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一节 夜晚
() 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在劫难逃的,所谓的在劫难逃,只是给自己舍不得放开的一个借口。若果真是你的劫,也要你心甘情愿在里面不出来才行……
水
身体在水里
在沉,身体在往下沉
阳光
可以感觉到阳光暖暖的味道
温暖,让人沉醉的温暖
周围是什么
为何伸手却抓不住
为何寒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得刺激着躯体
翼?
在哪里?
黑暗
那样无力的袭来
水
灌进了身体
呼吸
快要停止了,是谁?
谁拉着我
好困
好困,让我好好睡一觉,大家,等一等,让我休息一下……
翼,别走,等等,等等我……
翼——
云洛从梦中惊醒,猛的坐起来,看见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惊慌的朝门口冲了出去,空空的,每一个房间都是空空的,只有徒壁、空院、枯井、杂草。外面是荒林,夕阳下,这一切都显得出奇的平和,除了一个人的心。
“别找了,在你熟睡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出去找吃的了,顺便干点其他的事情。”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升起,不觉让人一阵心惊。刚刚没有注意到,那个一直站在门边的人。
夕阳余光照着,jīng致的五官,长长的头发,似乎都闪闪发着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虽然没有天仙似的容颜,也算不上绝世美人,但看着心里会觉得很舒服。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看到若曦的时候,那样美好的感觉,面前的女子也有那样的容貌,只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哦?你没有跟他们一起?”
“他们说你太累了,需要休息,让我在这里看着你。”
“这样?”那样的回答让云洛一时回答不出来,只是直直的看着思寒冷冰的目光。
思寒没有任何回应,翻身上房,躺在房顶上闭目享受着夕阳。
云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什么都没说,往林中冲去。
“翼这家伙,刚刚经历了那样的战斗,还有jīng力四处闲逛,还有那个阿诺也是,”云洛边走边埋怨,更多的则是担心,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灵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嗯?”灵月回过头,看到云洛慌张的抹了抹脸,有些略显惊讶的问:“云洛大哥,你醒啦?感觉还好吗?”
“没什么事,你?”看到灵月眼角淡淡的泪痕,想了想,走上前背对着灵月说道,“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多少会不适应,慢慢会好的,就像伤口一样,不是不再疼了,只是痛的麻木了。”
听到云洛的话,灵月没有回答,两行刚止住的泪瞬间又流了下来:“是,伤口可以愈合,甚至连疤都可以不留,可是伤心用什么来治?”说到这里,灵月再也控制不住,急急得喘着气,激动的说:“但是为什么要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去面对死亡,追杀和逃亡……让我一个人面对一个我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世界。他们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我是否能够承受。从小父亲就很少陪着我,没rì没夜的在山林里观察天象,留给我和母亲的只有偶尔的话语和一个永远是严师的态度,跟我的对话从来都只有占星、卦象、预言——他哪里像个父亲。”
雨,点点的滴落在发梢、肩头,还有两个人的心里。灵月说这一切的时候,云洛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平rì那个冷静的姑娘,那个从来都温和恬静,心无尘物的女孩,在说到自己父亲的时竟是这般苦涩。
“还有更可笑的是,在狼族入侵的时候,父亲竟然丢给我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解读完的预言,让我去找一帮连他都不认识的人,他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只想和自己的父母兄弟一起开心的生活,我并不想拥有什么强大的占星预言的能力,我只希望父亲能偶尔侧头说一声,乖女儿,不错,还要努力。他有没有想过,我这一去就有可能回不去了,我不能为保护他们而战斗,不能和他们一起同生共死。曾经他们那样骄傲的说,我的女儿有一天也会像我一样,同我站在同样的高度,甚至超越我!可他从来都没不考虑我的感受,他只会一个劲的把我推出去,推出去……”
“你看,”说着云洛走到她面前,摊开手心,手中握着几滴晶莹如泪滴的颗粒,“这是我父亲给我的爱。”
“这是?”
“这是让我弟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唯一?希望?”
“是,”云洛收好手中的东西,顿了顿,有些轻蔑的笑道,“很小的时候,我也同你一样被严厉的父亲所管教,后来我还去了很远的地方学习术法,而翼则留在他的身边无忧无虑的生活着,享受着快乐,可以尽情的笑,尽情的哭。可是我可以拥有的只有无边的学海、厚重的书本和无尽的练习。我很羡慕弟弟,甚至有一丝的嫉妒。可是后来当我父亲将自己和弟弟的生命交托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才知道,父亲的爱是如此的厚重,男人的爱,男人的责任,就是要保护那些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怎样才可以让他们彻底不受伤害?那就是让他们变强,强到连自己都打不过。落雪无痕,大爱无言,正因为你父亲厚重的爱,因为他爱你所以尽全力让你免于伤害,让你成为强者!”
灵月静静的听着,默默的流着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是父亲的爱,那个对自己而言像天神一样的父亲的爱。可是自己却从来未曾察觉这样的爱,或许真如云洛所言——落雪无痕,大爱无言。当父亲让他离开时眼神也不全是决绝,还掺杂着些许不舍。父亲应该是相信她的,否则不会让她活下来,毕竟活着比死要承受更多东西。
“或许,我应该回去给父亲上柱清香?”恬淡的笑容又回到灵月的脸上,其实她早已明白父亲的爱是何等的沉,何等的重,只是需要旁人来帮她证明。
“是,但不应该是现在。你父亲所说的预言还没有完全解开,你的责任还没有完成,我想当你完成你父亲所交托的事,然后再回去骄傲的告诉他,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我想你父亲更想见到的应该是这个吧。”
“父亲……”灵月若有所思的低吟着,脑海中闪现着与父亲相处的一朝一夕,双手紧紧的拽了拽衣角,低着头看不清脑上是什么表情。
“父亲。”云洛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清俊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深深的疲惫,“曾经,我也很依赖那个唤作父亲的人,只是也许很多事都同我想的不一样……”
“你说什么?”灵月没有听清,抬头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随便说说。”
“知道吗,我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世界上的事,没有什么是在劫难逃的。”云洛转身离开,走过灵月身边时淡淡的说道,“所谓在劫难逃,只是你给自己舍不得放开的一个借口而已,若果真是你的劫,也要你心甘情愿在心里面不出来才行。”
“哥,陪我出去走走好吗?”夜里大家围坐在篝火旁,气氛有些尴尬,没有人讲话,只有思寒看起来比较自在。若曦不知怎么也不讲话,闷闷的坐着;灵月的双眼肿肿的,脸上却似千朵桃花争艳般,甜甜的笑着发呆;平常最不安分的阿诺今天也异常的安静。云翼似乎有什么要爆发似的拖着云洛冲进了树林。
“他们这么晚了还出去,我跟去看看。”阿诺忍不住也跟着往外冲,要他和三个女子呆在一起,而且还是三个麻烦的女子在一起,这岂是他可以忍受的。
“他们哥俩说话,旁人还是不要去的好。”思寒拦住了他,侧头看了看若曦和灵月,“你还要照顾这两个。”
“你为什么不?”
“第一,我不想;第二,我没有责任。”
阿诺想不出什么可以圆思寒的话,顿时语塞,赌气似的坐了下来。自从傍晚时分在林子里看到云洛和灵月在一起,若曦就不正常了,云翼也怪怪的,还有灵月,没事在笑个什么呀?
“哥,我问你,那三个女孩,你怎么看?”云翼似乎压抑着什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一个是冰,一个是露,一个是水。本质都一样。”
“不要绕来绕去的,直接点!”
“你那么激动干吗?”看着云翼有些微红的脸,有些好笑的说道,“我对他们的看法对你很重要吗?”
“回答。”云翼也不理会,有些气愤的说道。
“思寒是冰,灵月像露,若曦似水。”云洛饶有深意的说道,“灵月是介乎水和冰之间的露,吸取着天地jīng华,只是因为本身太过渺小,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忽略掉自己了;若曦似水,平时里像是若有若无之物,但却是不可缺失的,至于思寒……”
“她怎样?”
云洛自嘲般的笑道:“活脱脱的是一块寒冰。”
“那……”云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最相信谁?”
云洛看了看云翼,望着漫天星斗,一字一顿的回答:“我努力相信每一个人,同时我也怀疑除你和父亲以外的所有人。这样够明白了吧?”说着,云洛严肃起来,“翼,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但以后不要问我这种蠢问题,知道了吗?”
“哥,那么,请你离她们远一点,尤其是若曦。”
“你……”云洛顿时语塞,似压住了火气,冷冷扔下了一句,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希望你珍视的这颗珠子,不要过早从你的生命线上消失才好。”
眸中深处,那样郁结压抑的sè调,竟然沉重冷硬如铁。
“云洛哥,翼呢?”
“后面。”
“他……”
“应该很快就要到了,用不着挂心。”
“你们这是怎么了?”若曦也有些忍不住脱口而出,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诧异的盯着她,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只是这么觉得……”
云洛闻言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倚门坐下,碰巧此时云翼走了进来,云洛看了他一眼,像强压着什么似的,对若曦说,“以后你……”
“哥,和她没有关系。”云翼急忙制止了云洛,没让他再说下去。
突然,一抹浅笑停留在了云洛的嘴角,什么也没有多说。
思寒看了看云洛,不屑的说道:“强者!?可笑。”
命运……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命运的转轮自开始转动,所有人就都在命运的流程里生、离、死、别,永不停歇!
“哥,”出发前,云翼叫住云洛,小心的问道,“你梦中那个女子还出现过吗?”
“没有。”云洛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时思寒从旁边走过,兄弟俩默契的闭了嘴。云洛看了看弟弟,继续说道,“你所想的那些对我而言都太过奢侈了,我在意的只有你的病而已,其它的我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去想,我有太多要履行的诺言,太多要肩负的责任,没有多余的jīng力去左顾右盼。至于她……”
“怎样?”云翼看到哥哥如此,一下子来了兴趣。
“那只是灯火阑珊处的魅影罢了。”看见思寒离去,云洛竟是半天才回过神来,本来是面对生死也波澜不惊的眼神中,一瞬间也莫名的黯了下去。
“那……那个,若曦呢?”
“什么?”云洛似乎没有听明白,“若曦?”
云翼点了点头。
云洛半晌没有答话,云翼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沉默良久,忽然转身离去。
银烛生花簇如定,话带雨,冰肌香透,岸柳微凉吹残酒,只愁彰露,断肠时,至今依旧。
也许那经历种种之后才会发现,每一个人都不似想象中的那样坚强。上穷碧落下黄泉要寻找的,是生命还是那个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