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周清颖。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小声地说着，把手电筒的光芒从她身上撤开，亮光被移到侧边，在廊道的墙面上形成一块光斑，随后晃动着向中间靠拢，往廊道对面一路照去，直到尽头，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空荡荡的，很安静，即使我刻意地把声量压低，也与附近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少女把遮挡光线的手放下，看向被我握着的手电筒，眉毛微微扬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此刻听到这边发问，她才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脸上，很无辜地摊开双手。

“我也不知道啊——”

从手电筒边缘泄露的些许光线将人影倾斜着映在墙面上，透着诡异的感觉，对面的少女注视过来，眼神清澈，应该没有说谎，找不到动机，我也就放心地点点头，然后挑选着适合说出来的问题，还未酝酿好措辞，周清颖瞥向侧面那个我刚才在看的房间，然后转回头，赶在我前面开口问道。

“牧优为什么会到这里？”

“……呃。”

思绪被从中途打断，我眨了眨眼，一时被问住了，想不出该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说实话就好了。

但也要看怎么去说。

从头到尾清清楚楚地讲一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其实需要的也就只有几句话，没有想象中的麻烦，然而想要说得让对方能接受，不去怀疑真实性，就必须提升到另一个层次了，起码我是做不到的，太难了，不常与他人交流的自己，也顶多只能在和不熟悉的人谈话时保持平常心而已，这估计就是极限了。

倘若再往上，对现在的我来说，似乎有点不现实。

干脆就这样直接说好了。

我想了想，然后对周清颖把那时的状况说了一遍。

坐在客厅里出神的事，忽然发觉自己站在大楼前面的事，在楼下接待室里取得钥匙的事，跟着血色拖痕爬到三楼的事，直到当前为止——

出于保留，我在叙述的时候刻意忽略了那具被拖进楼内的尸体和在接待室里捡到的纸条，并修改前面的经历，谎称在爬楼梯时听到了其它方向的动静，也许这座大楼里有陌生人，不能保证对方有无恶意，建议她还是尽量小心点为好。

说完，我有些忐忑地观察着少女的反应，希望她没有发现自己在说谎。

无论如何，欺骗就是欺骗，怎样修饰都无法改变隐瞒事实的本质，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怕被别人当面识破的，换个立场思考，如果自己是被骗的一方，当发觉别人在欺骗自己的那一刻，内心里对方的印象估计会降低不少，信誉度也会随之大幅度跌落。

想到这里，就不免有点后悔了。

然而，周清颖似乎没有看出来，只是点点头，低头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对我说。

“这样的话，确实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对方应该也察觉到我们了……”

“嗯……”

“嘛，大概不会有问题的吧。”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调对我说，在这条没有照明的廊道间，手电筒被我握在手里，灯镜对着下方，安静地把地板照得很亮很亮，在距离稍远点的地方，黑暗仿若将声音和光线都吞噬了那般死寂。周清颖看着我，些微的光芒依稀勾勒出她的脸庞，这个身体不太好的少女停顿片刻，然后露出了干净的笑容。

“我们一定都可以回去的。”

她说。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周清颖所说的回去，当然不止是离开这座大楼这么简单，而是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时间段，抓住机会，重新回到三年前，那个属于我们的时代——

那里才是我们应该在的地方。

而不是这里。

但是，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纵然集齐了所有的线索，经过反复地推敲，推测，再现当初城市变故的真相，得知那时发生的一切，如果到最后我们发现终究还是无法回归三年前，那该怎么办？

是随着这座城市一起腐烂枯朽，直至死亡……

抑或是寻尽各种手段，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无论哪种都很可悲。

留给我们的未来，应该不止这两种选择才对。

好好思考，冷静头脑，去揣测，去行动，如果没有回归的机会，如果错失回归的机会，那么再把它创造出来不就好了。

我们一定都可以回去的——

然后，再把这种混账的未来狠狠粉碎！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既然碰巧在这里见到了……不如一起调查一番吧？”

“嗯？当然可以啊，我也正想这么说呢。”

周清颖低头看着地板，然后转过头观察廊道两侧，这句话刚说完，她就回过身往前走了两步，我跟上去，偏过头，也观察起这条廊道，侧面的门不是很多，还要再往前些距离才能抵达311室，不远了。

说起来，她对我之前的经历倒是没有任何怀疑的样子……

“如果分开了，我这里没有手电筒有点麻烦。对了，刚刚忘记跟你说了，我跟你一样，”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也是突然发现自己从其它地方转移到这里的……不过我是在大楼里。没过多久就看到你过来了……”

“这样啊……难怪。”

我低声嘀咕着，然后从口袋里将311室的钥匙掏出来。

“先去311室看看吧，我很在意那里有什么。”

“嗯，好像就在前面……”

周清颖没有拒绝，一路向前进，我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用手电筒往两侧照，看门牌号，随着我们的深入，嵌在门上的数字号码越来越大，慢慢地从305、306、307推到了310室。

然后，就是311室——

“到了。”

我们止住前进的脚步，站在311室的门前。

门是木质的，蒙了灰，很厚实的样子，上面有左右对称的花纹，和其它门截然不同，这间311室的用途或许比较重要吧。

希望这次能有收获。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