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凤夕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入口，两人同时松下一口气，忽而小李似想起什么，猛一拍脑门，嘴里只嚷：“糟了糟了！”
老杨被吓了一跳：“什么糟了……”倏地也顿住了。一团诡异的空气在头顶上空盘啊旋旋啊盘。

两人对望了一眼，又同时看向电梯的入口，喃喃着：“老大，你自求多福吧。”

沈翱瞪着桌上的相框，笑得眼睛弯弯：“我说杜小姐，这么漂亮的相框，不放照片实在太可惜了，不如……”他眨眨眼，“不如把你的照片放进去吧。”

杜清丽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只说：“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呢？”沈翱瞥了一眼天华勋，清清嗓子，朗声说，“你看这里都是些三大五粗的男人，如果将杜小姐的玉照摆放在这里，无疑是添了一道最亮丽的风景呢，你说是不是？”又冲她眨了眨眼，“我们也好一饱眼福哇……”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相框，直往杜清丽的手里塞，嘴里咕哝着：“快快快，别不好意思，放吧放吧……”

杜清丽看了看天华勋，见他只是淡淡笑笑，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赶紧低了头，想了想，还是从手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包，打开，从钱包的夹层里拈了张相片出来。

何耀轩一脸迷惑，很认真地问：“哎，翱，你怎么知道杜小姐随身带着相片？”

沈翱得意地昂着头：“何呆瓜，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把自己最满意的相片放在钱包里的，你说是不是，杜小姐？”

杜清丽刚刚将相片塞入相框，正要回答，手里的相框却被沈翱一把抢了过去，端端正正地放在天华勋的办公桌上，端详了一阵，又仔仔细细地挪了挪，确保最佳的观赏角度。

望着沈翱的认真劲儿，天华勋只是哭笑不得。辰宇和何耀轩相互对望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解。

“诶，大家都在啊……”

众人立刻回头，待看清来人后，一室静谧。

凤夕扬起嘴角笑笑，径自走了进来，一边说：“我敲过门了，刚才好热闹，有没有打搅你们呢……”话未说完，却见天华勋突然一个闪身，挡在了桌前，眼里一丝慌乱一闪而过，忙着问：“凤、凤夕，你怎么来了？”

天华勋望着从天而降的凤夕，心上没来由的突然一阵欢喜，一只手忙背到身后，不住地给离自己最近的沈翱打着手势，这小子竟然没动？接着打手势。沈翱终于会意，立刻挪到办公桌旁，在天华勋的身后捣鼓了一番。

凤夕愣了愣，有些不解地望着天华勋，似乎感觉他竟有些高兴，又不经意地拿眼看了看一旁的杜清丽，顿时明白过来几分，想来自己这次来，还真不是时候了。

凤夕赶紧越过仍挡在桌前的天华勋，从手袋里抽出一纸合同，铺在桌面上，眼角却扫到旁边有个面朝下倒扑着的相框，于是随手将它扶了起来，放好，然后就盯着相片，愣住了。

天华勋暗叫一声不好，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忿忿地狠狠瞪了沈翱一眼，目光凌厉似刀片，仿佛要把他来个千刀万剐。

看得辰宇暗暗摇头，心里只叹：翱那家伙，脑袋似乎永远少一根筋，勋是要他将相框放进抽屉，他倒好，直接倒扑放在桌面上，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这下是yù盖弥彰，勋就是有一万张嘴，恐怕也越描越黑了。

杜清丽更是愣在了一旁。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将她的脑子搅得七零八落，百般滋味缠绕心头，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凤夕一个人笑了。

她将合同递给天华勋，故作轻松：“不好意思现在跑过来麻烦你，请你在上面签个字，我马上就离开，中午还有宴会要出席……”声音越说越小，她看见天华勋那张原先有些慌乱和兴奋的脸，眨眼之间，迅速黑了下来，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一时间静得有些可怕，连最迟钝的沈翱，都嗅到了山雨yù来的味道。

天华勋yīn着脸，缓缓开口：“你来就是为了这？”

凤夕茫然地点点头，心上一酸，有些委屈，又有些怨愤，忍不住添上一句：“我不是故意打搅你们的。”

天华勋忍无可忍，一把抽过凤夕递过来的合同，略略一看，怒极反笑：“我说吧，你就会这么心甘情愿嫁到天华家来？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凤夕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朝头上涌，只希望这天华勋不要再说下去，早早签了字好放她逃出生天。

是的，放低了尊严，心甘情愿地以这种方式向集团借款，任谁都会觉得是件不齿的事。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天华勋，她的丈夫，会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当众羞辱她，要她难堪。

她知道，如果她还有一点点自尊，就应该掉头就走。可是，她不能。

天华勋将合同在凤夕面前抖了抖，自顾自说：“你找我给你签了字，就可以向集团借款，然后拖着不还，等着我们天华家来替你补这笔款子，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他又笑了几声，“竟然能够充分利用集团对你的限制条件，随机应变，果然聪明……”

“啪！”一个声音响起，终结了天华勋的讽刺和挖苦，在这一室的安静里，听上去格外响亮。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每呼出一口气，都会掀起狂风和海啸。

天华勋呆若木鸡。左脸因为刚才那一掌而微微有些发木，像有无数道细细的气流，沿着毛孔嗖嗖地往里面钻。那一掌的力道其实并不大，却像是打进了脑子里，震得脑袋闷生生地疼。他知道自己被打了，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没有生气，却知道从心底升腾而起的一丝丝绝望，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凤夕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没有看天华勋，没有看房内的任何一个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向门口走去，出了门口就是长长的过道，然后到了电梯门口，按住下行键，门开了，走进去。

眼眶胀热得令她难受，全身像打了一场仗似的疲乏无力。她软软地靠在一侧，歪着头，看着电梯门右侧的那一长串数字，相继亮起，此起彼伏，不停地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