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端木十夜
003端木十夜
——该章节第二部分献给外公
此章描写现实里的一些事可能有些读者不太喜欢作为占用了各位读者广大时间的补偿今天会加更不过我还是希望各位读者能耐心看完以下的几千多字或许出于一种尊重看完后的你们或许就会知道原因了
敲门好半天,却始终没人应声,房东提卡叔拿钥匙开门往里瞅一眼,拐进去狐疑地问:“守川哪去了?”
守川在厨房不知搞什么,听到响声匆匆回头,前额狠命撞在门板上,连刚进屋心情沮丧的十夜也替他叫一声疼。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伸出右手食指、大声说道:“嘿——————你不是,呃……吗?”
“你家提卡叔,也是你小子的房东大爷,知道你记xìng不好。来两杯凉白开。”提卡叔打个响指,简短地说,“守川,这是我侄女端木十夜。十夜,这是守川。别拘束,你们一定合得来。”
守川递给两位茶水,不客气地对女子行一轮注目礼,女孩黑sè瞳仁清澈到近乎透明,微微上翘的下颌,显示了倔强的xìng情,有着四年前的影子。几许黑发贴着耳轮软垂下来,织出小片细腻的光晕、丝丝缕缕反复萦绕,为主人的情绪加一笔注脚——眉头微皱,露出个认命的神情,显得无jīng打采。
十五岁时的记忆突然翻滚绞痛,守川感到周身发憷,心头一窒。
十分钟后。
语气透着十足的把握,提卡叔磨擦两下右手,重新挂好笑容总结道:“说了这么多,我看不必犹豫了吧?让咱们握个手,庆祝你要有个新室友啦!”
守川把玩着硬币,对这番说辞充耳不闻。像头一回观察四周的景sè,他扭过脸看过一圈才开口,“就是说,我得到一位新房客?”少年失笑道,“原本我这就挤得要命,勉强还能盛下个电脑头盔,现在要把一个大活人硬塞进来,我的头盔往哪放?总不能一直戴在头上……空气都嫌不够用啦。”
“小伙子,怎么借你点地方就这么难?虽说临时增加房客有违租房协议,但是十夜她做事轻手轻脚,体积很小,几乎不占地方……在你心里,难道小气到连个美女都容不下。还是说,”提卡叔放下茶杯,古怪地盯住守川,“你就是那传说中的……基佬!”
十夜端着茶杯闷在角落腼腆地低着头,闻言扑哧一笑:“提卡叔叔,一直承蒙你多方照顾。我心里很知足了,不用为我再去劳烦别人了……”女孩头垂得更低,沉默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看不像,守川君更像一位傲娇绅士。”
白守川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情。
莫叔抱歉地说:“挖苦他人是不好,但是利用他人的同情会让局面很尴尬。”
“‘利用同情’……怎么?”守川吃惊地打断他,瞄一眼十夜“跟我尽管照直说,要是咱俩讲起话来都绕弯子,一件事得废话两三年。发生什么不幸的事了?”
提卡扭过脸去瞧见当事人十夜保持沉默,便含混地说:“因为意外,十夜已经没有亲人可以挂念了。”
此言一出,女孩马上低下了头,守川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情,皱着眉头问:“这事必须得拐个弯儿说话吗?”
“十夜主动告诉陌生人的机会几乎为零,我才插嘴多讲一句。是事故引发的火灾,十夜还要承担其他屋主的间接损失,现在属‘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人员’。想起你小子报考大学和十夜一样也是“琥珀学院”,就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家侄女啦……想想吧,多想想……一个女孩子有多难。”
守川开始觉得提卡叔露出了故事书里才有的、诱人犯罪的表情,配合他圆滑的嘴脸,把老jiān巨猾的特征发挥到了极致。
——冷静点,听听理智的声音。你是个有自尊的男人,美sè当前正好考验意志力。漫画书里什么场面你没见过?家破人亡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作出让自己后悔的蠢事。就算为了面子,你也该硬撑一会儿……五年没见她不也活得好好的?你能挺住!不论如何,看你的了!
一番权衡过后,完整考虑各种情形,冷静地作出判断。白守川毫无悬念地说:“既然遇上了,还能说什么呢?端木小姐,如果信得过,不妨留下做个伴吧。”
两位绅士再废话几句,提卡叔就告辞离开。
。。。
“对了,你吃过饭了吗?”白守川接过十夜的行李,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
当守川在厨房和一帮食材搏斗时,女孩空灵中带着几分柔软的嗓音从客厅传来。
“恩?有何吩咐?”守川从厨房中探出个脑袋。
“守川君……,我想说的是,咖啡煮好了,可是杯子躲那里去了呢?”
“可爱的杯子君躲藏在茶几下面,第三个抽屉拉!”守川一边回答一边将注意力拉回厨房,“竹盐,白糖,鸡jīng,翻炒几下再盖上锅盖小火煨五分钟……糟了!”守川心里一跳,猛的想起了什么,飞快的奔出厨房,急急喊道:“端木小姐!等等,别……”
不过他的阻止还是来的太晚,十夜已然轻轻的拉开了抽屉,一本封面带有十八禁字样以及画着一个几乎身不着片缕女人的杂志闪亮登场,一行大字同时映入女孩的眼眶——《亲热天堂》!
“呀!”女孩的脸腾的红了,光速扭过脸看向别处。
“嘿嘿……,正常人才看嘛”守川在一旁干笑,“所以别听你叔瞎说,才不是什么机油呢。”
打开了话匣子,守川突然脑子一热,到最后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讲些什么:“提卡叔有没有最近举止怪异?……真没有?幸亏没有!”放弃蹩脚的托词,他面sè持重,马上切入正题,“大伙儿都说提卡叔是个怪蜀黍,可真担心你……唉,直抒胸臆怎么就这么难”
十夜表情数变,听凭白守川声情并茂地自说自话,嘴唇抿成一条线,“我差点就忘了,我说,你和我叔都是真真正正的王——八——蛋。”从牙缝里挤出这话,这次她脸上的cháo红绝不是羞涩造成的。
粗口一出,两人面面相觑。
——这都什么事儿?我得找地方尖叫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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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戴上光脑头盔时守川瞥到书桌前自己与外公的合影还有母亲的照片。
母亲在白守川刚满周岁的时候就因为急病而辞世,而父亲也在次年离家出走没了音信,爷爷那边家大业大却看不起自己这样的落魄孙辈……于是白守川的童年一直都跟着自家外公生活。
苍老的长辈一边拉扯着自己孙儿成长,一边教导他学习家族中传承了千年的武艺和在军旅自涯中学到的知识,那怕白守川被官方强迫进入学校,这样的训练也从来没有停止。
在学生生涯中白守川靠着自己的高学分所领到助学金在十六岁之前就读完了初中,在这人均年龄已经达到一百五十岁的现在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在守川不到十六岁的时候,跟外公去东南沿海拜访一位长辈的友人,当地的年轻人风俗怪异,集体活动喜爱玩真心话大冒险,守川四下里乱看,结果瞧见了她,心里顿时空空荡荡,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跟所有漂亮女孩一样,她不缺仰慕者,看新来的家伙有点意思,临时拿来凑趣,游戏而已。
那几天守川跟白痴似的出尽洋相,自己还特别情愿。有一天游戏不知是谁出主意让她来一段‘爱的表白’……大家恶作剧地笑出声,在齐声呼喊的“大冒险,大冒险”中,她格格的笑,拿守川当‘表白对象’。黑眼睛像暗蓝天幕中镶嵌的星辰,让心脏不争气地跳动几下。起哄声中女孩径直来到跟前,学着电视剧里某个表白剧情一样拿指甲刀截断一缕卷发,把细长的秀发在守川右手腕部快速绕上两圈,编成个首尾相连的发环……因为手法巧妙,发环看似相互交缠的两股,再找不见绳结所在。
错愕中感觉到她的体温,女孩将右手探入守川怀中,紧紧贴在左侧胸口,低声道:“我要的,全在这。”那一刻女孩眼睛异常明亮,这句话仿佛充盈着魔力,令守川浑身一震。近到气息可闻,女孩清清楚楚念道,“若是他真心待我,我给他我的心。若是他心存欺骗,我只要这颗心。”
“亲爱的,”她微微仰起头,脸上半是真情、半是戏谑,“吻我吧。”
空气里女孩吐出的气息仿佛能被裸露的皮肤感受到,效果与某些魅惑法术相去不远——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女孩,十五岁的守川不禁头晕眼花,心脏停跳两分钟。那力量来自其他世界,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好像就此签下什么要命的契约、休想轻易脱身了。再醒过来人已经没影了。一群少男少女叫嚣着要开始新一轮的“真心话大冒险”,只有男孩子还在傻兮兮的怪笑。
追忆到这里守川不置可否发出几个辅音,回忆往事对他来说一言难尽,……四年前的一个傍晚,有群小混混头脑发热想弄个‘漂亮妞’玩玩,放学后一路尾行……‘漂亮妞’在前头吃着草莓起司毫无察觉。关键时刻混混们却与人动了手,于是‘漂亮妞’逃过一劫,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守川救了她,代价很真实,身上两处刀伤,一刀在心肺间一刀紧贴脊髓;后脑开了硬币大小的一个洞……外公很快便去世了——伤心死的。那年守川不满十六岁。“漂亮妞”甚至不知道守川的名字,总‘喂,喂,那谁’相称。眼睛笑吟吟的,非常可爱。
还记得4年前在火化场的时候,宛如天兵天将的大会师。领了号码牌,领了盒子,便是等待。守川看着其它荒谬军团将他们亲人的遗体和棺木送入焚化炉,然后上演最后的声嘶力竭。外公的友人对他说,那样是不对的,那只会使亡魂更慌乱更害怕,等一下不要哭,要右手紧握、按在额头处瞑目低颂,让亲人走的安详。
火来的时候,守川右手紧握、按在额头处瞑目低颂。
他看着老人最后变成一堆灰烬——除去水分,构chéng rén体的基本元素都在那了。他突然意识到,老人永远地从他身边消失了。守川和外公一起度过的生活并不是那种激烈得可以让人感动,祖孙两都是平凡的人,外公并不多伟大他也沉默寡言,他们只是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淡漠得很容易让人忽略,也淡漠得不知不觉中融入了守川的生活中,而等到发现失去的时候才感觉自己的生命中居然缺少了一块,于是守川才明白,这也许就是最真实的感情。
16岁的守川选择进入社会工作。做过网络维护员,也做过网络的编辑,白守川甚至在揭不开锅的时候通过不同的笔名写过几本大卖的成*人小说。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了自己还以优秀的成绩完成了中级学院的学业并且挣足了足够自己安心完成最高级学院学习的一切费用。
4年后,白守川回到和老人一起的城市,过起了他一个人的生活。他现在住的地方位于a市南郊是自家先祖一位老友租给他的单人小公寓。他非常努力地想让生活回到平常的轨迹上。以前祖孙两人的时候,有什么登高爬梯的事儿,挂个窗帘什么的,老人在,都是长辈的事儿——老人踩着张椅子,袖口挽到手肘,努力维修损坏的吊灯,守川则掐腰抬头,指挥外公动动这边、动动那边,眼睛却总不离外公的脊背。而现在,曾经的小孩长大了,自己买了个梯子,花了300多块钱,特别稳的那种,这样擦擦房顶、换个灯泡就有了保障。
他打算轻盈一点,于是在社会低层挣扎多年后终于暂时不用再为生计奔波的少年除了每天还记得在电子邮箱里查一下有没录取通知以外就是玩《岁月之准》,有时甚至是‘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了……有时候守川希望它更轻更轻,不只轻盈,最好是轻浮。轻浮到他和几个好久不见的初中死党终于在摇滚乐震天响的酒吧相遇,他就着半昏茫的酒意,把头靠在他们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往外吐出烟圈,顺便好像只是想到什么的告诉他们。
欸,忘了跟你们说,我外公四年前挂了。
他们之中可能有几个人小时候还来过家里玩,吃过外公买回来的小吃名产。所以会有人弹起来又惊讶又心疼地跟守川说你怎么当年都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守川会告诉他们,没关系,他也经常忘记。
是的。他经常忘记。
但是它又经常不知不觉地变得很重。偶然忆起外公——在挤公车的时候想起,买糕点的时候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想起。当守川和隐藏的心事再次交流,当他呼唤外公的名字,就会觉得自己变得勇敢,变得坚强,就这样发出新的能量,就这样成为了灵魂的力量,就这样成长着。
也许一切终敌不过时间遗憾,长辈的离去也无法去改变,然而,你若爱挚心诚,委屈便很快忘记,胜利的或许是我们生命本身。
因为,岁月留下的最珍贵的纪念,并不是外公烧的红烧肉,也不是他严厉的教导。而是老人在守川身上留下的,就像河川给地形留下的,那些改变。
生活,真的是人能想象的最荒唐的事……现在,“漂亮妞”十夜再次与他相逢。
守川忍不住仰头长叹了一声,似乎要将心中怨恨尽数喷吐的年轻人在大笑中哽咽起来。
为什么生死相依的存在要与自己yīn阳两隔,为什么势同陌路生人的存在……却要纠缠自己一生
这样让人绝望的现实,到底是为什么……
——我该这么做,外公。
直到光脑的广播响起,传出的声音,彷佛是外公。
老人说:请收拾好您的情绪,我们即将降临岁月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