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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人其实是一件很有快感的事情，尤其是整治那种身份特殊的目标，更是能将执行者的激情从每一个毛孔中释放出来，全身上下都为之颤抖战栗，兴奋不已。

午饭刚吃过，展云鹏便带着两个人回到了乡zhèng fǔ，直接在办公室里堵住了陈哲。

“陈哲同志，我代表市县两级党委和zhèng fǔ派驻的工作组，向你了解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似乎是没有闻到办公室里依然萦绕的浓郁酒香，展云鹏径直在沙发上坐下，面sè平静地问道。

陈哲揉了揉眉心，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长长地呼出一口酒气，“问吧！”

“跃马乡前段时间有多家企业被纳入星火计划，听说陈乡长是出了大力的。”展云鹏对陈哲抵触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语气越发平和地问道，“看来你和企业的关系很好？”

一直跟着他的中年男子手脚麻利地掏出笔记本，在桌上摊开，神sè凝重地拧开钢笔帽，做好记录的准备。

“为人民服务。”陈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拿出一盒软中华自顾自抽了起来。

展云鹏没想到陈哲会这么回答，神情一滞，目光落在软中华上，瞳仁已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笑了笑说道，“陈乡长很会享受生活……”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陈哲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却从抽屉中摸出一盒狮峰龙井，起身倒掉杯中的残茶，自顾自泡了一杯浓茶，看也没看展云鹏面前空空如也的茶几，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展云鹏，眼神放肆地在来访者身上转来转去，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展云鹏的脸颊绷了绷，尽量平稳地呼出一口浊气，眼中跳动着yīn郁的怒火，语气却已冷到了极点，“陈哲同志，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那就请你正面发问。”陈哲再次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说道，“做什么都要有专业jīng神嘛！”

展云鹏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没一口血喷在陈哲脸上，这家伙答非所问东拉西扯，现在还指鹿为马，指责自己不专业？

他不是第一次带队调查干部违规违纪现象，见过的问题官员形形sèsè，有负隅顽抗的，有当场瘫软的，可从来就没有一个敢像眼前这家伙一样，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

“好！那我请问你，有人举报你协助柳庄的村办企业非法贷款，有没有这回事？”但是展云鹏大小也是个处级干部，讲究格物气度，于是强自压抑着怒火，冷冷地问道。

陈哲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还处级干部呢，这才逗了两下，就沉不住气了？

难怪只能在市委办公室挂个副职，素质啊素质！

“请你正面回答！”看着冷笑不语的陈哲，展云鹏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怒火又翻滚了起来，饶是他再讲究养气功夫，身为堂堂的处级干部却再三被一个小小的乡科级干部挑衅，也忍不住动了真火，厉声喝问。

“铃……”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办公桌上蹦的激情四溢。

陈哲抓起电话，无辜地看了展云鹏一眼，这次不是我不回答啊，你也看见了。

其实回答了估计更让展云鹏抓狂，因为他这次准备好的台词，是“发展才是硬道理。”

“陈乡长，有人到柳庄来捣乱，干扰施工进度。”柳大龙的粗嗓门响了起来，忿忿不平地喝呼着，“缠的我们什么事都干不了！”

陈哲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动声sè地看了展云鹏一眼，心里一动，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柳大龙你干什么吃的！蓄意破坏经济建设，你不知道怎么处理？！什么县里来的干部，县里来的干部会干这种龌龊事？！再说市里来的领导就在我面前坐着！你把那些假冒的人都给我带到村委会去，等候处理！”

挂掉电话，陈哲看也不看展云鹏，直接拨通了庞秀林的电话，“庞书记，我接到电话，有人冒充县里干部，跑到柳庄去搞破坏——对，人已经带到村委会了，我建议会和乡派出所，马上赶到柳庄去，跃马乡的经济环境，绝对不允许有人蓄意破坏！”

展云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又惊又气地看着陈哲，在柳庄被扣下的当然是他派出去的工作人员，他的计划原本就是兵分两路，由他亲自盯住陈哲，其他人到企业去调查取证，争取在他们没有机会串供的前提下，拿到第一手资料。

只要这次能在双方的言辞中找到相互矛盾的地方，就有了追查的疑点，由此顺藤摸瓜下去，不愁揪不到他的尾巴！

跟汤小和称兄道弟又怎么样，就算是汤书记的子侄，只要查到了你的问题，一样把你拉下马来！

整个江南省资深干部谁不知道，汤书记最是大公无私，上次有人查实他的秘书徇私，汤书记不仅不包庇，事后还擢升了力主办案的天城市纪委书记，这次要是能把打着他旗号的陈哲拿下，岂不是升的更快？

所以展云鹏早就打好了主意，无论有多困难，这次也要查出陈哲的问题，就算陈哲真的干干净净，事情传到汤书记耳朵里，还不是一样能落个不畏强权的好官声！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哲居然来了这么一手，自己在这里胡搅蛮缠，暗地里竟然下了狠手，工作组是来调查干部违纪问题的，你却跑去干扰人家乡镇企业的经济建设，人还被当场扣下，现在更闹得要派出所出面拿人！

先不说工作组的人到底干了些什么，单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带队组长展云鹏就跑不掉一个领导不力的过失，万一再落到有心人手里，稍微加工一下，就能变成滥用职权，干扰地方经济建设的无妄罪名，这可不是他一个处级干部能承受的重责！

再说这里还是陈哲的地盘，就冲他电话里说那些话，展云鹏就断定，这家伙是铁了心要把派到柳庄的工作人员扔到泥坑里去，管你做没做过，先滚上一身臭泥再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口水官司，打不打得赢是其次，关键是这么一闹，工作组哪还有时间和脸面去调查人家的违规行为？

不被撤回去训的狗血淋头，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这么一圈想下来，展云鹏再看正在东一个电话西一个电话安排的陈哲时，竟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还是那个只会胡搅蛮缠，作风跋扈的年轻乡长吗？

分明是一条yīn狠毒辣的毒蛇啊！

但是事已至此，不能沾的也已经沾上了身，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露怯，展云鹏暗自拿定主意，先看清楚事态，搞明白柳庄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决定。

“展组长，这事不大不小也和工作组沾边，麻烦你跟我跑一趟？”陈哲打完电话，不冷不热地问道。

这话正中展云鹏下怀，木着脸应承一声，带着两个手下便出了办公室。

“孙德海的得力干将？”陈哲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周芸的介绍，冷晒一声，“不过如此！”

——

车队风风火火地赶到柳庄的时候，村委会外面已是人头攒动，沸反盈天，一大群柳庄的村民围在村委会前的空地上，神情激切的彼此交谈着，时不时就有人扯着嗓子高喊两声，隐约听见好像是什么滚回去之类的粗话。

车子刚一停下，村民们哗啦一下便围了过来，那时候的老百姓对官员并不是特别惧怕，尤其是基层干部，老百姓有了难处，更愿意和他们诉说。

陈哲推开车门，几个化工厂的骨干人员就挤过来，大声诉说起来。

“陈乡长，那几个家伙来了就要把大龙厂长带走，说什么调查，却是蛮横的很！”

“我们问几句，他们还骂人，小花都被吓哭了。”

“这哪里是干部，分明就是土匪！有个特别凶的，还威胁要我们停工！”

陈哲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刚下车的展云鹏，一言不发。

庞秀林和陈哲坐在一辆车里，听到这些话脸上也变了颜sè，还没下车，便怒气冲冲地吼道，“谁要让你们停工？柳大龙人呢！”

村民们闪开一条道，七嘴八舌地说道，“在村部，大龙厂长跟他们在一起。”

庞秀林走到展云鹏面前，又冲着刚上任的派出所所长任雨来招招手，“任所长，你陪展组长进去看看，如果不是工作组的人员，就抓起来就地审问！我倒要看看，是谁来我们跃马乡搞风搞雨！”

庞秀林这次是豁出去了，几句话讲的杀气腾腾，展云鹏眼皮一跳，却没有吭声，顺着村民们让出的通道朝里走去，从陈哲身边经过时，两人对视了一眼，火星四溅！

“乡亲们，要相信党和zhèng fǔ！”陈哲看着展云鹏的背影，突然高声说道，“乡党委和乡zhèng fǔ会处理好这件事，大家散了吧，我向你们保证，化工厂绝对不会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