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布尔乔亚，真他妈的──》：「布尔乔亚，真他妈的，特别是那些男人们──带得出去，完全带得出去──我送你一个当礼物好吗？他不英俊吗？他不健康吗？他不是好样的吗？外表上他不像个乾净俐落的英国佬吗？这不是上帝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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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用餐时间，珊曼莎原本还在审核这一季的财务报表，见办公桌上电话内线的灯号在闪烁；她刚按下通话键，卡拉愉快轻佻的声音，便由电话广播中传了出来。

「格雷姆小姐，你有一位访客！」

珊曼莎沉声问道：「是艾方斯夫人吗？」

「不是啦，」卡拉的口吻中带着笑意，「是一个模特儿，他指名要找你，现在正在一楼的接待室里等你呢。」

「模特儿？」她按回通话键，疑惑地望向她的秘书。「吉若汀，今天来试装的模特儿都到齐了吧？」

「模特儿都是卡拉负责接洽的，不过她并没告诉我今天有谁缺席。」吉若汀与她面面相觑。「会不会是搞错了？卡拉办事一向迷糊，需要我去确认一下吗？」

「不必。」珊曼莎道：「既然对方指名找我，我就去看看好了。」

她迅速离开乱烘烘的工作间，下楼走向邻近『艾方斯』正大门的接待室。卡拉正坐镇在出入口的柜台那儿，见珊曼莎过来，便指指一旁的接待室；她还在猜想来人是谁时，才发觉到从接待室中走出来的是──

「你好，格雷姆小姐。」法比扬．米欧夏微笑道。

「是你？」

「我现在正好闲来没事，所以才想来探你的班罗。」这位知名的男模用软软的法国腔说着英文，并展示着他最着名的四十五度角微笑：「听说你最近在忙着月底的服装秀？」

「没错，」珊曼莎不耐烦地说，「这并不关你的事；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设计师小姐，我只是稍微关切一下你的近况而已啊。」法比扬眨眨眼，轻松自若地保持他一贯迷人的微笑道：「自从那次在晚宴上认识你之後，我就一直对你无法忘怀，所以特地去翻了几本杂志，才发现你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怎麽样，可以带我去你的工作室参观一下吗？」

「那是不可能的啦，米欧夏先生。」一旁的卡拉插嘴道：「『艾方斯』的工作室只有工作人员能获准进入，因为我们怕有人会把设计作品流出去，你只能和格雷姆小姐去外面约会罗。」

珊曼莎给了她一个令她噤口不语的jǐng告目光，冷冷地说：「卡拉，你别多嘴！」

「原来工作室是你的圣域吗？」法比扬突如其来弯身吻了她的手背，夸张地调笑道：「既然你都这麽说，那我也不好意思进去参观了。」

珊曼莎忿忿地甩开他的手，海绿sè的眼中似乎能爆出火花：「既然如此，那你就请回吧。」

「你还真是冷淡啊，我的美人。」法比扬不以为忤地笑道：「上次在那场晚宴里，你在温室看到了──」

珊曼莎惊恐地摀住他的嘴，又觉得自己的举动似有不妥，便又松开手，愤怒地低语道：「天哪，你别讲得这麽露骨行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而已。」

见这个忝不知耻的男人还在调笑，珊曼莎气愤地瞪着他，示意他闭嘴；下一秒，她怒气冲冲地抓着他的手臂，半架着他拖进接待室里，并把门关上，避免被多事的卡拉偷听见。

「我认为你太小题大作了，格雷姆小姐。」法比扬在她没开口前就说话了，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

珊曼莎愤怒地质问道：「你刚刚说那些话是什麽意思？米欧夏先生，你是专程来这里找我麻烦的吗？」

「先别激动嘛。」法比扬微笑道：「我可以叫你『珊咪』或『曼蒂』吗？我们老是以姓氏相称呼，什麽『先生小姐』，听起来怪别扭的。」

珊曼莎鄙夷地说：「请你不要随便替我取昵称，米欧夏先生。我讨厌乱攀交情的花花公子，也最讨厌那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大肆宣扬自己韵事的人；依我看，难道你没有一点羞耻心吗？刚才你竟然重提那件事，说我在温室里看到你跟──」

见她打住话题、脸颊绯红，法比扬呵呵一笑，摆明是故意逗她；这下子，她可又要冒火了。

「我不知道你来这里有何目的，米欧夏先生，我也没有那麽多耐心陪你打哈哈。假如你是想藉此威胁我，我也绝对不会──」

「威胁你？」法比扬打断她，斜靠在接沙发上，一脸看起来漫不在乎的样子。「好点子，我倒没想到这个方法，听起来好像很管用。」

「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米欧夏先生，我希望你能正经一点，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对你或我来说，都只算是一件意外，所以从今以後，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好吧。」

出人意料地，他一口答应。可是他接下来要说的，却让人大吃一惊。「好，我答应你，我会当自己没和黛娜做过爱……当然罗，为了你，以後我也会和她划清界线。」

珊曼莎一怔，怒道：「米欧夏先生，你很喜欢和别人唱反调吗？为什麽你就不能更正经、严肃一点？」

「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很严肃啊。工作和xìng证明了男人的存在，对我而言，xìng是证明自己能力的计测器，把男人最自豪的韵事一笔勾销，还能承诺除了他看上的对象，不再对其他的女人下手，你不认为这也算是一种让步？」

「谬论！」她忿然地下逐客令：「我和你没有什麽好谈的了，你请回吧！」

这家伙没一句正经话，她恼怒地想，而後转身步出会客室；法比扬见状也站起身，跟在她身後，脸上仍旧是嘻皮笑脸的神情，然後迈着自信、优雅的步伐，踱向入口大厅。

卡拉．鲍尔正引领企盼两人走出来，他们俩看起来的确是很引人注目的一对，不过她还不能完全肯定对事态最新发展的臆测；卡拉心想：格雷姆小姐的感情生活一向空白，她像个女同xìng恋一样排斥追求者，两个人才进门讲了不到三分钟的话，看她似乎不怎麽愉快的样子，或许他们的对谈触礁了吧？

又或者，她真的大胆拒绝了这位帅哥的追求？

法比扬厚着脸皮咧嘴笑道：「既然说完该说的话，这下我就告辞了。」

「噢，那多可惜啊！」一旁的卡拉插嘴道：「米欧夏先生，你才来了一下子，再多待一会儿吧？」

「住口，卡拉。」珊曼莎道：「米欧夏先生就要走了，」她冷冷地瞥向他道，「不是吗？」

法比扬微笑地眨眨眼：「没错，我也打算以後常常来打扰你，格雷姆小姐……不，我是说『珊咪』。」

「请别乱给我起昵名──」珊曼莎本想斥责他一顿，一思及有别人在场，便改口道：「米欧夏先生，我跟你非亲非故的，请你放尊重点。」

「好吧，严肃的格雷姆小姐，未来我会想办法让我们更熟悉彼此。」他轻笑道。

见珊曼莎还是不搭理他，法比扬愉快地对卡拉说道：「很高兴能认识你，美丽的小姐，下回见了，我会再来拜访你们的。」

「噢，多棒的主意！」珊曼莎还没下达最後通牒，卡拉又兴奋地抢先说道：「那就再见啦，米欧夏先生！」

最好是永远不见！珊曼莎嫌恶地想，这真是她所仅见不要脸的男人了，低级、下流、满脑子都是女人和xìng……

「天哪，他的眼神真是迷人极了！」卡拉发出一声叹息，「就像是个金发的天神，英俊又潇洒……你看见他的笑容了吗？当我望着他的眼眸时，就像又回到了十七岁一样！」

「可惜你少加了十岁，」一个声音从她们後方尖酸地修正，吉若汀走了过来。「鲍尔小姐，你在嘀咕些什麽啊？」

「是昆特斯．法比扬．米欧夏耶，他刚刚才离开这里呢！」卡拉的表情顿时一亮：「他是国际间知名的模特儿，常常在各大时装杂志上出现，去年在巴黎和米兰的大型男装秀，都以他当成表演的主轴；他有一头闪闪发亮的金棕sè及肩长发，动作优美得就像个天生的运动员，连他身上那套雅致的休闲服，也掩不住那股野xìng的魅力──」

吉若汀评论道：「听起来就是个空有脸蛋和肌肉、却完全没有大脑的男人。」

「你真没品味，裴利小姐。法比扬是顶尖的一流模特儿啊，他的长相──」

「他的长相一文不值，卡拉。」珊曼莎不耐烦地说。「模特儿本身并没有什麽价值，并不等同於商品本身，他们身上所展示的艺术品才是重点；那些穿戴着特定商标的模特儿，不过和平常的假人没有两样，或许能片面表现出作品的创意，但这些人偶一上了伸展台，他们也不过是一堆会走动的血肉罢了。」

「珊，你那些话所言有差哦。」在离开一楼柜台之後，吉若汀这麽对她说。

「我不觉得我有任何可以让你挑剔的语病。」珊曼莎赌气道，心里还在为先前的事而感到不愉快。

「你应该晓得的，设计师与模特儿之间的关系，就是创造者与表现者；只有当模特儿完全了解设计师所想表达的概念後，他们才能把感情放在商品上，并运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现出来。在伸展台上，衣服的生命由模特儿来赋予，他们是设计师不可或缺的代言者，不是吗？倘若你视他们为『一堆会走动的血肉』，也未免太看轻他们的老本行了吧？」

「好──我承认我的话是说得太轻率了，我不该随便论断那些伟大的『代言人』。」珊曼莎不悦地耸耸肩：「这样说可以了吗？」

吉若汀微笑道：「很好，你总算对『代言人』的工作有更深一层的认知了。」

「这得归功於你总是能把道理说得让我心服口服。」

「我只是在灌输你一些基本概念。」

「你对那些『代言人偶』的概念，也未免太多了。」

吉若汀望着她，只是沉默地笑着。

「你干嘛要笑得那麽诡异？」珊曼莎狐疑地问道。

「有一件好消息和一件坏消息，」吉若汀故作神秘道，「你想先听哪一样？」

「坏消息。」珊曼莎毫不犹豫地说。「我一向习惯先解决问题，再享受成果……那样会比较没有後顾之忧。」

「好习惯。」吉若汀说。「坏消息是：你的赞助人刚才打电话过来，准备邀你吃顿便饭，顺道可能又要讨论这一季的营业额；也就是说，今晚你得武装好自己以对付那只女恐龙了。」

「是吗？」珊曼莎皱眉沉思道：「艾方斯夫人或许又对近来公司的营运状况有意见了，我都还没把帐目整理好说……难不成，她想否决展示会後续申请的额外支出？」

吉若汀说道：「与其花心思臆测，不如先听听好消息振奋一下自己吧。说到这个好消息，夫人没提，一笔大生意却送上门来了；由於『艾方斯』已经在国际打出了一些知名度，所以法国的『凯塞』香水公司主动希望能与我们合作，开发属於我们自己的同名产品。」

珊曼莎的眼睛亮了起来：「是你我都熟知的『凯塞』？」

吉若汀笑着点头。「这表示在不久的未来，『艾方斯』香水将会很快诞生。」

珊曼莎惊呼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艾方斯』香水……」她喃喃，要是能藉着周边产品打响名号，连带也能寻找出另一条商机。

『香奈儿』、『ＹＬ』、『纪梵希』……她细数着那些知名品牌，这是另一个由来已久的梦想；一个梦的实现，也是她能迈开脚步拓展未来的新的一步，只要一切顺利，她就能满怀信心地走出自己的路。

「吉若汀，帮我联络『凯塞』的老板，别忘了要邀请他们来参加我们下一季的服装发表会；还有，在展示会闭幕前，我们就得开始各项新香水的筹备工作，你先重新拟定下半年度的工作计划表，备妥草案，再交由企划部处理，今晚我跟夫人报告之後，明天一早就开个会宣布。」

「没问题。」

见吉若汀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珊曼莎振奋地想着：这是属於她们的一小步……也是她个人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