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情思
愣了一会之后,杨少锋率先扯马向回赶去。[WWW.无弹窗小说阅读!]林文见状赶忙上去制止,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贸然的回去是不是羊入虎口还不得而知。
“站住。”说话的是芳菲,韵婉的脸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作为见惯了一刀一枪的芳菲,对于尔虞我诈的韵婉她更多的是不能接受所以她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我要去找那老家伙问个清楚!”杨少锋近乎咆哮的喊道。
“他的一面之词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芳菲问道。
“那个吊坠我还能认错?”
“万一是他偷的呢?”
在林文看来可不会是他偷的,那种神情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可是换做杨少锋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这句话直接把他问懵在那里:“那该怎么办?”
“先回去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去问问跟你父亲说让他定夺吧。”
“与其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不如等回到家再说。”林文也觉得这样最好,现在他们三个完全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与其这样不如让杨少锋父亲出面解决。
看着垂头丧气的林文三人,杨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伤员的救治,倒是韵婉从马车上下来迎接了三个“胜利者”。
只有杨少锋与他姐姐不冷不淡的说了几句,林文和芳菲都没有多说什么。
林文很快和赵德一起开始救治伤员,他在演武场也学过简单的外伤救治,加上有赵德在身边适时提点,倒是也做的像模像样。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之后,拖着二十多伤员的杨氏商行再次踏上了回家的道路。不过林文却忧心忡忡,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杨凌要费这么大周章,难道只为了那五十两黄金?
“回家我一定要告诉父亲,让他家法处置那老家伙。”杨少锋躺在帐篷里对林文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假如不是他呢?万一叶斩风是骗我们的,那你现在生气岂不是不值得?”现在的林文虽然达不到自己崇尚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但是教育起别人来可是一套一套的。
“那我自己甘愿受家法处置。”杨少锋赌气的说道。
说到家法,林文也只是听说过,因为在永和城只有一些大户才会有,像林文家根本没有什么家法之说。各家的家法由家族内部制定,处罚起来也不会受到国家律令的约束,只是各家家法都不一样,所以林文很好奇。
“我们杨家的家法跟大部分人家一样,先是‘鸣告’,我们家是不像有的大家族有两层三层受理,家父是族长,接到‘鸣告’之后家父会和各房长一起严查,家法执行之前是不允许告官的,不然就会以‘藐祖欺族’的罪给予严处。如果‘鸣告’被查属实,那就要真正的执行家法了,这个时候会在杨家祠堂进行‘裁断’,按照犯错的实际情况裁定定罪,最后就是‘执罚’。”
“那你可要好好保存好那块吊坠了。”这可是“鸣告”很重要的一部分。
“这是当然了。”说完一大段话,杨少锋竟然可是得意洋洋起来,在他看来这也是炫耀的一部分呢,虽然家族的成长他没有做出任何的贡献。
剩下的一路倒是风平浪静,只是受伤的人就没那么走运了,由于没有好的药材,很多人都要面临着终身残疾的命运,这也更加坚定了赵德要开医馆的信念。
三天之后,杨氏商行终于顺利抵达永兴城外,当晚一行人找了个客栈休息,明天就可以到达杨家。
“现在走已经不用担心杨凌加害杨少锋了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路上芳菲和林文都没有说话,林文一直想着心事,被芳菲突然问话吓了一跳。
“我只是觉得骗了赵德,心底过意不去罢了。”林文不由得又轻叹一声。
之前林文已经征求过芳菲的意见,她同意在到达永兴城之后就前往九原城。杨家剩下的事对于他们两个外人已帮不上什么忙了,所以林文决定今晚就走。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杨凌为什么要找永兴城的人出手呢?这不是给自己留下把柄么?”林文并没有察觉自己已不再把芳菲当做是一个失忆的人看待,而是在向她问询意见。
“想不通的事为什么不去当面问个清楚?”芳菲的这一句话倒像是提醒了林文,现在两人就在永兴城,那就直接去叶斩风那问个清楚吧。很多事情都是这么简单,只是我们人为的把它想复杂了而已,舍本逐末是很多人都会犯的毛病。
决定之后两人再不耽搁,直接朝城中走去。
虽然已是夜里可是永兴城依旧是一片繁花似锦的容貌,只是跟永和城比起来多了一份粗犷少了一份婉约。
叶斩风并不难找,按照当时叶斩风留下的话,两人很快便找到他的住处。
门头是个大大的“风舞医馆”的匾额,叶斩风竟然是开医馆的,这倒是让林文大吃一惊。
开门的人林文也很熟悉,正是那天在望天口与自己交手的叶亮。叶亮看到二人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就好像知道两人要来一样,径直将他们二人领到堂中坐下。中堂极宽敞,中间院子里种满的各式草药花卉,这又让林文不得不再次审视一下自己想象的叶斩风是不是真实的叶斩风,这哪里是劫道土匪的样子。
“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两位还是来了,只是早了点。”这满院子的植物都像在等着这一声笑一样的簌簌的发出声音来。
只见叶斩风长袖挽起,一身素衣,满脸笑意,在两人面前竟毫不掩饰就像是见两个老朋友一样。
“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的,都得自己研,那药才够分量。”叶斩风自顾自的说着便坐到了两人对面。
“叶兄,打扰了。”在这个人面前林文竟然也不自觉的客气了起来,虽然那是个打家劫舍的“强盗”。
“不妨的。”叶斩风也不问,只是看着林文,耐心的等着林文的话。
“本来我和舍妹已经决定要离开永兴城,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杨少锋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钥匙就这样走了,心里总是不得安生。”林文施施然的说道。
“我骗了你们。”
这话对林文的震撼不亚于杨凌出卖杨少锋。
“因为我们都被杨凌利用了,所以我骗了你们是我们共同的错误。”
“此话怎讲?”
“他找到我,故意让把柄落在我手里其实是利用了我,因为我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抢劫失败,镖行得不到保镖的费用,镖行也被利用了;他在赌你们可以让我失手,你们也就被利用了。”
这些话林文压根没有想到过,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芳菲一直在皱着眉头仔细听着。
“只是我跟他合作了很多次,以前都是提前约好,这次却是半路送信给我,而且我还失败了,所以首先应该有更厉害的人在后面策划的这次劫道,另外就是杨氏商行亏损严重,怕是这个新年不好过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叶斩风说完将手中的茶杯端起来泯了一口,倒是惬意的很并不像介意劫道失败。
“你就不怕镖行的人找到你?”芳菲问道。
“这样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来找我证明他自己没本事,等于砸了自己饭碗,所以就算大家都在永兴城也没有关系。”
社会就是这样出其不意的给你上了一课,时间会让你慢慢适应。
人性本恶,还是被后天带成的恶,林文不清楚。
“两位独自过来想必并不是后魏人士吧?”叶斩风看人的本事倒也很强。
“实不相瞒,我们乃南楚人士,在下林文。”林文很快恢复了常态,他觉得对叶斩风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
“在下叶风,只是不想家父安排的这医馆,所以出门在外就添个斩字,见笑了。”叶风这个名字就很普通,不过加个斩字就略显霸气了。想必他用化名也可以缓解一下仇家的报复,谁能想到平日里救死扶伤的大夫竟也有杀人越货的一面。
“多谢叶兄解答,林文告辞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内情两人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所以林文当下起身告辞。
“天色已晚,两位想必是要去什么地方吧?不如就在这风舞医馆歇息一晚上再走也不迟。”叶斩风谈性正起,突然被打断倒是显得有点无措。
林文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么晚了再去找间客栈白白多花银子而已,于是便抬眼去看芳菲征求她的意见。
现在的芳菲已经不是林文嘴里的柳芳菲而是夏蜀正牌公主,不过这时的她却好像对院子里的花草更感兴趣,完全没有理会林文投过来的询问的目光。
“阿亮,再去泡壶乌龙茶来,这深秋时节乌龙茶当是首选,性适中,不寒不热,正是深秋的好茶啊。”叶斩风看林文犹豫便吩咐一旁的叶亮去沏茶。
“既然如此那就打扰了。”林文不见芳菲有异议,变作个揖又重新坐了下来。
芳菲慢慢踱步到院子里,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这静谧的气氛竟然一点也没有尴尬。满院子的药香和着一身简单装扮的芳菲,在两人眼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景。
“春种秋当收,
未想佳人驻。
月下不识君,
百草争相凑。”
这才是良辰美景,好在未曾虚设。
“这等美景,再好的乌龙茶又怎抵得上一壶烧酒?”叶斩风吟罢,抚掌朗声说道。
芳菲似没听到一样,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时竟又把两人看呆了。
“得此良人,仗剑天涯,夫复何求?”说罢叶斩风竟将刚斟满的酒一口喝下。
“那也只是你们男人的一厢情愿而已。”不曾想芳菲竟回头回了一句。
两人竟然一愣,那些英雄儿女或许就像芳菲说的,只是男的一厢情愿吧?哪个女人不想在家相夫教子,男耕女织儿女成双。看窗外落雨、赏夕阳西下也是生活的一种。
一句话说的两人只得闷头喝酒,很多人总是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虽然不一定觉得它是不好的只是容易厌倦罢了。
“这医馆不要也罢,是吧阿亮?”叶斩风像是不胜酒力一般已经开始摇晃,“若是我,倒宁愿舍弃这一方安宁,天下未定何以安宁?”
“时不与我!”
人在烦闷的时候总是容易喝醉,叶斩风的自信满满全被愤懑代替,很快他就被叶亮送去休息。
林文也喝的晕晕沉沉的,回房才发现芳菲已经坐在桌前,捧着一本书在看。看来叶亮也认为两人关系不一般吧,竟然安排在一间房。
芳菲看到林文进来也不说话,自顾躺到床上,看样子是看不惯两个男人的感怀世事。
林文看到书桌案头摆放的《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伤寒论》,全是药学经典,这些书林文在演武场的时候也有所涉猎,只是大部分都不记得了。
林文坐在书桌前掏出怀里的那片字,“青峰山下云荒长,而今思量也寻常,……”提笔却还是写不出下句该如何接,本来应该写给韵婉的但是现在心头萦绕的却全是身后芳菲的影子。
既然无法下笔,林文干脆不去管它,想到赵德想开医馆,或许叶斩风可以帮忙,于是便提笔给赵德写了封信“
“赵兄:
今日不辞而别还望赵兄勿怪,男儿立世当以信为重,怎奈前时受人之托未能尽善。医者,父母心。文涉世尚浅,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前日望天口叶斩风其人乃永兴城风舞医馆医者也,缘何其所谓?此话后说,若赵兄依己而行,可问询于他。
今日负约,万望赵兄海涵。他日,文必当面谢罪。
姓柳取之飘柳河讳絮只因一时心术不正而诳,林文再此薄颜求正。
林文”
总归是欺骗了赵德,林文对这个一心为医馆开心数日的赵德有着说不出愧疚感。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窗子这才将趴在桌上林文刺醒,要不是房间里的暖炉,这一夜的宿醉估计要换来一场大病。
林文回身却没有看到芳菲的身影,一低头才发现那写不下的两句话下面竟加上了隽永的四行小字:
“我本随云命,
奈何帝王家。
纵是天下苦,
不若君一痂。“
这时的太阳竟也是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