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闲闲春日
气温渐渐回升,唯我已经换上更轻薄些的衣裳。
坐在门边的摇椅翻了翻秦井送来的图书珍本,外面晰淅漓漓小雨不断。唯我白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屋里去。
自从汇成班被封之事如恪郡主承诺迅速解决,唯我就开始收敛动作,更多地把事务交给傅元去打理,而自己真正的隐在幕后指挥。
刚开始,唯我也不甘心在这正要大风光之际袖手一边,但国丈把她叫到中院仔细询问了事情前因后果,明明确确的说不可以再这样张扬,甚至差点不允许她再插手汇成班的事。
但唯我怎肯放手,撒娇,恳求,凭着母亲对她的宠溺终于让国丈退了步,允许她收敛做事。
幸亏傅元上次排戏一直跟在她左右,由她指挥着,第二部戏前几rì也成功上演。
相对于第一部爱情悲剧,《花木兰》不那么离经判道,配合着勇气和孝义的主题又赢得了更广泛群体的欢迎。
听着梨双兴高采烈地讲新戏上演的轰动场面,唯我心中痒痒,但还是忍住了亲身调动班众的冲动。
因为宝亲王封汇成班之事,国丈已经对锦月有些不满,而为了指导汇成班新戏,唯我在家称病的这段时间红锦师傅,梨双,乐师在西院进进出出,请安时国丈也曾暗示唯我注意莫让闲杂人等进府。无论如何唯我是不能不顾锦月的压力再添乱。
“来人。”唤侍从来,唯我问。
“秋儿在哪儿,怎么现在还不过来。”
“回小姐,秋儿哥哥去接晓风少爷。”
“哦,下去吧。”起身,唯我看雨有渐落渐凶的趋势,要来两把油纸伞,叫荣姿架马车亲自去接儿子回家。
私孰不算太远,但是车马也要走一刻才能到,远远地就看见屋檐下秋儿挡在晓风身前,衣衫已经被细细绵绵的丝雨渗透。
下车,撑伞,”怎么忘记带伞了。”唯我掏出棉帕擦一擦秋儿脸上的雨水,嗔怪道。
“晓风,自己会撑伞吗?来,自己给自己撑伞吧。”把一把伞交给晓风,晓风乖乖点头,一脸”阿姐放心,我能行”的认真模样,唯我不禁莞尔。
解下外衣,唯我要将其披到秋儿身上。”小姐,秋儿没事,天凉不要脱衣会着凉的。”
“我没事,你都快成落汤鸡了还逞什么强?”唯我不顾秋儿阻拦,用外衣裹住他湿意沉重的身体,长臂揽住蛮腰,两人共一只油伞。
往府上回,雨越下越大,打得荣姿视野不清,唯我嘱咐她慢慢行,别不小心撞了躲雨的路人。虽说这样小心,结果还是迎面而来的马车。
一勒缰,马车一晃,唯我一挑帘,对面马车豪华也是官宦权贵,真是狭路相逢。
“怎么架车呢!没长眼吗?没看见大爷我从这过吗!”凶悍地叫骂,不知哪家的车马这般猖狂。
“明明是你突然冲出来,凭什么骂人!”遇到雨路,荣姿的心情也不好。
“东福,怎么回事?”对面车厢里主人问。
“小姐,一个莽妇架车撞过来了。”好一个颠倒黑白。
“算了,赶路要紧走吧。”一句话竟被说出高高在上似不与之一般见识的傲然觉得分外有趣。
“算你走运,哼。”瞪了荣姿一眼,对方马车微微错开些从一侧呼啸而过。
在侧窗唯我凝神注视,对方被大风吹掀的小帘内有一个相识的面孔,而恰巧那人身边做的女人就是回话的超然之人。
一瞬之间,马车已驰出视野,荣姿一身憋屈,唯我笑眯眯地安慰了句。终是许家忠义马夫修养天下一等。
对外称病休养,唯我不能纵横商场,但还有温柔乡足她徜徉。等她也闲了下来,想好好陪陪子敬时,淑夫却出奇地倔强,三番两次地提起回家。
唯我无计。只得顺了他的意思,陪他去了公孙府,没想到公孙府的公公婆婆竟贴心地不问原由,照旧十分宠溺她。这让唯我更不好意思去责怪子敬的不坦率。
相似的问题,对于锦月她可以吓一吓,然后哄一哄,男人自然就会惶恐了,顺从了,自己也不会觉得委屈了锦月。但是如果对子敬同样的高高在上,先不要说子敬的身份本来就是金枝玉叶,就是他的个xìng,多半也来个羞愤地沉默而已。到头来反而是事倍功半,不小心把明明是自己的还推到了别的女人的怀里,所以,对于子敬,唯我只能忍而不发,慢慢的搞定,急不来急不来。
算一算rì子,子敬已经在公孙府住了快一周了,还有一周才能去接人,数着指头唯我再叹一声,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在身边时,不觉得他重要,等他不在身边时却做什么都若有所失。
“小姐,消息都传过去了,各位主子已经在自个儿屋里用膳了。”秋儿回报。
“既然他们不过来,秋儿就坐过来吧。咱们一块吃。”从回想中收神,雨大,唯我就不要男人们冒雨来这里一块吃饭了。
“嗯。”坐到唯我身边,秋儿为她步菜。
“谢谢。”
接过象牙筷,手掌不经意摸到热烫的皮肤,唯我马上伸手附在秋儿的额上。“怎么这么烫?”
再仔细看看秋儿脸颊上的红润有些反常。“快,秋儿你先躺下去,我叫人找祁郎中过来。”拉起男人把他安顿在自己的屋里,唯我转身要走。
“小姐,秋儿没事,就是着凉了过一会儿就好了,不用麻烦祁郎中。”
“说什么麻烦,生病就要看郎中,抗是抗不好的。来人!去把祁郎中请过来。”不顾秋儿阻拦唯我马上吩咐,一边让人拿来水和帕子给他擦凉。
“是。”
片刻后,侍从跟随着郎中回来,祁郎中看秋儿躺在唯我的床榻之上,不禁悄悄探看坐在一边唯我的脸sè。
“祁郎中,有劳。”唯我大方的浅笑以回祁郎中的探究眼sè,侧身让郎中来到床边。
切脉片刻,祁郎中看了看秋儿的眼底之sè,又在唯我授意之下探了探秋儿体热。
“祁郎中,秋儿他?”
“筱公子,只是伤风发热,没有大碍。按我写的方子,煎服一rì三份,两rì就能见好。”
将挥笔疾书,墨迹未干的药方转交给侍从下去抓药,唯我客气地送郎中出门。谁知一回来,看见床塌上空空,出屋一找,秋儿正吩咐别的侍从去温饭菜。
唯我心中一紧上前搂住男人,“生病还四处乱跑,这些事不用你cāo心快给我躺下去。”
“秋儿没事,小姐让我做事去吧,还有好多事没做呢。”回过身秋儿吹息灼热,却还言语倔强。
“我知道,有事你交待别人去做吧。如果别人看见我让你带病cāo劳,不知会怎么骂我呢。听话,跟我回来。”拉着他,唯我对秋儿天赋使命式的cāo劳只有以自己的声誉做借口才能阻止。
把男人安顿在床榻上,手中握着他灼烫的小手,“秋儿不用不安。这几天我闷在府里都快发霉了,你匆匆忙忙地也没有空和我好好聊聊,现在总算捉住你了,正好陪陪我。”
“嗯。”秋儿水润的眼睛因为发热而更加温柔,躺在床上像是一直无害的小绵羊。
“一直有件事我想问问秋儿。”一边擦着他的手,唯我一边说。
“什么事?”
“你还记得三月三时,咱们一块去汇成班么。那天晚上子敬把我从宴会拉走之后,曾经问我为什么骗他。”说到这儿秋儿微微睁大了眼,可能没想到唯我会跟他讲如此私密的事。
“我回想了一下,似乎没什么瞒着子敬的事,后来,我又问过小香,子敬也没跟他提起这些事。我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与我忘记的过去的事有关,所以,秋儿最知道我的那些事儿,你帮我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我也好对症下药跟子敬解释清楚。”
“这……”秋儿微皱眉头,思索起来。
“我有没有曾经向子敬承诺什么没兑现,或者子敬向我要求什么我做不到却敷衍他的。或者其他什么不像话的事,秋儿不用顾虑我的面子,说出来我不怪你。”
“可能,秋儿也是猜测,可能与赌局有关?”
“赌局?什么赌局,是子馨他们赌李沁心那个?我说子敬怎么那天突然提到李沁心呢。”唯我还没问清怎么回事,就乐呵呵地自言自语,因为公孙子馨他们私下赌注,自己可以一推干净。
“不,不是。秋儿说的是关于敬主子的赌局。”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唯我挑眉,这还真是有问题么。
“当时,子敬和小姐初相识,有小姐因为和孙小姐有矛盾邀小姐追求敬主子来出气,小姐们还下了注赌什么时候小姐追到敬主子。”秋儿娓娓道着当时细节,唯我曾用什么手段横刀夺爱,如何花言巧语骗得子敬对她倾心,如何设计离间孙小姐和未婚夫子敬,听得唯我是汗如雨下。
“原来真是我的错。”扶额,唯我叹了声,用迷药送美男让子敬撞见未婚妻与男人缠绵枕榻。趁机安慰受伤的男人顺利让一直对她有好感却拘束于婚约的子敬投入她的怀抱。
“小姐,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敬主子在府上一直过得很好,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件事呢?”
“也许是报应不爽,我做了坏事现在被人揭发了,我自己倒不怕被人非议,但是子敬如果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而难过,我怎么做,才能消除我们的误会呢。”前人做了此事,却要让唯我来承担后果,纵使她问心无愧,也不能不给子敬一个交代,
唯我了解子敬的个xìng,有点倔强,认定的事情就十分执着。所以,子敬认准了婚约就忍下了对许小姐的爱慕而顺从父母安排,认准了自己和许唯我俩心相系就安心地做她的好夫君。
为她暗暗照顾梅凉,宽容她风流多情的荒唐,淑良稳重从不争风吃醋让她心烦,这样的子敬如果知道妻主对他的追求只是一场游戏,会不会怀疑所有恩爱表相只是一场骗局。难怪,他会这样不堪忍受非要退避到父母的身边。
“小姐,秋儿以为三年前的事是改变不了的,赌是真的,但是小姐对敬主子这些年也是真的关心,敬主子会明白小姐对敬主子的心的。”秋儿体贴的安慰十分烦恼的唯我。
唯我点点头,把敷在秋儿额上的帕子替下,她的确因为秋儿的话心情宽慰了很多。“秋儿说得是。其实,现在让子敬知道未尝不是件好事,早晚都要让他知道,晚一rì不如早一rì。作为夫妻相互坦诚才能相互信任。”唯我把帕子涮好,浸了些凉水,又放在秋儿的额头。秋儿放心的一笑,闭上眼睛让唯我为他擦试脸颊。
“还好有秋儿你可以配着我聊聊,如果只能自己憋着,这rì子可难熬了。”低头轻吻一下她的脸,唇上触感微烫。
“给小姐分忧是秋儿的本分,没有什么的。”秋儿脸又红了一分,衬着水润薄透的皮肤还真是好看。
“小姐,不用管我,去用膳吧。这回应该热好了,再热就不好了。”秋儿又不安于享受唯我的照顾,催促着唯我离开。
“哦,对了。你不说我又忘了,最近怎么越过越呆了,我让他们做碗粥给你,你就别起来。那我出去吃饭了,等一会就回来。”絮絮叨叨的走出去,被母亲勒令禁足,不能出门,正好可以照顾这个好男人,有这样善解人意的人排在身边这rì子总算不会太闲太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