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节 战略转折
康熙在王辅臣造反之初,担心事态扩大,急领陕西督抚前去招抚,并将王辅臣的儿子放归陕西以示招抚之意。可是各种方法用尽并无效果,前方将领纷纷退缩,只是贝子洞鄂到后情况略有改观。可这洞鄂也是个胆小之人,自己始终呆在西安不敢动弹。倒是几个汉将甘肃提督张勇、都统王进宝、宁夏总兵陈福倾力死战,西安、宁夏倒还一时幸免。张勇、王进宝、陈福分兵数路向王辅臣进攻,先后克兰州、巩昌等地,对王辅臣形成了包围之势。康熙先后提升张勇为靖逆将军,王进宝为陕西提督,陈福为宁夏提督。只是大将军洞鄂对汉将的胜利却不以为意,经常小题大做的斥责汉将,以至于张勇在顶住王辅臣多次反攻后,几次上疏康熙不愿与洞鄂一道合围王辅臣。
康熙十四年底,陈福进攻陕甘定边。王辅臣前来迎战,此时辅臣军余威尚在,士气尚存。双方多次交锋,陈福不敌,败走宁夏。其手下众将不听指挥,杀了陈福,随王辅臣反了满清。为平定宁夏之乱,张勇向康熙举荐自己的老部下,天津总兵赵良栋继任宁夏提督,康熙准之。这样以张勇为首的清陕甘绿营雄师雏形渐成。赵良栋到宁夏后,率部将叛乱军队围困,经过数月激战,将叛军歼灭,宁夏渐平。
康熙十五年初,见全国各战场清兵都不能得胜,康熙将各地将帅痛斥一番,并将陕西的大将军洞鄂降爵处置,要他与张勇同心协力合谋陕甘,若再有差池,定将重惩。这时湖南传来消息,吴三桂开始会同广西将军孙延龄从广西进攻广东,尚可喜向康熙求援。可康熙实在无兵可派,面对如此尴尬境地,康熙召集廷议大臣会商对策,都统大学士图海用参议周培公的建议向康熙道:“皇上,观全国战局,各地都缺少速胜之条件。可细细思量一下陕甘乃全局之关键,我大兵在陕甘尚有些优势,而陕甘王辅臣与王屏藩一个在平凉,一个在汉中,相互之间间隙过大。参议周培公建议朝廷应集重兵先剿灭王辅臣,如此才能腾出手来会剿吴三桂与耿精忠。”
康熙细细盘算一番,心中也暗自叫好,逐将周培公召入宫中面议。周培公提议到:“皇上,眼下平凉的王辅臣有三难,一则他与王屏藩相距过远,便于朝廷各个击破。二则其手下连战多败,前时兵锋已是不在,加之朝廷在兰州、宁夏招抚有加,王辅臣军中人心已是不稳,正是为我可乘也。三则辅臣军本是各地镇兵,军备粮秣原就不善,今日只要断其后援,加上我朝廷大兵火炮强劲,想是破之不难。”康熙闻言称善,逐命都统大学士图海为抚远大将军,再率八旗精兵三万,赴陕西统领陕甘军务,贝子洞鄂一下各部统归由图海辖制,周培公升五品参议,随图海帐下行走。同时征调多时未用的蒙古大军六万,由蒙古将军毕力克图率领,随图海共同剿灭陕西王辅臣。大军起行之前,康熙叮嘱图海道:“将军此去,定要合兵满汉,截断王辅臣粮道,剿抚并举,早日平了平凉,此举实关乎国之大局也,望爱卿勉力为之。”
清将之中以图海颇精兵略,是满洲大臣中的翘楚,故而他在军中极有威信。他领三万精兵到了陕西,清点本部军马,计有自己与贝子洞鄂所率满洲兵六万,毕力克图所率蒙古精骑六万,张勇等所率绿营兵八万。而王辅臣在平凉有步骑八万,王屏藩在汉中有步骑八万,清军已经具有一定的优势。图海到陕西后,知道张勇、洞鄂等满汉将领不睦,也理解皇上要重用汉将的深意,所以他对各将也是一视同仁。这里他召集众将提道:“眼下王辅臣在平凉,而王屏藩在汉中,两人隐为犄角,我军需用部分兵力断其联络,再集大部兵力围攻平凉,如此方为取胜之良策。”
图海下来对张勇、王进宝说道:“我军要围攻平凉,那王屏藩必来相救。我想请将军领兵前往陕南,守住要隘,堵截王屏藩,我军在平凉才能便宜行事。”张勇、王进宝领兵六万前去陕西设防不提。
这里图海领兵十三万围了平凉。刚一扎营图海领人细细将平谅四面地形巡视一番,又了解到辅臣军态势,与周培公等细细研判一番,逐召集众将,如此这般,各授密计。众将得令,各自下去布置不提。到了夜里二更时侯,王辅臣率五千轻骑前来劫营,悄悄潜至清营里,谁想竟是出奇顺利。可进了营中才知竟也是空无一人,这才知道上当,待要退出,已是不能,只见营外无数火把篝火,清兵已将军营团团围住。王辅臣所率原就是精兵,大家也都久经沙场,他带领众人左冲右突,凶斩猛杀,狂劈一阵。他手下原本剽悍,此时为了活命也是拼命突围。清军初到,加上八旗军久疏战阵,上去与之拼斗多是处于下风。只见王辅臣果然了得,一把宝剑用的是上下飞舞、出神入化,着剑处皮开肉绽、寒光到哀号连天,杀的清军接连败退。众人见将军神勇,也是拼死效命,大家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逃出重围。图海等清军众将都道他勇猛非常,心中暗暗吃惊。王辅臣回城的路上见到一队人马前来接应,一看来者是自己派住城外要地虎山墩的守将,心说不好,忙问:“你们怎会来到这里?”
来将回道:“适才听到喊杀之声,正要询问,见到有传令者道:将军前来劫营被围,让我等速速前来救援。故而末将方率部前来支援。”
王辅臣听了跺脚道:“我何时曾去唤你们来增援?你上了敌人的当了。平凉休也!”忙回城点齐一万人马前去夺回虎山墩。王辅臣对那裨将道:“这虎山墩要地涉及我等生死,你轻易丢失本已是大罪。今日命你戴罪立功,若是拿下虎山墩则罢,若是再有差池,定要论你过失之罪。”裨将领命前去。
谁知图海早知虎山墩重要,用计赚下以后岂能松手?这里早已准备停当。清军守的那叫严实,这王辅臣军来攻之时,火炮、火枪狠命乱打,加上那箭阵锋利,辅臣军伤亡巨大,多次进攻都未得手。最后一次,那裨将想到王辅臣叮嘱,将所有兵力尽皆派上,想用人海战术拿下要地。清军这里早有准备,那守卫将士竟能轮番上阵,次递为战,看看辅臣军不敌,清军号令齐出,竟是大军压上,反倒要将辅臣军包围。这又是一番好杀,四处都在刀枪搏击,众人连喊带骂,缠斗不休。这时清军已是胜了一阵,心中胆怯俱无,众人都要杀敌立功,纷纷踊跃向前。而辅臣军本就败过,加上刚才进攻伤亡巨大,大家心中已是惧了几分。双方战了多时,清军究竟优势,竟将辅臣军大多消灭。打了半天,裨将率队狼狈逃回,一万多人清点一番仅回来两千多点。王辅臣暗叫不好,急忙又派人向汉中求救,每每想起当前处境心中不禁愁苦。
原来图海到平凉后看城里地势,只见城西有个高处叫虎山墩,在此墩上对内可看到城里一切情况,对外是辅臣军的粮秣要道,实是平谅之咽喉也。只是王辅臣已派重兵把守虎山墩,想想来时那城墙上有人一直在窥视清营。图海想王辅臣老道,想必是要趁夜劫营,而他虎山墩又守的严实,他与周培公计议多时才想出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这才有今天的一番布置与作为,即将劫营的叛军消灭了一半,又智取了虎山墩。这两仗打的实在是精彩漂亮,王辅臣所部也都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出来与清军叫板。图海占了虎山墩以后,在平凉城外扎稳大营,连绵几十里的大营将那平凉城围的水泄不通。清军也并不急于攻城,只是用手中几十门红衣大炮日夜不停的向平谅城里轰着,炮弹所到之处房倒屋塌、人仰马翻,平谅城里到处是鬼哭狼嚎之声。王辅臣多次派人向外求救都是杳无音信,城里粮食看看要枯竭,城里人心惶惶。为防生变,王辅臣整天守在城墙上,以弹压众将士。
原本王屏藩与王辅臣商议,一个向陕西发展,一个前去袭扰甘肃。甘肃那里进展很快,各地兵器用物尚需四川接济。战线渐渐拉开,汉中与平谅之间建起了长达六百多里的运输线,只是兵力不足,间隙越来越大。王屏藩也感到其中不妥,可一时也无可奈何,正在犹豫,那边传来清军围困平谅的消息。这里他急忙点起本部军马由将军吴之茂前去救援。
吴之茂领兵杀向平谅,一开始清将赫叶率数千兵丁据守通渭抵敌,见吴军到来上前迎敌。两军对决,吴军势众,将那赫叶杀败。适逢王进宝领一万清兵前来救助,闻得消息,知道吴军张狂,命手下伐木拖拽以行,直向吴军冲来,浩浩荡荡,黄尘冲天。吴军见此,不明就里,纷纷后撤,王进宝率部追杀数十里方罢。吴之茂再细一打听,清军仅万余人,不禁七窍冒烟,这又点起部众将通渭包围起来。
王进宝见敌人来攻,并不惧怕,原本已将城墙加固,加上外壕沟宽水深,营垒密布。那吴军来攻,这里命手下将士将城郭守牢,先是弓箭枪炮,一通很打;后有滚木擂石,死命抗击。吴军没有攻城利器,只是凭着人手云梯,火弩弓马,尽力而为,人员物质,折损巨大,连续攻了两天都未得手,吴军上下也都疲惫不堪。而这时张勇所率援兵也已赶到。这时吴军有五万多人,清军也有五万多人,双方人数相当。张勇与王进宝计议先任由吴军再攻两天,待他势蹩再行反击,求得一击致命。这样城里还是仅由王进宝领人防守,其余在城外埋伏。又攻了两天,吴军伤亡无算,看看通渭如此难下,吴之茂也开始盘算出路。正在这时四处炮声响起,清军开始反攻了。
清陕甘绿营将士,都已是几经磨砺,对吴军更是胜多负少,本就占了先机。这时众人都已隐忍多日,此时杀出更是要奋勇向前,都要立功报效。双方杀在一起,刀枪剑影寒光四射,那青色光芒不时画出些圆弧与环亮,到处在闪亮、在波颤、在跳跃、在变化,人影、刀剑,交回穿杂,喊叫、怒骂,阵阵交叠。拼杀中不断有人倒下,有人进取,有人胆怯,有人退却。究竟吴军心弱,前时势众,竟已多日不胜,今见清军四围,又是凶悍异常,这里被杀的七零八落,急忙忙逃回汉中,此时已是去了一半了,就是主将吴之茂也身负重伤。张勇见吴军溃败,一面着人上报图海,一面领兵穷追不舍,径直将败军赶过秦岭方罢。
王辅臣坚守危城多日,日夜心焦不已。城中粮食日益短缺,军士们已开始结伙抢夺百姓财物粮食。更不断有清军散布消息,来接应的人被全歼,有当官者打算投敌。清军不断递过消息,只要投降朝廷,不仅有吃有穿,而且还可以官复原职,有立功者还可以有赏升官。那清军大炮很是凶猛,专看守城将士的人多处招呼,还有那粮道、兵营更是大炮轰击的重点,几十天下来,伤亡就一达数千人。死的不谈,就是伤者最为可怜,一无饭食,二无药医治,伤兵们先是号啕乱叫,渐渐没了力气,只有捱着等死了。城中将士渐自离心,不断有手下向王辅臣报来有人逃往城外,王辅臣只是抓了几个逃兵杀头示众,用以弹压众人。可近些天更难维护,竟有兵丁结伙杀了上司投降清军的事情发生,还有前些时出城的兵丁在城外呼朋唤友,说他们如何如何受到优待,城里将士的父老姐妹也在外面喊着亲人投降。也有几个亲信前来探听王辅臣心意,辅臣也是无可奈何。王辅臣的儿子被康熙放回,天天在他面前劝解,说起皇上仁慈,只要归顺朝廷,定不为怪。亲属内臣也多是怕死,都在从旁劝解,王辅臣这里心性已动。
这天他正在巡视,只见城外一个清将叫门,放入一问,方知是图海帐下参议周培公,奉图海之命前来招降。见王辅臣犹豫不决,周培公道:“图海大将军命我前来传信,前时我绿营大兵已将吴军援兵在通渭击败,歼敌三万有余,眼下大军正直逼汉中。将军如今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实为身处绝地,几无生理。此时不图反正,更待何时?想我皇恩浩大,前时曾将令公子放回,以示招抚之诚意。望将军应早做决断,依归正统。皇上历来重视将军才能,定不为怪。只要将军归顺,仍可官复原职,望将军速速决断。”
王辅臣心中服软,就对周培公道:“前日我儿曾拿皇上诏谕前来,本想响应,只是后来不见皇上特赦之诏,怕是以后仍有不利,故而一直未能应招。”
周培公道:“今日城外抚远大将军图海格外爱才,前日将军以己之力突出重围,他对将军大加赞赏。下官来时大将军曾叮嘱,将军如有顾虑,他愿极力为将军担保,决无反悔之意。”
王辅臣道:“如此最好,请阁下先回去报知大将军,明日定将遣人前去订约。”
周培公回到清营,将见到王辅臣的一番作为告诉图海,图海叫道:“参议果然了的!想我已是胜券在握,前日接到固原捷报,张勇等人已将吴军击退。想他如今缺粮断草,救兵无着,不虑他不降。”
果然第二天王辅臣派人来签了降表,开门纳降。康熙十五年七月,王辅臣投降清军。康熙接到捷报,大喜过望,就依图海所报,王辅臣官复原职,加太子太保,并授靖寇将军,命他带领部下协助平叛,戴罪立功。
王辅臣在甘肃平凉降清使整个战局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康熙对平乱各将领予以重赏,授大将军图海为世袭三等公爵;张勇在授靖逆将军后加封靖逆侯,外加少保兼太子太保;王进宝在授陕西提督后又授奋勇将军;总兵孙思克夺守虎山墩有功,授谅州提督。同时康熙大兴招抚之风,对投降的王辅臣不仅不追究其罪责,而是立即委以重任,其部下也多有重用。各地清军闻此消息军心大振,在全国各战场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而各地叛军人自离心,斗志涣散,许多地方军阀开始打算效仿王辅臣,投降清廷。这种情况给陕甘带来的剧烈的动荡,首先王屏藩退守汉中,吴军在甘肃固原、庆阳、秦州(今天水)等地守将纷纷投降,陕西仅留汉中一地还在吴军手中,清、吴双方在陕西和四川边界对峙起来。而清廷尚知陕甘地方不靖,故而清军分兵清剿各地叛匪。图海闻说延安一地曾有叛乱,故命毕力克图率三万蒙古骑兵和王辅臣三万降兵前去平乱。陕甘这里康熙腾出手来,开始专心对付吴三桂和耿精忠。
平凉事变是整个平藩战争的转折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