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灵对峙
这是一个高档别墅住宅区,说它高档绝不仅仅是因为它拥有包括室内游泳池、健身中心、KTV会所之类的配套附属设施,更因为它远离繁华的闹市区,内部到处都植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花卉,一条人工河在小区里穿插盘旋,在电动水泵的带动下,整条小河流淌不息,在大大冲淡了夏季的炎热同时,也为这片土地注入了一股“旺盛”的生命力。长年累月的坚持,最后竟然引来了大批鸟类依水建窝,每每到了清晨,太阳还没有露面,就可以听到鸟儿们欢快的鸣叫。
站在这个别墅区前,你必须要感叹,钱,的确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开发商在撒下了天文数字般的钞票后,硬是在这片用钢筋混凝土拼凑出来的世界里,打造出半自然的生态环境。当然,他们的投入获得了相当不菲的回报,那些已经跨越了物质单方面追求,已经学会享受宁静,渴望贴近自然的人,纷纷在这里落户。
就是因为这里的住户“素质”很高,所以这所高档别墅住宅小区,又被称为“绅士之都”。
一走出军用专机,师少鹰就被带上了一辆安装了警报器的黑色商务车,商务车驶出机场,司机就直接拉响警报,用惊人的高速在路上飞驰。当他们赶到号称“绅士之都”的高档别墅区时,从时间上推算,刘二喜已经抡劫人质,和警方对峙超过七个小时了。
七个小时,整个住宅区已经被成功清场,所有居民都被警员以客气的态度请出去,把他们送进一间五星级酒店。解决了后顾之忧后,武警部队迅速在四周拉起一条警戒线,面对这样一条警戒线,除非有特殊通行证,否则的话,就算是那些号称无冕之王的记者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外面。
一进入别墅区,师少鹰就感到了一片肃杀。
几十名特警把刘二喜控制的别墅围得水泄不通,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封锁住别墅任何一个出口。几只体形彪悍的警犬,早已经兴奋得跃跃欲试,它们不停伸着舌头,对着别墅露出自己可以直接咬裂一层牛皮的锋利牙齿。
包括军一级射击冠军在内的狙击小组,占据了附近的制高点,从三个方向,对目标形成一道狙击网,只要刘二喜稍不留意,让这些神枪手抓到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直接开枪,把刘二喜当场击毙。
几支已经攻进别墅,最终却因为要保证人质安全,又被刘二喜逼出来的突击小组,一击不中就立刻退出,回到汽车里重新待命。没有人会怀疑这些受过严格训练,心高气傲,而且的确有骄傲资本的特警对完成任务的渴望。一旦上级第二次对他们下达突击命令,这些信奉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的特警,含愤出手,攻势必然迅如惊雷!
就算是隔着几十米远,师少鹰仍然可以清楚的听到,在别墅三层的一扇窗户后面,有一个女人正在放声哭泣。
坦率说,这种哭声难听到了极点。
它和泼妇骂街的哭声,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泼妇骂街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不过是想用当众撒泼和哭声,吸引更多人注意,让拥有比她更强大“武力”的男人因为面子问题,而败退罢了。可是楼上那个女人的哭声,却是因为惶急惊恐到了极点,纯粹因为人类求生本能,而发出来声音。这种哭声和人类受到超出承受极限的痛苦而发出的惨叫,有着本质性的类似。
也就是因为这样,这种单调得几乎没有音波起伏的哭声,刺耳得要命,听得时间长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在心头不由自主涌起一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
专研过行为心理学,退伍后甚至曾经自费在国内某所知名大学又经过二次进修,天天不厌而烦追在教授屁股后面的师少鹰,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种不舒服的来源。
人类的情绪在急剧波动时,就像是一块温度较高的煤炭,情绪波动越激烈,煤炭的温度就会越高。把一群人放在一起,就相当于把一堆煤炭放到一起,其中的温度会互相影响。
如果只是一个人,他遇到什么事情再愤怒,由于周围没有同类,时间稍稍一长,就会象一块暴露在空气中的烧红煤炭般,慢慢冷却下去。所以遇到身边的同伴愤怒,最好的方法就是晾晾他,让他一个人独自冷静一下。
可是如果因为某件事情愤怒了,他的身边却不止一个人,这种情绪就可能象火焰一样相互影响。周围的人在不停劝说他,很可能还没有劝说成功,就同样被这种愤怒影响,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而本来就很愤怒的人,感受到周围的人愤怒,他会因此变得更激动,更易怒。
真到了那个时候,这样一群被愤怒情绪支配的人,就是一堆烧红了的煤炭。他们互相影响,互相支配,就算有谁想冷静下来,身处在这样一个大集体当中,也会被周围所有人影响得无法自拔,除非他主动退出这个集体,让自己有机会安静下来。
这就是行为心理学中的“煤炭”理论。
聆听着那一波接着一波的刺耳哭声,师少鹰轻轻眯起了眼睛。
无论是谁在放声痛哭,在别墅里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刘二喜,都能轻易而举的制止住,可是刘二喜没有这样做,师少鹰甚至怀疑,刘二喜根本就是故意让一个女人在放声痛哭,她想不继续哭也不行!
这种哭声,会让周围这些虽然训练有素,却没有上过战场,手中也没有沾过鲜血的特警心头烦闷;那种迫切想要营救受害者,想要制止这种犯罪暴行,却只能守在周围不敢稍有轻举妄动的无力感,会让他们变得愤怒而敏感。最重要的一点是,人类的身体对激烈情绪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一旦他们的身体对某种情绪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他们就会疲劳,就会变得冲动,比平时更容易犯错误。
可是这种哭声对刘二喜这种已经走到法律对立面,注定不得好死的罪犯来说,却是一种近乎快感的刺激。仇人妻子的哭泣,对他就是兴奋剂,女人哭得越凄厉,他就会越兴奋,反应就会越敏捷,胆气就会越壮。
和特警们对峙了超过七个小时,等于是和死神一起跳舞了七个小时,如果没有方法源源不断吸汲力量,在这种孤立无援,人人喊打的绝境中,一个才二十二岁年轻男孩的勇气,早就应该消耗光了。
不管刘二喜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选择了一个最有效的方法,通过心理战,在对周围的特警不断施压。
“小子……”凝视着眼前这幢白色的三层别墅小楼,师少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笑了,“如果这刺耳得要命的哭声,真的是你的武器,你真的清楚明白其中的意义,那么,我已经有些明白,你凭什么能坚守阵地,屹立不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