经济在全市也算排的上号，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怪胎？

正在他低头反复思量间，汽车忽然猛烈地颤抖了一下，陈哲毫无防备之下，顿时歪倒在后座上，手里的烟头戳在座椅上，火星四溅！

“陈书记，对不起……”小李涨的面脸通红，慌乱的解释着，“我没跑过这条路，没想到路况一下子这么差……”

“没事。”陈哲坐直身体，示意小李放慢速度，摇下车窗向外看去，脸sè渐渐沉了下来。

从县城出来不过十几分钟，路面已经从平坦的柏油路变成了坑坑洼洼地黄土地，前段时间雨雪天气时留下的车辙依然清晰可辨，部分路段显然是曾经整修过又被压毁，碗大的鹅卵石参差不齐地裸露出地面，车子走在上面，就如同进了河道乱滩般摇摆不定。

“程浩，你是本地人吧，以前来过平阳吗？”陈哲目光yīn沉地看着窗外，沉默了一阵问道。

“我是县城的，小时候出来玩来过两次。”程浩稍微楞了一下答道。

“那时候就是这种路况吗？”陈哲转过头看着程浩，“放心说，这里没外人。”

“小时候来，也是土路，不过似乎比现在平整些。”程浩认真地回想了一阵，“那时候各乡经常组织农民集体修路，可以记工分，后来好像慢慢就淡了，对了，这些石头可能是原来修路时从河里捞上来的，我有一次在别的乡见过修路，底层铺的都是这样的石头。”

陈哲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关上车窗，重新点了根烟不再说话，只是大口往外喷着烟雾，程浩看他脸sè不对，也沉默了下来，小李却是憋红了脸鼓着腮帮子尽力保持着车子的平稳，车内一时陷入了凝重地沉寂。

车子开进平阳镇，路面稍微平坦了一些，满腹心事地陈哲这才发现车内的气氛过于凝重，心说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差了些，喜怒不形于sè还是要练练的。

转念间已经到了镇zhèng fǔ，陈哲留意看了眼大门，得出了四个字的结论：破败不堪。

车子开到办公楼下，陈哲下车站定，看着杂草丛生地院子和灰蒙蒙地三层办公楼，心里叹息了一声，和这个地方相比，跃马乡的zhèng fǔ大院，简直就成了都市中的CBD高档写字楼！

“陈书记，您下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去迎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陈哲回头去看，原来是程浩已经知会了当地的工作人员，收到消息的镇党委书记王茂才和镇长钱德宝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

“我下来随便看看。”陈哲和两人握了手，脸上毫无笑意，迈步朝着办公楼走去，“先参观参观同志们的办公环境。”

钱德宝的脸sè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敢张口，最终一咬牙抢上前去领着陈哲往里走去。

王茂才却是鄙夷地扫了他一眼，默默地跟在陈哲身后，一言不发。

留意到这个细节，陈哲心里动了动，听着钱德宝说话，一路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准备上楼。

临上楼梯时，一楼的一间房屋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叫喊声，陈哲停下脚步，待到听清楚喊叫的内容时，已经是面沉如水，目光倏然落在两人身上，透着一股冰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