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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章 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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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相当奇怪的一种动物——他们有时立场坚定得近乎偏执,有时却如墙头草一般摇摆不定。昨天还斗得你死我活的敌人,今天已成为彼此的座上宾,这样的情况在人类社会可谓司空见惯,毫不为奇。
因此,当帕拉达斯官方宣布与塞·摩斯商会达成相互谅解时,并没有多少人表示惊诧,尽管塞·摩斯从恶魔变回天使,只花了区区几天时间。

伴随着一系列好消息而来的,还有元首安比谢斯热情洋溢的邀请。帕拉达斯的执政官对卡利修斯遇袭一事表示了最深切的关注和最诚挚的慰问,并邀请他过府一叙,共商双方合作的细节。

那些有资格当着卡利修斯面发表看法的人中,马修内特是唯一的反对意见。

“我不相信那个男人。”这个理由相当的直白。

而当事者本人似乎完全没有这种危机意识,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以示安抚,接着透过魔法阵向西边发送了一份秘密报告。

待得这一切大功告成,卡利修斯依旧只带上马修内特一人,依约来到了元首府。

这次迎接他们的却不是老管家埃德,同样有过一面之缘的辅佐事务官巴斯勒殷勤地招呼着两人,领着他们直奔元首府后院幽静的小花园,在那里安比谢斯已经等候了多时。

颇有些出乎人意料的是,马修内特居然也被安排了一个座位,银发剑手向卡利修斯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他也就不客气坐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上一次见面后的短短几天里,又发生了太多事件的缘故,一时间双方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话题,现场陷入微微的尴尬气氛中。

“转眼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呢……萨兰多!”

最终还是安比谢斯先开了口,言语中不无感慨之意。

“是啊,时间长得快让我想不起大家过去的模样了。海洛尔现在怎么样了?记得当年他是和你一起留在了帕拉达斯。”

安比谢斯没有料到卡利修斯竟会突然问起这个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随即脸上堆满遗憾的表情,叹息道:

“死了……在一次清剿魔兽的战斗里,为了帕拉达斯而牺牲,不愧为一个勇士。”

“哦?真是让人吃惊的消息,那样让人钦佩的战士,居然没能死在最宏大的战场上……可惜啊可惜!”

卡利修斯惋惜地摇着头,虽然与海洛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但他曾经认为那个男人与其他伙伴相比,更有立于万人之上的气度。

此刻,旁人所不知道的是,执政官安比谢斯的脑海里,正经历着冲动与犹豫的挣扎。

短暂的重逢,让他越发觉得对面这个家伙的可怕。帕拉达斯的元首实在无法理解,看似轻描淡写中,卡利修斯怎么就能击中自己的心结?直觉告诉安比谢斯:这个人绝对不可以留下。

然而另一边,理智却提醒着他:一旦决裂将无可挽回。不论计划成功与否,帕拉达斯都有可能要面临卡利修斯身后那个庞大组织的报复,安比谢斯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代价是否大了些。

试着放低居高临下的姿态,把对方看作一个地位平等的合作伙伴,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势力王国吧;倘若失败了,再考虑用那个……元首大人暗暗下定了决心。

“萨兰多,正如你所见,我也是能成功的呢!来吧,我们携手,就象过去那样,没有事情是做不到的!怎么样?”安比谢斯热切地提议道,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真诚与期望。

“我可是没多少力量能借助给你呢,这样也没关系么?”

还没等安比谢斯回答,一旁的巴斯勒突然插嘴道:“元首大人,我得提醒您,是时候该给卡利修斯先生看一下我们的诚意了!”

无视安比谢斯略带惊诧的眼神,巴斯勒微笑着向卡利修斯两人欠身致意,随即恭敬地侯在一边等着自己元首的下一步行动。

“呃……两位,请稍等。”安比谢斯讪讪一笑,似乎颇不情愿地站起身来,由巴斯勒护送下消失于旁边的建筑群中。

就在卡利修斯摸着鼻子思索帕拉达斯元首这奇怪的举动时,周围突然发生了异变。

伴随着一阵神秘的蜂鸣声,地面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整个花园象是被笼罩在一个魔法阵中,四下的景物渐渐模糊,这小小的空间仿佛扭曲了。

异变之初,反应敏捷的马修内特就已经有所动作,他身子向前一冲伸手想去拉卡利修斯,却又惊又怒地发现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困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卡利……”他大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回音。

马修内特只觉得压在身上的力量越来越沉重,他完全看不清卡利修斯那边的情况,光亮逐渐消失,就象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最后一刻,马修内特只记得胸前的坠子放出柔和的白sè光芒,那是卡利修斯两天前给他的。

帕拉达斯北郊的空旷高地上,一座巨大而古朴的魔法阵正缓缓运行着。

因泰勒基恩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黑sè魔杖,目不转睛地盯着刚刚被传送进来的男子。事实和他的预料有一点偏差,对方那个年轻的剑手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有被困住,不过这完全不重要,因为塞·摩斯的特派代表已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魔法阵中半蹲着的人影似乎并没有受伤,他慢慢战直身体,问道:

“你,就是安比谢斯的那个合伙人吧?”

“卡利修斯……你现在身份是阶下囚,该我来提问才对。”因泰勒基恩特的语气中很有那么一丝得意的味道。

“抱歉,我不习惯做别人的学生……因泰勒基恩特大师。”

虽然看不清卡利修斯的脸,但因泰勒基恩特确信,那一定是个嘲讽的表情。如此桀骜不驯的俘虏,让他暗暗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呵斥道:

“卡利修斯,你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么?逞口舌之利没有好处,我会立刻让你明白这一点。”

说着,因泰勒基恩特低声地吟诵起咒语,巨大的魔法阵加速运转起来。魔法阵内的空间开始压缩扭曲,坚硬地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空气绕着中心急速旋转着,卡利修斯身上的衣服顿时被撕开好多条口子。可是,他依然执拗地站着,稳稳的好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因泰勒基恩特轻轻“咦”了一声,略带赞叹地说道:

“居然到现在还能保持幻化的人形,看来你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但你还没感觉到么,你的力量正被一点点吞噬,就算是一条真正的龙也逃不出去。哈哈哈哈!”

能够如此折磨一头高傲的幻兽,因泰勒基恩特非常享受这种快感。

“你到底想要什么?”良久,从魔法阵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签下契约,做我的奴仆!不然……将会有绚烂的流星雨来伴随你生命的结束。”

这并不是因泰勒基恩特单纯的恐吓,卡利修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魔法阵上空分布着不同寻常的能量,于是他笑了。

“就只有这些么?好吧……真是个无聊的游戏!”卡利修斯耸了耸肩,快速默念过一串咒文。

对面,因泰勒基恩特骤然感觉到魔法阵变得狂暴起来,无论如何努力借助魔杖,都无法压制那如波涛般汹涌而至的力量,最终他发现自己也陷进了这可怕的禁制之中。

“怎么会这样?”因泰勒基恩特拄着魔杖,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难以置信似地喃喃自语:“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禁锢之力居然超越了魔法阵预设的范围,反而把cāo控者本人卷了进去,这是自因泰勒基恩特成为大魔法师以来从没有碰到过的事情。

更让因泰勒基恩特无法接受的是:与卡利修斯的一脸轻松相比,自己却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尽管勉强还能坚持住,但双方实力的高下已经一目了然。

“你究竟是什么人?”因泰勒基恩特用嘶哑的声音吼着,他猛然想起至少还有一个熟悉这些古老法术的家伙。

“我?正如你所猜想的……我不是一个人啊!”卡利修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对手,继续说道:“真是无知者无畏呢……作为对人类勇气的奖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成为我的代理人。”

可在因泰勒基恩特听来,卡利修斯这番话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侮辱,黎明城高傲的大魔法师宁死也不肯做异族的手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着:

“休想!我还没有输……我还没有输……你,去死吧!”

就象突然获得了力量一般,因泰勒基恩特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把jīng巧的秘银匕首,狠狠地在握紧魔杖的手上划开长长一道伤口,鲜血汩汩而出,片刻间浸染了那根魔杖和他脚下一大块地面。

全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sè光芒中,因泰勒基恩特站起了身,狂热地大声吟唱着古老的咒文,原本魔法阵的束缚仿佛对他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天空中yīn郁的红云迅速聚集起来,象是在沸腾而翻滚着,四周被末rì地狱的气息包围了。

卡利修斯清楚地知道,对方正以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从而突破魔法阵的反制,强行召唤燃烧的陨石降下地面。很显然,因泰勒基恩特这是想要同归于尽。

“愚蠢的人类!”卡利修斯的表情非常严肃,虽然他极为吝惜自己的力量,但这并不代表冒犯者就可以为所yù为了——他们必将得到惩罚。

如果这时因泰勒基恩特能注意卡利修斯身上发生的异变的话,也许他会对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但可惜他已经完全看不到这一切了。

就在召唤即将完成的前一刻,因泰勒基恩特惊恐地发现,自己熊熊燃烧的生命力犹如堤溃般突然流逝,一个小小的黑sè球体正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自己吞噬。

“你是埃……”黎明城的大魔法师只留下这样一句遗言。

但是,那可怖云层竟没有因此而消失,仿佛失去目标的它们显得愈发暴戾,迅速地向帕拉达斯城上空弥散开来。

这一夜,帕拉达斯笼罩在绚烂的流星雨里。

后来有人说:这是来自地狱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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