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列车是从远方一个大城市开向桑海,山陕是它长长旅途中停靠的一座小站,仅仅停留三分钟而已,车一靠稳,原本规规矩矩排队等候的人群,立刻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向车门挤去,一时间,雪夜中的小站本像一壶刚刚放到炉上的冷水,这时候明显到了一百摄氏度,沸腾的不得了。空气中,哭声、喊声、叫骂声以及列车喷气的声音嗡嗡嗡像群苍蝇,惹得人心烦意乱。
我和米粒在一开始站在队伍的前列,还没过几秒钟的时间,我俩就被抛弃在人群后面,我有些心急如焚,害怕如来时一样,再次被火车抛弃,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男子得知自己快要被女朋友甩掉一样,又恼怒又气愤。米粒可一点都不着急,还独自对着雪花发神经病,完全没有竞争意识。我只好奋力将她从人群中拽上车。
运气不赖,我买的票居然还是两张卧铺,这也省却了路途中的煎熬,我俩找到铺位后,才喘了一口气,想来在我们国家不论火车汽车就只有一大特sè——挤死。不管在什么地方,人烟稀少的西北部还是人口密集的东南部都是一样,好像这和人口的多寡没有任何关系,“乱”是中国人的一大特sè,洋大人想学都学不来,立志减肥的人不妨多挤几次车,不用吃药,也不用节食,完全纯绿sè减肥。
我的周围坐满了一群可爱的青少年,男男女女表现的活泼异常,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我还没有发问,其中的一个孩子便道明他们是去桑海参加冬令营的,见我不说话,还勉强在后面加了“叔叔”两个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下巴周围几天没刮的胡须,心里纳闷自己居然这么老了。在这之前还没有人管我叫叔叔,学校里也只是比我小年级的女孩叫我师兄、学长。这个称呼让我很不满意,我觉得这个孩子一点都不乖,不讨我喜欢。米粒见我不理会这小男孩,心里明白了大半,笑着对那孩子说:“来,到阿姨这儿来。”
小男孩朝我眨巴眨巴眼睛:“姐姐,我要睡觉去了。”气的我当场吐血,米粒干脆开怀大笑起来。
“注意你的淑女形象。”我忿忿不平。
“怎么样?大叔,叫你平时不注重形象。”她边笑边说。
大叔?这个称谓比叔叔更叫人泄气,我一直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呢,真的,我总觉得男人过了三十岁或者是结了婚才能被小孩称作叔叔一类的,当然是七八岁以下的孩子才能叫,超过十岁的孩子我连理都不愿理。这当然也反映出一种不想长大的心理,不过我对自己的岁数还是持平常心态,不像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以自己岁数小而自豪,有的还拼命隐瞒自己的年龄,我们的周围这种伪君子比比皆是,动不动就把自己的出生年月rì挂在嘴上,倘若你对这些不以为然,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份证,他家的户口本,叫来他的父母,翻出家族的族谱来证明给你看,让你心服口服,跪下来给他磕头,他才会心满意足。这当然与现今社会中的年龄歧视现象有些关系,可我即使在学校也能遇到些普遍认为自己年龄越小越好的学生,可能是为了少尽些义务,多享受些权利的原因吧!这些虚伪的家伙。
“米粒,你累了的话,就快去睡觉吧!”我看见她正和几个小女生一起玩的乐不思蜀,完全把我抛到脑后,我不愿意就这样淡出她的视线,说了一句废话提醒她我的存在。
“还不累呢,你累的话先去睡。”
“哦,我去过道抽根烟。”
“好的,你去吧,注意少抽点。”
“嗯。”我从口袋里拿出火机,嘴巴上叼根烟就去过道了。
好家伙,你这一辈子可能从来就没有看见多这等奇观,整个车厢的接头处全是杂七杂八的各sè人物,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显露出那种高人一等的神情,歪嘴叼着烟,故意将自己的腿弯曲,斜靠在各个角落,用眼角旁观除他之外的任何出现在他眼睛里的人。局部地区烟雾笼罩,我真怀疑火车烟筒里飘出的烟雾就是这群杂种搞出来的。
我找了个两人中间的地方落脚,学他们的样子,把所有我周围的人全当成臭屎,自顾自地吸起烟来。眼睛只盯着黑漆漆的窗外。不时有几盏灯从我眼睛里划过,看不见夜空,也看不见窗外的自然风景。
等我回到铺位的时候,孩子们早已回去睡觉,只有米粒一个人静悄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俩都睡下铺,所以自己不睡觉也影响不到别人。)两眼呆滞,有些惹人怜爱。见我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给我看。我特别喜欢看女孩子的笑脸,尤其是漂亮的脸,不管是真诚的笑,还是假装的笑,甚至是笑里藏刀jiān邪的笑,对我都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什么样的笑脸都会让我的心理感觉暖洋洋的,至少不会让我恶心。这和有些人的恋足癖、恋童癖是完全不同的,那些属于心理变态,我这个却是正常的心理感受。
我在自己的铺位上坐好,恰好是她的正对面,列车里还没到关灯的时间,走道中还不时有一两个零零散散的人来来去去,不知道瞎忙些什么,车厢里大部分的旅客已经爬进被窝,有的可能已经进入了甜蜜梦乡。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我有点牵挂起媚藻来,不知道她不辞而别的真实想法,这让我有些不安。车厢中暂时出现了相对安静的状态,颇有点“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思。
没过多久,这种宁静就被一阵飘来的歌声打破,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的手机放出来的,不过听上去应该不是山寨货,音质出奇的好,歌曲也颇为合适,陈奕迅的《爱情转移》,我有段时间经常听这首歌,每天都要听那么五六遍,陈奕迅是我喜欢的流行音乐歌手中几个为数不多的男xìng,他的嗓子唱这首歌是再也合适不过,如果让某个电影演员来唱,保证能把这首歌完完全全给糟蹋掉。旋律舒缓响起,他富有磁xìng的声音让我沉浸在歌曲的意境中。
“诺,给你。”米粒递过来一张纸条。
“什么?”
“你女朋友留给你的纸条。”
“你在哪找到的。”我伸手接了过来。
“我去换衣服的时候,在包里看到的。”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有些责备她的意思,顺手打开这张叠了几百层的纸条。上面没写别的任何一句废话,只抄录了一首歌词:
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好让rì子天天都过的难忘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少眼眶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流浪几张双人床换过几次信仰才让戒指义无返顾的交换烛光照亮了晚餐,照不出个答案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床单上铺满花瓣拥抱让他成长太拥挤就开到了别的土壤感情需要人接班接近换来期望期望带来失望的恶xìng循环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总会不满烧完美好青chūn换一个老伴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才拒绝**情代罪的羔羊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才拒绝**情代罪的羔羊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爱情转移》,我有些不知所措,世间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她想告诉我的最后的话,竟是这首歌的全部歌词,里面的句句话都代表着她的心声,我认真读完一遍,明白了一切,尤其是歌词的最后一句:“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我知道她想的比我明白。这次旅行结束的一年后,我刚好毕业,有了大把可供挥霍的时间,又一次去过山陕,还特意去了媚藻住的房子,只是那里早已被拆除,是不是强拆我就不得而知了,周围很多地方都被清除,改成了一座小型主题公园,至于是什么主题,我也看不出来,只是大门处巨大的石壁上刻着“主题公园”这几个字,我没有像现在再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找她,我知道那是徒劳,即使找到她我能做些什么呢?除了吃吃饭说些违心的话之外,我不能改变任何,所有失去的青chūn只能藏进自己的心窝,这些燃烧过的青chūn只有自己知道,像大多数学生的试卷,不便拿出来献丑。我去的那天是个小阳chūn天,晴天万里,一尘不染。我走进公园,在她房间的大概位置找了张长藤椅坐下,旁边一个小屁孩撅起屁股,正对着我的方向撒尿。
“写了什么?让我瞧瞧。”米粒光着脚从她的铺跨到我旁边,差点坐到我怀里。
“没什么。”
“没什么就给我看。”她一把从我手里抢过,态度刁蛮的不得了,紧接着又依偎在我身边,叫我不好意思发火。
“哇,歌词”
“别大惊小怪的。”
“没有,这字写得可真漂亮。”
“你还有什么要夸的吗?动不动就是这个美那个漂亮的。”我有些讨厌她,把她的身子向外推了推。特别烦她偎在我身边。
“人家本来就觉得好看啊!这么一会儿你就讨厌我了?“
“对,我现在很烦,别没事找事。”我变得粗暴起来。
“哼”米粒坐直身子,用脚把鞋子钩过来,穿好,起身将车地板踩得“咯吱咯吱”瞟我一眼,坐到边上的观光椅上,偏过头,好像不打算再看我一眼,连脸转到我这边都是侮辱自己。
我懒得和她解释,脱去鞋子靠在被子上,想自己的心事。
一阵刺鼻的烟味飘进我的鼻孔,我周围的不少人有些轻微的咳嗽,我抬头,看见米粒居然在车厢里吸烟,气的我肺快要炸了。
“你不会去车厢接头处抽?你不知道里面不让吸烟的。”我说话有些轻微的咆哮。
她装作没听见,还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我踩上鞋子,走到她后面双手从她腰间插进去,一下抱紧她,向接口处拖过去,她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不要你管我。”很多睡觉的人,把头伸出被窝探个究竟,他们巴不得发生件类似强jiān的案件来,以便让他们围观看笑话,或者是夫妻俩打架,最好打个你死我活,才能弥补被吵醒的损失。
“你是个粗人。”米粒站稳后,推了我一把,我忘记防御,后退几步,被迫练了几个标准的瑜伽动作。身后传来哄堂大笑。米粒先是惊呆,然后用手堵住嘴巴,发出“咯咯“的笑声。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也不便在公共场合耍赖,一下子就爬起来还拍了拍屁股。米粒走过来抱紧我,头发紧贴在我的脸蛋上,一句话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