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我连你一起卖】
按了下桌上的通话器,刘铁树的声音马上传来:“县长有什么事?”
“刘姐,你跟招待所那边订桌菜,不要多,两个人的量,对了,要一份黄瓜汤。”
当桂兰赶到县政府时,已经晚上八点,看着风尘仆仆的美女乡官,胡骄又是打水,又是倒茶,好一阵忙活。
等一番收拾,桂兰捧着茶杯坐下时,胡骄看着她上下审视,“奇怪了,这次没晕车?”
桂兰嘴角勾出一丝调皮的笑,“没晕车。不过,我坐的是马车。”
看着胡骄吃惊的表情,桂兰再次绽开笑颜,“我发现自己不是真的晕车,而是怕汽油味儿。”
胡骄苦笑,想想也是,公路没通,好多地方要靠步行,桂兰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从接到他的电话出发,赶了七八个小时的路,实在不容易。
“兰姐,是我疏忽,应该派车去接你。”
看着一脸歉意的胡骄,桂兰没来由地觉得愉悦,路上的坎坷和疲乏此时已经值得。
“领导召唤,哪怕天上落刀子,也要及时见驾。”
桂兰的打趣让胡骄有些措手不及,偏偏见到年青的小县长被自己逗得面红耳赤的成就,特让人满足。
胡骄只得低头饮茶,连连苦笑,抬起手腕装作看表,可话还没出口,桂兰带有撒娇地说,“不去招待所吃饭,我带你去家餐馆,保证你喜欢!”
胡骄想想,虽然那边已经订了,可是两个人的菜,撤了也没什么,让刘铁树打个招呼就是。
再加上人家这么千辛万苦赶来,又是女人,顺顺没什么吧?
胡骄出门时,特意摸摸口袋,别到时候忘记带钱,那才叫丢人,边锁办公室,边跟桂兰说,“说好,今天我请客。”
桂翻个白眼,脸上盈盈的笑意,刚刚在县长的休息室里没找到顺手的梳子,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束马尾,额前一缕留海斜飘在光洁的额头,一身简便乳白色运动装,虽有些灰尘印子,可丝毫未影响活力四射的身体,此时哪看得出来半分风韵少妇的影子?
胡骄锁好办公室,再次打量身旁的桂兰,“我怎么感觉带个小妹妹上街?”
胡骄清瘦修长的身材,上着一件浅兰色的短袖衬衣,下边是藏青色西装配黑亮的皮鞋,整个人显得干净,整洁,斜长的黑眉,以及单眼皮下闪闪的眸子,一股子文雅清爽,淡定从容的气质油然而生。
桂兰不禁有些走神,胡骄变了,跟初次见面时的印象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桂兰说不上来,初见胡骄时,确如李长生介绍时所用的“才子”形容,文质彬彬,谦和礼貌,但眉宇间始终透出几分年少意气,让人能明显察觉到年青的锐利。
而此时的胡骄仿若一面山壁,看似瘦弱,也再没有之前的锐气,却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沉稳!
对,胡骄变成沉稳了,已经脱去此前在铁树乡时的稚嫩和意气。
所以,胡骄说她像个妹妹,这话虽说带有调侃,却并不全错。之前的胡骄像个邻家弟弟,如今的胡骄,却已经成熟了。
这才几个月没见面,变化如此大,莫欺少年穷啊。
“胡县长……”
“打住!叫胡骄。”
桂兰嫣然一笑,“私底下吧?李老师康复得好吗?”
胡骄点点头,想起母亲让自己早生孩子的模样,忍不住心头泛起阵阵温馨,“身体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是怕吵。”
“那……还能回去上课吗?”
胡骄摇摇头,“不能,学校人多,太嘈杂。”胡骄指指脑壳,“她的脑神经受损,在家看电视,声音都开到最低。”
“李老师这么好的人……嗯,也许她在家从事教学理论工作,反而能做出更大的成绩。”
胡骄点点头,“你认识我母亲?”
桂兰摇头说,“见过,但不认识,我以前的同学,明江县的,曾经是李老师的学生,我跟她同学同宿舍三年,每年教师节都会听到她说起李老师,有一次我跟她去拜访过。”
胡骄苦笑着,“从我上初中后,每年的教师节,都被我妈赶到外边去,所以,我们一直无缘结识啊。”
桂兰笑眼弯弯,“我见过你,那时你在读高中,信吗?”
胡骄没说话,今天跟桂兰见面,太被动,之前一起搭班子,像这样闲谈的时候很少,而且两个人的关系,还是经历老红军事件后,才真正熟络起来。
桂兰自顾接下去,“还是那个明江的同学,她妹妹跟你同班,也在凤凰一中高24班,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同学的妹妹,一直暗恋你哦!”
胡骄直接忽视了桂兰的试探,“叫什么名字?”
桂兰锁着眉,但眼神中的笑意很明显,胡骄笑笑,“算了,你说出来估计我也记不得,那些年读书,除了三两个人外,其他的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一心埋头圣贤书啊。”
桂兰听到他这么说,已经冲到嘴边的名字,又生生咽回去,有点赌气地看着他,“是你让我不说的。”
不等胡骄解释,指着前边不远处的一家小馆子,“到了。”
胡骄眯眯眼,五十年代,名字很有意思,进门后,服务员统一身着绿军装,头戴老式的军帽,解放鞋,腰扎武装带。
整个馆子全用木材装修,隔成一个个小间,里边是长方桌,草墩子,挂主席头像,还有语录,墙上全是五六十年代的家用物品。
桂兰带头,老板是个身材丰满的少妇,穿一件低开叉旗袍,素面朝天,圆圆的脸盘,看上去整个人和和美美的,迎着桂兰,未语先笑,“兰兰,刚回来吧?”
看得出来,两个人是好姐妹,互相挽着胳膊,桂兰凑到对方耳边轻声介绍胡骄,然后跟胡骄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吴玉兰。”
胡骄跟对方轻轻握下手,没说话,点头示意即可。
吴玉兰前头带路,走向最里间的小包,揭开帘子,让两人先进去,“兰兰,还是老规矩?”
桂兰点点头,看向胡骄,“胡骄,这儿的招牌,不是什么特色菜,而是酒,我知道你是海量,尝尝?”
胡骄点点头,看向吴玉兰,“打扰吴姐了,今天初次登门,你们说了算,我随意。”
草墩子太矮,女的坐下后,只能双膝并拢测到一边,如果叉开腿的话,显得不淑雅,幸好桂兰今天没穿裙子,胡骄心里略略有些遗憾。
吴玉兰笑道,“欢迎打扰,胡……骄,像你这样的贵客,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巴不得你天天来才好。你们稍坐,我去安排。”
等吴玉兰放下帘子离开后,桂兰正式发问,“你打算划多少钱?”
胡骄反问,“你能划多少来?”
“最多,120万。而且时间不能超过一年。”
胡骄皱着眉头,他不打算隐瞒桂兰,在他的计划中,桂兰之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是值得肯定的,可以考虑成为下一步工作的重点人物。
“县里的财政你知道的,最主要是很多企业,唉……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桂兰把茶续满,端到胡骄面前,“说说你的计划?”
胡骄抿抿嘴,严肃地看着桂兰,“如果我说,把所有亏本的企业全部卖掉,你……怕不怕?”
桂兰惊愕地看着他,“全卖了?我怕什么?”
胡骄啜口茶水,眼皮翻起来,“我打算把你一起卖了。”
桂兰还没开口,吴玉兰揭开帘子进来,“谁要把咱们兰兰卖了?”
桂兰指着胡骄,“看看,这就是咱们的好县长,为了脱贫致富,竟然要把姐姐卖了,活脱脱的头号人贩子。”
桂兰的小儿女姿态,和吴玉兰熟透的风情,顿时让小包间增色不少。
桂兰不敢把之前胡骄的话透露出去,所以只能插诨糊弄,胡骄却不这么想,歪头看看吴玉兰,“吴姐,你这儿生意不错吧?”
“凑和。”
桂兰哪里听不出胡骄的意思,轻轻地推一把吴玉兰,“怕啥?真把咱们县长当和尚了?那也不会找你化缘啊。说实话!”
吴玉兰夸张地摆动身体,嘴里“呦呦”地叫唤,“我总算看到你真面目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我出卖了!亏我拿你当好妹妹呢。”
两女打闹几句,胡骄一直含笑旁观,即不掺和,也不反感,反正这种悦目的美人儿,难得表现如此放松的一面。
桂兰笑道,“你别看她这儿店不大,可效益好,一年有二十来万吧。”
胡骄啧啧在有声地赞叹,“民以食为天,还是经营餐饮的挣钱!有没有想过改行扩大经营?”
吴玉兰笑眯眯地看着胡骄,“不瞒你说,我胆儿小,当初开这个馆子,差点把小命都弄丢了。要不是兰兰支持,我哪有今天?”
桂兰呵呵笑着,“别听她的,胆儿小的人,敢丢掉铁饭碗下海?”
胡骄好奇地看追问,“吴姐原来在什么单位?”
“经贸委,后来被人下放到轻工招待所,她一气之下,干脆下海开馆子。”
桂兰这么一说,胡骄算是听明白了。虽说被人整,但干部到企业代职,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关键是吴玉兰去的招待所,实在有点烂泥扶不上墙。
轻工招待所,是原来轻工局下属的一家企业,四层楼,总共二十来个房间。
但人员超编严重,原本十个人可以经管下来的招待所,活生生塞了五十几个人进去。
再加上房屋破旧,设施简陋,工作人员大多是各局办的家属,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服务态度可想而知。
谁去管理都甭想做到令行禁止,既然当领导没作用,那去了有什么意思,早晚让人揪小辫子给踢出革命队伍。
胡骄点点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都是逼出来的,是吧?”
桂兰不等好姐妹谦让,急忙拽着她摇,“你别再扯了,人家有好事儿才会跟你谈呢。”
吴玉兰无奈地看着她,只好点点头,“那领导有什么指示?”
胡骄摆摆手,“谈不上,现在只是初步的一些想法。我打算把一些企业处理了,想听听你们这些工商届人士的看法?”
吴玉兰脸色陡然严肃起来,“怎么处理?”
胡骄竖起两根手指,“要么卖了,要么合资。给政策支持,政府完全退出,绝不插手。”
吴玉兰慢慢松驰下来,重新焕发笑脸,“领导,这只是一个想法吧?”
胡骄也笑着点头,“现在只是一个想法。”
这时服务人员相继上菜,看着桌上的土瓷瓶,和小小的土瓷酒碗,胡骄有些好奇了,什么酒?
吴玉兰把三个酒杯倒满,“让领导见笑了,你看我这水桶腰,应该猜得到,我这人呀,贪吃,所以自己瞎弄了这种米酒出来,酒精度不高,只有二十度左右。领导今天头次来,我敬你!”
差不多一两多的量,一下倒入口中,这样端着小土碗喝酒的样子,让人感觉特别豪爽!
干,一碗!
胡骄先是轻轻地呷一口,有些淡甜味,齿间留香,一股淡淡的米香沿着舌头在口里回旋,胡骄心里有数,看来度数确实不高,一仰脖子,干尽碗中酒。
“好酒,甜而不腻,香而不浓,酒味清淡,回味绵绵,嗯,有劲!这酒老少皆宜,如果是纯粮食原料,应该不会上头?”
桂兰笑着夸赞,“放心吧,就算你今晚烂酒如泥,明早起来也不会有后遗症。”
胡骄看着吴玉兰再次倒酒,“为什么不考虑这酒的规模做大?”
两个女人相视苦笑,吴玉兰解释,“没办法克服保存的难题,这酒保质期只有十天,我是按照店里的销售情况确定产量,不敢多酿,去年县里提前十天来订五百斤,结果后来又不要了,害得我全部倒掉。”
这应该是酒精度不高和粮食杂质引起的,估计酿造的工艺中,把米发酵了泡在其中,再用什么办法提取出来。
胡骄自顾着端起来,细细地品味,“嗯,还有花香……这是什么花?很特别,很熟悉……”
疑惑地看着两位女子,桂兰指指丰满的老板娘,胡骄陡然反应过来,“玉兰花。不错!不错!可为什么米酒和玉兰花酿出来的酒,会是淡红色呢?”
吴玉兰挡住张口欲答的桂兰,“县长,这可是我们的商业秘密。”
胡骄笑着,自顾吃菜,不接老板娘的话茬,桂兰左看右顾,浑没把吴玉兰的眼色当回事。
包间里一时沉闷,吴玉兰只好抬起酒杯自我解嘲,“自罚一杯!你们两位别再端着好不好?”
胡骄笑了,“再说之前的话题吧,吴大姐认真考虑,县里有几十家工商企业,国有的,集体所有的,都要进行……改革,你可以联系下熟人朋友,我这里先透个风,具体怎么操作,随后会有意见征求稿。”
吴玉兰也认真地点头,答应考虑。
胡骄看看桂兰,“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桂兰满脸不情愿,“我好不容易在铁树熬出来头,你这就忙着争夺胜利果实?”
胡骄失声而笑,“别人拼死拼活要离开那个地方,你倒好。反正我把话摞这儿,到时候,可能连你一起卖了。”
两个女人惊讶地看着年轻县长,连领导干部一起卖?
胡骄也不解释,嘿嘿笑着,伸手邀两人吃菜。
结帐的时候,桂兰站在一旁,看胡骄和吴玉兰两人争辩,一个非要付钱,另一个打死不收。
推来挡去,胡骄恶狠狠地看向桂兰时,她才接过胡骄手里的钱,递给好姐妹,“你别推了,下次算你的,今天来的时候,他再三申明,你要不收的话,恐怕他下次不会再来。”
回去的路上,胡骄经不住桂兰劝阻,不再坚持送她回家,当然也顾忌别人的闲话。
只是在分别时,桂兰盯着胡骄,得不到一句满意的答案,她这是摆明跟县长耗上了。
胡骄笑笑,“没什么,我初步设想,把几个营利的企业整合起来,经营范围分成几大块,组建一支强力的管理团队,所以,你成了第一人选。”
桂兰紧紧地抿着嘴,半天不说话,胡骄有点意外,他以为桂兰不会拒绝。
“我一个女人,丈夫又是军官,长年不着家,本身喜欢文艺表演,说句难听的,在县里已经是艳名四播。如果你代表组织上,那我无条件服从,如果只是私人的交情,能不能换个人?”
胡骄点点头,“好吧……其实我也舍不得把你卖了。呵呵,回去吧,把铁对下阶段的发展规划整理出来,你要有思想准备。”
“准备什么?”
胡骄微微摇头,一脸神秘,“在铁树扎根。”说完也不管对方的脸色,挥挥手,潇洒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