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指的就是这个漂浮石屋？”奥古斯都显然不太喜欢处于自己不能掌控的状态下。这也是他在地jīng莱特兄弟吵架时，有时会偏帮胡子的原因。房间上升的过程中，奥古斯都有一丝要往后倒的感觉。
“显然你对奥术的理解还停留在元素对轰的初级阶段。”随着身子一轻，石屋平稳了下来，在石门打开后，苏珊跟着像猴子一样逃窜出去的奥古斯都离开石屋，说道，“看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好好学习了。”

“这里是？”眼前的房间里，从左往右整齐排列着十二排书架，从门口进来的两米开始，几乎一直延伸到房间的另一端。这些直接和天花板连成一体、三米多高的六层石质书架几乎让这件一千多平米的巨大房间容纳不下。虽然书架间的走道和最外侧一周的长廊都不过一米多宽，但是每个书架本身就要宽将近一米，书架的每一层上面都整齐摆放着四到五列的书籍。

“巴别塔第二十四层，也是艾萨克陛下的私人藏书室。”

“这里的几万册书全是他私人的？”

“一共是是五万两千余册，其中应该有三千两百余册借自zhōng yāng图书馆。艾萨克陛下唯一的嗜好就是藏书。”苏珊每次说起教宗，唯一外露的眼中总是泛着特殊的光彩，不过她立马回复原状，指了指门边一个底部装有滑轮的木梯，道：“这里的书你可以随意翻看，但是不能将任何一本书带离这层。”

天梯在该层的出口位于藏书室的东南角，苏珊刚一说完，奥古斯都就迫不及待地右拐，冲向书架。可还没走几步就发现双脚被冻住。他试图融化掉脚上的冰层，却发现结冰和融化的速度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在我没说完前，麻烦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苏珊用法杖指着奥古斯都，顶端纯白的镇魂石如同鸡蛋般大小。

奥古斯都只得放弃一整间的书香，跟着苏珊沿房间最左侧的长廊朝前走去。他此时在心中又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再惹这个骑大鸟、拿大棒的女人。

五十多米的长廊左侧有两个房间，走到第一间门前时，苏珊停住脚步道：“这间是艾萨克陛下的储藏室，除了经过陛下本人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如果你想尝试的话，注意神圣结界。”

奥古斯都一边听着大修女的话，一边看着墙上挂着的画。

“如果你听清楚了，可以给我一个回应吗？”大修女习惯式的温柔苛责。

“我可不敢随意插话，要是冻残了双脚，教父一定会心疼的。”奥古斯都像小女孩般抱怨道。

“艾萨克陛下吩咐过，我会对你有问必答的。”面对奥古斯都提到教宗，苏珊的态度好了很多。

“我相信虔诚的修女应该不会撒谎的。”奥古斯都顿了顿，看不到对方面纱下的表情看，只好继续说：“能不能告诉我，‘裁决’放在哪里？”

“这个不能告诉你。”苏珊继续朝前走。

“为什么？”奥古斯都觉得自己被耍了。

“不要追问‘为什么’，这样的人一般都死的很惨。”大修女停在满是死人的大幅油画前。

“为什……”奥古斯都的嘴型停在最后一个音节。

“我将个故事给你听吧。”苏珊指着油画，“你先看看这幅画面熟不熟悉？”

油画上画着的是一个英武的骑士，他胯下的坐骑站在由尸体堆成的山坡上，前蹄高跃，作嘶鸣状。骑士手中的长剑上还挂着碎肉，尸山底部，血流成河。画面的顶角，有成群盘旋的秃鹫，散落在尸山底部的白骨，显然是他们的杰作。画上的颜料已经有些剥落，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钱币上的图案！”

“没错，同时也是象征奥兰的鸢尾花徽章上的图案。这幅画的作者是第一任首席枢机主教——格罗塞特阁下，虽然在神学、文学领域。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师，但是在绘画上的造诣一般。当皇帝下令征集帝国徽章图案时，红衣主教为了附和皇帝，又不让自己失了体面，就把这幅在战场上的为皇帝画的速写放大并涂上颜料，然后叫人送到了儒略大帝的案前。他知道这画面是绝对不可能公之于众的，自然不会当选。

可让格罗塞特没想到的是，在挑选过程中，被皇帝陛下叫到书房内问话的高官近臣、还有其他枢机主教，他们灵敏的政治嗅觉告诉他们，眼前的多幅画面的选择，不仅仅是简单的审美问题，而是表明自己立场、决定自己政治道路是否顺畅的关键时刻。

所以在最后，身为皇帝陛下最忠实的战友；为了维护绝对的皇权，在皇帝和枢机教团三番两次提议下，仍拒绝坐上教皇宝座的首席枢机主教大人的作品，被大臣们几乎一致认定为是最佳选择。而那些同样有着深厚背景的绘画高手的作品，都被以各种理由否定掉了。

好在儒略大帝不是一个粗鄙的武夫，在格罗塞特本人的提议下，皇帝陛下召集了圣都当时所有的高级画师，然后把这幅画放在他们的眼前，让他们以这幅画为基础，稍作修改。”苏珊看了眼墙上的油画，开始往前走，走到前面另一幅画旁又停了下来。

“然后呢？”奥古斯都看到那幅画和鸢尾花徽章上的图记一模一样，油画只是细节更加多而已。

“当诸位画师拿着自己的作品出现在拜谒之间一侧的小型会客室后，这幅由雕刻大师米开朗基罗所绘的《圣君、朝阳、鲜花》正式入选。即便其他许多作品不仅在画面的渲染力上，还是对原作的还原度上，都远超这幅画。这些作品所包含的死者狰狞的表情、骑士甲胄上的鲜血以及暗沉的sè调带来的压抑感都更为真实。

当下皇帝陛下就命近卫军把其他几个画师踢进监牢，之前参加竞选的一个贵族在现场马上提出了异议和强烈的愤慨，他认为这些优秀的画师和自己同样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不解的大叫‘为什么’，大声控诉着皇帝不懂艺术，却被下令拉去砍头。他不明白一向开明的皇帝今天竟然变得如此跋扈，在被近卫军拖下去的路上，他只能继续大吼‘为什么’。而那些老狐狸们甚至在皇帝表态前，都早已选择了米开朗基罗的作品，看着那个贵族被拖下去，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出任何表情。

所以说再某些时候，不要随便说为……”

“帝国需要胜利的同时也需要阳光普照，而平民们更是只需要看到遍地的金百合。”奥古斯都打断苏珊。

——这个女人说了半天，就是兜个圈子叫我别问。

“恩，那你还有什么问题么。”大修女笑道。

“‘裁决’在哪里？”

苏珊被这个固执的少年气得语塞，平复了下后又说道：“先跟我来。”然后把奥古斯都带到了第二个房间门口。

打开门，跟着大修女走进去，里面是一个简单的衣帽间，用来放置外衣帽和鞋子的地方。除了几个普通的衣帽架和鞋架，眼前就只有两扇门。

苏珊带奥古斯都走进了其中一扇门，是一个两百多平米的大房间。房间内只有中间的一套简单的桌椅和进门右手边墙角的一个小书架，以及最里面左手边墙角的一张木床。

“这是厕所。”大房间一进门左手边，隔出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是茅坑和配套的通风管道。

“这是领取食物的小天梯。”最里面的右手角落是一根两面贴墙的立方柱，上面有一扇铁质闸门。“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五点会有食物送上来，打开领取就行，吃完后的餐具放回里面，十一点和六点会自行回收。”

“好了，你以后就住在这里，隔壁是我的房间，你可以到处zì yóu活动，也可以走楼梯去楼下，楼梯在外面藏书室的西北角。但是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离开巴别塔。明天下午一点，你在楼梯口等我，到时候我会让你亲眼看到裁决，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逃去救你的小情人。”苏珊说完以后，就离开房间，在关门的时候，她又说道：“如果你决定下去逛逛的话，小心那些老怪物的奥术试验。”

——一定是斯普瑞老头教会她读心术了。

奥古斯都这么安慰自己。

……

已经是夏夜，奥古斯都打开正对着房门，房内唯一的窗户。一眼望去，正好能看见军部的“磨盘”大楼。虽说奥古斯都正身处于百米高塔内，但是眼前六百多米外的六层建筑竟然几乎和自己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虽然才八点刚过，早起的人们已经庆祝了几乎一整rì，除了最远处城门附近还有大片的灯光，整个内城都开始暗下来。

奥古斯都趴在窗口，带有一丝凉意的微风和轻弱的虫鸣，他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一年多前的下午，他还在偷偷看着芙蕾雅傻笑。

而现在，伙伴们、老师们他都已经失去，他只有、只有艾舍莉一个人。

——

紧拥饱满的荷包，你便是一贫如洗；若持单薄的《圣书》，智慧之门向你打开。——《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