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容枫刹那间移开了目光，背转过了身去。
云浅月忽然觉得心口一痛，伸手捂住心口，不明白地看着自己。不过疼痛只是一瞬，待她想要探究的时候又消失于无形，想着：她和容枫到底是什么关系？用力在脑中搜索记忆，却是没有丝毫端倪可寻。她叹了口气，重新抬起头。只见容枫对面已经站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年轻男子，她不认识。

容景目光落在云浅月捂着心口的手上，清淡的眸光瞬间形成了黑色的漩涡。

“弱美人，你倒是本事，居然将他请了回来，为了那把碎雪？”夜轻染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瞥了夜轻染一眼，沉默不语。

夜轻染哼了一声，“就算他是雪山老人的徒弟又如何？本小王也不怕他，照样赢回碎雪给月妹妹把玩。”

“只要你赢得了他就行。”容景淡淡道。

“那你就看着！本小王自然赢得了他，反正你武功尽失，那碎雪你是别想了，弦歌不是我的对手。”夜轻染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神情。

“碎雪虽好，也不过是在天下三大名剑中位列第三而已。”容景道。

“那第一、第二名剑在百年前就早已经失去踪迹，只要那两把剑一天不出来，这碎雪就是最珍贵的剑，本小王今日就非要将它拿到手不可。”夜轻染哼了一声。

“希望你能成功，不要让她失望。”容景听不出情绪地扔出一句话。

“那是自然！”夜轻染闻言看向云浅月，只见她看向场中，面上神情和目光与以往不大一样。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她目光是落在容枫身上，那样的目光不是她以往的纯粹清澈，到底是什么他说也不出来，但总感觉是不一样的。他收回视线，疑惑地问容景：“月妹妹和容枫认识？”

“我哪里知道！”容景声音淡薄，“不认识她的人怕是少！”

夜轻染一怔，撇撇嘴，哼道：“不过是问问你而已，你怎么跟吃了土炮似的？别人认识月妹妹不奇怪，我只是奇怪月妹妹居然看着像是认识那小子似的。他不是自小被送去了天雪山拜在了雪山老人门下吗？月妹妹如何能认识他？”

“那就需要你去问问你的好月妹妹了。”容景声音依旧淡淡，似乎漠不关心，但仔细听来还是觉得与以往不大一样。

“我自然会问的，但不是现在。”夜轻染不再理会容景，见云浅月专注地看着场中，也向场中看去。

“第一局，文伯侯府公子容枫对文将军府公子文胜。比武开始！”裁判高喊了一声。

喊声刚落，高台上二人瞬间交起手来。众人还没看清容枫如何出手的，就见文胜以一个漂亮的弧线被打下了高台，偏偏还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直到站稳身子，他还茫然地看着高台，一副不明白自己怎么还没过一招就被人打了下来的迷惘神情。

“好！果然不愧是文伯侯的后人！”老皇帝大赞了一声。

“是啊！这等身手当真了得！”德亲王也大赞。

“半招定输赢，出手不伤人！有君子风范！”云王爷也称赞。

“当年文伯侯才华冠盖，他的后人有此身手也不稀奇。”孝亲王爷说了一句应场的话。

“果然是雪山老人的徒弟。”夜轻染也赞了一声。

容景面色清淡，似乎此等情形早就在他预料之中，没任何表态。

“第一轮文伯侯府公子胜出！第二轮，凤老将军府小公子凤杨上台！”裁判继续高喊。

人群中一人飞身而起，还没等裁判说开始，他就当先出招，招式狠辣，直击容枫面门。容枫轻轻躲过，衣袖摆动间，只见他轻松一挥手，凤杨的身子就如一抹柳絮般飘了出去，转眼间被扔下了高台。只不过这回凤杨重重栽了一下，显然是容枫故意为之。

“好！”老皇帝再次大赞。

德亲王等人齐齐点头，赞扬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面上神情着实显现着由衷的赞扬。

云浅月如今虽然武功尽失，但目力比常人还是要好。她见容枫出手简单，却轻飘飘将人扔了出去，而那二人显然连他半丝衣边也未曾沾到，显然他内力强大。

“第二轮文伯侯府公子胜出！第三轮兵部侍郎公子王听译上台！”裁判再次高喊。

一名年岁稍大一些的男子飞身上了高台，与前两名一样，须臾工夫再次被打下了台。

“第三轮文伯侯府公子胜出！第四轮，文昌郡府尹公子上台！”裁判再次高喊。

下面又有一人飞身而起，很快就被打下了台。

“第四轮文伯侯府公子胜出！第五轮……”裁判再次同样高喊。

紧接着重复一样的动作，那人刚上台片刻，便被扔下了台。接下来，有人上台，又有人下台，一盏茶的工夫已经二十多人被打下了台。这一处亭中众人静静，只有老皇帝偶尔的叫好声。

半个时辰后，百多人都被容枫打下了台，裁判依然高喊，没有停顿的势头。

云浅月蹙眉，从台上移开目光看向台下，只见台下站着黑压压一片，约有千人光景。她想着：若这样车轮战下去的话，千人对付一人，容枫如何受得了？她收回视线看向在座的人，众人都无人有异议。眸光扫过容景清淡的面容和夜轻染认真观看的神情，那二人显然也无异议。她抿了抿唇，转头对老皇帝道：“皇上姑父，他若是不输的话就一直在这台上了？您看下面还有那么多人呢！若是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赢了也要累死？”

她的声音不低，足够亭中众人都听到，众人闻言都转头看向她。

老皇帝也从场中收回视线，笑着道：“这是历年来武状元大会的规矩，我天圣男儿要的不仅是武功，还要有耐力、体力。若是坚持不住，也当不上武状元！”

“可是往年也是这么多人？”云浅月疑惑。

老皇帝一怔，再次看向场中，收回视线摇摇头，“往年大约是这些人的一半吧！”

“这就是了！往年才是一半人，今年却是增加了一倍人数。这未免有失公允。若是真将台上的赢者累死了的话，天圣岂不是就少了一个英才？”云浅月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皱眉，似乎在认真寻思云浅月的话。

“浅月小姐，武状元大会的规矩可是由百年前就规定下的，难道你想打破？”孝亲王虽然离得远，但不影响和云浅月说话。

“请问孝亲王，规矩是谁定的？”云浅月反问。

“自然是始祖爷！”孝亲王轩昂言道。

“始祖爷也是人，他不是神，不能料到身后百年之事。既然规矩是人定的，为何不能打破？始祖爷已经不在，当今执掌这天圣江山的人是皇上姑父。皇上姑父也是一朝天子，自然有权力更改完善，施行与时俱进的方法，这样才能更好地建设天圣江山。若是一味地固步自封，如何能壮大天圣？岂不是始祖爷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还谈何发展壮大，繁荣富强，宏图伟业，千载功勋？”云浅月本来不想出头，但这个规定太过陈旧不公平，她实在看不过。若是别个不认识的人也就算了，但是那个人是容枫，她这个身体既然和他有联系，自然要帮帮他。

孝亲王被噎得一愣，没想到云浅月也能说出这番话来，他立即道：“无知小儿，始祖爷的祖训如何说能改就改的？浅月小姐才识字几日，就妄谈治国，实在可笑！”

“我是愚钝，什么都不懂，但我懂得一样，就是这样的比武不公平。我看不过去，自然要说来。皇上姑父既然要我坐在这里，总不能让我只是看着不说话吧？”云浅月白了孝亲王一眼。

孝亲王反击：“什么叫做公平？这自古哪里有公平在？”

云浅月立即抓住了他话柄，笑了一声，无精打采地道：“原来这武状元大会本身就存在着不公平啊？我还当多正规多公允，敢情就是在玩呢！哎，早知道是这样，就算皇上姑父一片好意恩准我来看，我也不会来。真没劲，老是看他一个人在上面，看到最后估计就会看到他累死吐血而亡，武状元一个也没有了。啧啧，这样的话还不如不看。”

孝亲王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顿时失语。

“皇伯伯，月妹妹说得不错，这样的确有失公允。”夜轻染也道。

夜天倾犹豫了一下，也道：“父皇，月妹妹所言不错。始祖爷的时候是针对这京中官员子弟而设的比武大会，寒门百姓没资格参加。如今百年已过，您要广招贤才，这布衣百姓也有幸比武争夺武状元。所以，由百年前的几十人，增加到如今的千人，的确是人力难以承受，就算这容枫武功高强，也难以应对，的确有失公允。”

四皇子看了一眼夜天倾，也不甘落后，“儿臣也觉得月妹妹说得对，既然只准高门子弟参加比武大会的规矩已经被打破，如今这个规矩也的确不符合公允原则。”

“浅月小姐说得不无道理！”德亲王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云王爷看了云浅月一眼，不明白这个女儿为何要帮容枫，难道是因为景世子？这个规矩虽然表面上是定死了，但是私下里还是有作弊空间的。就比如说抽号一项，若是想保存体力，就可以由抽号官那里下手，留着后面的号就是。染小王爷虽然不屑动这种手脚，但是德亲王爱护儿子自然给选了后面的号。所以夜轻染虽然参加，但如今依然还没上去。

他看向容景，从容景清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拿不准这位心思颇深的景世子的态度。到底景世子是想扶持文伯侯府再次强盛，还是想置之不理打压了去，至今他没看出来。若说是扶持的话，他就该帮助容枫拿后面的号，而不是明知道这样是很吃亏的，却还要他第一个就上去。若说不扶持的话，以景世子的手段，容枫绝对回不了这京城，入住不了荣王府，也进不了这武状元大会。

一番思量下，云王爷也附和着点点头，“小女说得也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