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紫衣
(一)
初次见到墨,是在一家咖啡厅。
紫衣本不想去的。她宁可一个人呆在屋里看书。可是莞尔非要坚持不可,说那个男的有多么优秀。
其实紫衣知道莞尔的担心,或许她感受到了轩和紫衣之间的一些微妙。
想到轩,紫衣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微疼。谁让他们认识在莞尔之后呢?而莞尔又是她最好的朋友。
就为了让莞尔安心,紫衣才答应了今晚的见面。
那个男的果真如莞尔说的一样,看上去很优秀。当然是外表。紫衣从不相信第一眼能看透一个人的心。
气氛一直都很不错,直到差不多该说再见的时候。一男一女直接朝他们走过来。
那个男的很高大,他弯腰很绅士地对紫衣说:“不好意思,小姐,能否请你跟我出来一下?我妹妹有话要和你面前的这位男士说。”
紫衣一时之间有点懵懂,可是当她看到那个优男突然间紧张起来的表情,她一下子明白了。
于是,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拿起包包,没有说再见,径直走出了咖啡厅的大门。
“不好意思打扰你。可是你会知道,这对你并没有坏处。”那个绅士微笑着在前头为她开门。
“没有关系。我明白。”紫衣同样微笑着说。
“她是我的妹妹。我不想说那个人的什么坏话,可是清纯如你,我真的不想你被他骗了。”
“谢谢你。看来有哥哥真好啊!”紫衣调侃着,转身离开。
“我叫墨。”墨在身后大声地说:“要我送你回去么?”
“谢了。”紫衣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一出闹剧,她不想告诉莞尔。何必呢?呵呵。
(二)
从来不在公共汽车上打盹的。可是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喝了杯红酒,一夜不曾睡好。车到站的时候,紫衣晕沉沉地下了车,无精打采地朝公司走去。
“你好,就不谢谢我吗?”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说。
紫衣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昨晚的那个人。叫什么呢?紫衣一时之间真地想不起来。
“我是墨啊。真巧,你也在这附近上班?”
“哦。是你啊。我在这里上班。你也是?”紫衣问,这世界真小。
“是啊。你刚才在车上睡得真香!”墨说。
“哦。呵呵。”紫衣尴尬地笑了笑。怎么那么巧?什么糗事都被他遇着?
“所以我说你该谢谢我的。在你睡着的那一会儿,我在你的身边站岗呢!”墨看着紫衣,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子脸上那种欲藏还显的尴尬真地很好笑。
“以前怎么都没有见到你?”墨问。
紫衣笑了笑,没有回答,快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她朝墨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三)
“以前怎么都没见到你?”墨再次追问。
“吃饭吧。还问这个问题,有必要吗?现在不是经常遇见?”紫衣笑着往嘴里扒拉着饭。其实一点食欲都没有。莞尔昨天给她送来了请贴。这个周末,她和轩就要结婚了。
“你一定要来。”莞尔慎重其事地说。“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莞尔说着,忽然眼里有泪光。有些事,她明白。但是她也相信轩和紫衣,两个都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善良的她,用最善良的方式,换到了最善良的回报。
“祝福你!”紫衣也忍不住有点哽咽。她紧紧地抱了抱莞尔。“你放心,我一定去。”
望着突然停住筷子的紫衣,墨其实都明白。
这半年以来,经意或不经意地,他总是能碰到紫衣,也能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事。这个偶然认识的女子,很安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柔弱到令他牵挂的力量。虽然她总是淡淡地,在偶然见面的时候打个招呼,或是在一起吃饭的餐厅,说上那么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其实你是对的。既然没有缘分,就干脆笑着让它过去。”虽然什么都知道,墨还是一直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的话题也从未涉及到此。但是此时紫衣的沉默,忽然令他有点心疼。他摆弄着手里的可乐,看着窗外,装做不经意地说。
“呵呵。你说什么啊!还是管管你那一大群妹妹吧。省得水又吃醋。”紫衣差开话题。
(四)
“说我什么呢?”紫衣的话音还未落,水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呵呵。没有。帮你教训墨哥呢!让他快点摆平他那些妹妹。”紫衣笑着说。对于水,她还真的是有点怵,一个很霸道的女子。
“就是啊!这边的妹妹还没摆平,又多出你一个妹妹来了!”水笑着看着紫衣,半真半假地说。
水其实很漂亮,和墨真的很般配。她很爱墨,众所周知的,只是她太过张扬和霸道。
不过,关自己什么事呢!呵呵。漂亮的女子,自然如此。紫衣在心底自嘲。如果水是阳光的话,那么紫衣的性格,充其量只是星光而已。
“好了。你们自己摆平吧。我走了。嫂子。”紫衣朝水眨了眨眼,故意这么叫水。她理解水的意思。这半年,墨无意或有意地接近,她不是不懂。可是她可不想惹水的醋缸子。
看着紫衣离开的背影,墨的心一阵揪紧。他从不知道嫂子这两个字,有这么刺人,特别是从紫衣的嘴里说出来。
他赶紧低下头,把杯子里的可乐喝光。跟水,他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的话可说。
一直很有女人缘。墨不得不承认。在房地产公司上班,身边都是漂亮的售楼小姐。可是真正动心的,好象却没有。所以只好一直很绅士地充当着公众的大哥,直到水来公司的那天。
好象是门口的保安和谁闹了点别扭才报案的。而水的到来都让大家眼前一亮,忘记了水真正的来意。
“我是这里的片警。这么小的事情,以后你们自己公司能够解决就解决了,不要什么事都报案,我们还要不要过日子?”这个美丽的警花很干练地说。“你们这里谁负责?请在这张出警单上签字。”
那是他第一次和水认识。之后的一些事务往来,令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心动过,和她手挽手一起走在街上,也曾令他的虚荣心很满足。可是几个月下来,他的累,他自己知道。
而紫衣,那个安静沉默的女子,他知道,她此时平静的外表之下承受着的痛苦。他忽然有种*,想追出去的*。可是他看了看水,又忍住了。
(五)
莞尔的婚礼是在一家酒楼举行的。由于婚礼主持人的幽默,气氛始终热闹而且欢庆。
紫衣一走进婚礼大厅,莞尔就看见了。穿着一身洁白婚纱的她,向紫衣迎过来。在紫衣的眼里,此时的莞尔,浑身笼罩着一种圣洁的光芒。象小鸟一样偎依在轩的身旁,莞尔的幸福,是不言而喻的。
“祝福你们。”紫衣笑着,由衷地祝福。
“谢谢你。”莞尔拍了拍紫衣的手。这个打中学时代就在一起的朋友,还是一身的淡紫衣服,安静而雍容。不是很漂亮,可是却有一种天生的幽怨,让人想去心疼,甚至包括她的轩。
莞尔始终很庆幸,大家都在微妙变成不可收拾之前,微妙地让一切云过风清。所以今天,她可以带着一丁点的痛和很多的幸福,走进结婚殿堂。
轩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其实此时,什么也都不必说。
“好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自己会找到吃的。”紫衣尽量轻松地说,然后朝他们挥了挥手,自己走开了。
其实她也吃不下什么,倒是被轩的朋友灌了很多酒。她不太会说话。而在酒席上,要想不说话,就只能喝酒。到酒席散的时候,她已经有点头晕了。尽管轩的朋友都想送她回家,可是她还是一一拒绝了。
莞尔已经喝醉了。只剩下轩在门口送朋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正好旁边没有人,轩轻轻地说了一句:保重。紫衣看着也已经满脸醉意的轩,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六)
酒楼到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初秋的夜,有点凉,但是很适合喝了酒的人,至少可以帮助认清回家的路。紫衣拉起自己的衣领,开始徒步走回去。
快要上楼时,她却犹豫了起来。忽然很不想回去。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个人的冷清。
小区附近有个小酒吧。她此时很想去坐坐。可是里面男性偏多,一个女子,于夜里十点,是她不曾有过的经历。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手机响了起来。
“是我,墨。你没事吧!”
“你怎么会想给我打电话?我没事啊!”
“还说没事!你说话的声音都不对了,而且走得那么蹒跚。”
“你怎么知道?”紫衣问。
“呵呵。我就在你身后。”
紫衣难以置信地转身,看见墨真地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紫衣问。
“哦。我散步,刚好路过,看见你。”墨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确实路过的样子。
“可是我不记得你住在这附近啊!”紫衣傻傻地问。
“嘿,管它呢!反正我是刚好路过。怎么,还想去喝酒啊!”站在酒吧门口,墨的这个问题问得不算聪明。
“是,不可以吗?”紫衣忽然很想挑衅,墨有什么资格管她呢?她就是想喝酒,今天晚上,特别想。
“没有什么啊!走吧,我陪你。”墨说。
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2点了。紫衣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记得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趔趄了。墨始终没有说话,但是真地陪着,她一杯,他也一杯。因为紫衣不说,所以他也一句都不说。
(七)
把紫衣扶到房间,墨有片刻的犹豫,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留下。紫衣醉得很厉害,他不舍得留她一个人在黑暗中;可是和她单独相处,他没有把握。
紫衣已经醉得很厉害了。把紫衣放在床上的同时,墨自己也几乎倒在她身上。屋里没有开灯。月光下,紫衣一头的卷发,散在床上。恬静的面容,和她的气息,令业已半醉的墨,瞬间无法抵挡。
藏在心底很久的某种情愫,渐渐弥漫开来。这个着一身紫衣的女子,原来很久很久以来就已经牵着他的心了。只是他从不去面对而已。
而此时,他可以这么近地端详着她。长长的睫毛,光洁的面庞,如兰一样的气息。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法克制地吻*的唇,轻轻地,轻轻地,不敢吵醒他心心念想的女子。
紫衣已经半睡了。她翻了个身。双手依然圈着墨的脖子。朝着窗外的脸上,依稀有点泪痕。墨的心突然空了一拍。这是个怎样令人心疼的女子啊。从来都是安静地微笑,而把疼痛,藏得如此地深。墨忍不住叹了口气,所有的*都止于那个时刻。这个女子,他很想用他的一生去呵护,怎忍,此时,再给她更多的伤害?
墨凝望着熟睡而依然不肯放开手的紫衣,不舍得睡去。
(八)
早晨在同一时间醒来,已经是紫衣铁打不破的习惯了,不论多晚睡去。
头有点疼。她知道昨天晚上喝多了。可是睡得特别安稳。这是她的第一个感觉,所以并没有太多不舒服的感受。
紫衣翻了个身,忽然感受到手臂间的牵绊,她转过身,墨居然睡在她的身后!有那么一刻,紫衣差点叫出声来。可是聪颖如她,一下子明白了。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裳都还工整,并没有错乱的痕迹,便悄不做声地挪开墨的臂膀,想在他醒来之前偷偷地起来。
而墨,也就在那会儿醒了。
逃不掉,紫衣的脸蓦地红了。她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你醒了?”墨问。“咦,我怎么睡着了?真是该死。呵呵”
紫衣没有回答,依然背对着他,听到墨在背后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你怎么了?”紫衣问。
“哦,手麻了。”墨揉着右边手臂。“谁让你昨晚把我当你的布熊了?抓着不肯放。我看你睡得那么熟,就没敢动。”墨尽量装着轻松地说。
“这么说你保持同样的姿势到现在?”紫衣不好意思地问。
“呵呵。你说呢?”
墨依然使劲揉着他的臂膀。
两人之间有一会儿的沉默,因为此时,谁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或是该做什么。
这片刻的沉默,亲切和安宁到令人不想去破坏它。可是没来由地,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残存的醉意,紫衣忽然忍不住泪流。仿佛积蓄了许久的泪水,一时之间无法控制地汹涌起来。面对着一个陌生却也早已熟悉的墨,她忽然有种卸下的感觉。
“你怎么了?”墨心疼地圈着这个背对着他抽泣的女人,轻轻抚弄着她的发丝。
“你知道吗?我和轩之间……”
“我知道,我知道。”墨说。“你不要再去想了。都过去了。”
“可是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紫衣幽幽地说。“轩的示意,我在最早最初的时刻就已经感受到了。我也几乎动心了。可是莞尔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所以我和他之间,好象有过什么,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过。”
听到这句话,墨忽然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因为面对哭泣的紫衣,他的内心却止不住的欣喜。就因为紫衣说的,她和轩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过。此时他才无助地知道,原来自己有多么在乎这个背对着自己却在自己怀里的女子。
“可是,墨,你知道吗?我不能解释。这种事情,越解释越黑。所以一直面对莞尔的猜忌和善良到现在。他们总算结婚了。不知道有天回想,这会不会是莞尔心底的痛。我真的很想她幸福。可是我能说什么,做什么,除了默默承受?”紫衣低低地说着。
墨忍不住轻轻地圈着眼前这个善良而安静的女子,那种要呵护她一生的愿望,从来没有那么坚定过。
紫衣轻轻掰开墨的手,这双为了她,保持了一夜相同姿势的手,令她安稳睡去的手,起身准备上班去了。
(九)
一整个上午,墨都处于兴奋之中。入秋了,天早已凉了。可是他觉得一切都那么温暖可爱。快到午饭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好几次窗外。总能碰到紫衣的那家餐厅,也仿佛变得特别温馨。
可是紫衣依然一点食欲都没有。或者说不愿意去吃饭。墨给予她的那种陌生而又温暖的感觉,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午饭时间快要过去的时候,她收到了墨的信息:“你怎么了?还难受么?”她可以感受到言语间的关切。墨的关切,她很早就懂了。可是他的身边有水。尽管她早已听说他们的貌合神离。可是那毕竟是他身边的水。
紫衣没有回复。到2点的时候,她再次收到了墨的信息:“忽然有了应酬,不方便打电话给你。你到底怎么了?你再不回,我恐怕忍不住要去看你了。”
紫衣看了看,忍不住叹了口气,再次删除了墨的信息,开始动手收拾文件。下个星期,她就要去总部出差了。不是很远,也就90多公里的路程。她没有告诉墨。
收拾好文件,紫衣就可以回家了。因为老总给了她一天的时间,让她可以在家安静地准备资料,以便在总部可以更好地展示这次的计划。
紫衣开门的刹那,有个人刚好撞了进来。
“这么刚好知道我要来?呵呵”墨打趣地说。一口的酒气。
“你喝醉了吧,又瞎说,呵呵。我刚好要出去。”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过后,紫衣还是第一次面对他,在日光下,有点别扭,但是强装轻松。
“有点。都是一些地产商。他们不让走,除非我连续喝3大杯白酒。你知道我们这里喝不惯这个。”墨说着,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他已经有点摇晃了。
“那你就真的喝了?怎么那么傻啊?我又没事。”紫衣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是啊。本来就已经喝了一点了。没有办法的,都是一些关系户。谁让我要走开呢?谁让你没有消息?我真的很担心,你知道吗?”墨凝视着她,借着酒意,很深地凝视。
紫衣别转身去,假装去为他倒开水。“我没事的。以后你不要这样。”
“是为我担心吗?我没有醉,你放心,就是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么多酒。”墨接过水杯,放在一边,忍不住握住蹲在他面前的紫衣的手。
“答应我,在我的视线里,好吗?”墨盯着紫衣的眼睛说。“别再一个人痛了。我会心疼的。你知道吗?在我身边好吗?你知道的。很久很久了。我借着醉意才敢说的。很怕很怕你拒绝,所以只能一直远远地关注。”
“答应我,好吗?”墨很重很重地说。
紫衣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抽身站了起来。
“墨,你先回去休息好吗?我还有点事情要做。”紫衣狠心地说。
(十)
一下班,墨就拨通了水的电话。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水打过电话了。他觉得是时候了。该说的总要说。该来的总要来。虽然他一直知道水会有怎样的反应。分手的话题,在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早在紫衣之前。
这次水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冷笑着问:“是紫衣吗?”
“和她无关。我们之间的事,你也清楚的。我们不合适。”墨说。“散了吧。对谁都是解脱。”
“呵呵。恐怕对你是一种解脱吧!”水冷笑着问。
“你知道的,水。不要坚持了好吗?你会找到你的幸福的,但不是我。”墨耐心地劝说。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也知道这次你不一样。我会放手的。你等着瞧。我会很幸福。”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墨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安的感觉。他了解水,她不会这么冷静。分手的尝试,每次都在水的各种自虐中以墨的妥协宣告结束。于是就开始了下一次的和好,再一次的分手,一遍一遍蚕食了墨心中最初的温情。可是这次,墨知道自己的坚决,为了他心底那个紫衣女子。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心,都是她的,他从来没有这么明确过。
走在华灯初上的城市街头。墨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落寞。深秋的夜已经很凉了。路边还有不断飘落的梧桐叶。从大学毕业分配到这个城市,已经将近7年了。身边一直有许多的妹妹,但是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花心过。或许是一个人身在异乡的缘故,他总是尽力帮助这些和他一样经历的女孩,所以大家总亲切地叫他墨哥。水是第一个走进他生活的女子,可是在几个月之后,他就知道了,水爱上的,是很浅很浅的他。水从来不过问他的心情,甚至不知道他的厨房在哪个角落,但是却是很真地依恋着他。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他自己都说不清。想过要分手,可是水的坚决不放手,令他每次总不能不妥协。善良的本质让他做不到眼看着一个女子伤害自己。可是或许一次次地退却和容忍,却是对水最大的伤害呢?墨想到这里,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夜还不算深。一个人踯躅在街头。有种轻松,也有一份冷清。忽然之间,他觉得特别想念那个女子,那个一身紫衣的女子,那个安静到不知何时悄悄潜入他内心的女子。墨拿出手机,拨通了紫衣的电话。
“我是墨。你在干吗?”紫衣的背景声音还是那么安静。墨其实可以猜得出来,她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做一些文件。以前吃饭碰到的时候紫衣告诉他的。可是这时他特别想听到的是她的声音,不在乎她回答些什么。
“呵呵。我在看书。”紫衣笑着,轻声说。“你呢?”
“我在街头,一个人流浪。你要不要收留我?”墨半真半假地说。他真地很渴望紫衣的那盏台灯。他只要远远坐着,看着她,在灯光下,静静地读书,便有一种港湾般的宁静。
“呵呵。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天冷了。回去吧。”紫衣笑着说。她可以听出墨声音里的落寞,可是她不敢去触及。
“好的。可是紫衣,你知道吗?”墨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否要说出口。
“什么?”紫衣问。
“真的很想你。”墨很快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紫衣拿着手机,呆了很久。她理解墨为什么要匆匆挂断,不然他们能说什么?紫衣的心莫名地有点痛。她叹了口气,合上手头的书,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秋凉世界。
(十一)
和以往一样,紫衣的出差时间都不长,往往来回一天也就够了。但是她一般会选择在这个陌生的都市住一个晚上,陌生,有时常常令她觉得更亲切。
汇报依然很成功。紫衣的能力,总部是一直赞赏的,甚至他们一直想把她调回总部,但是都被紫衣拒绝了。她习惯了现在,不想再去习惯另一个陌生。
整理好第二天要带回去的文件和衣物,紫衣走出旅馆的大门,和往常一样,她想一个人去走走。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这样的季节,却是第一次。风有点凉。城市的街头灯火阑珊。越是人多的地方,常常越令人觉得孤单。紫衣一个人溜达着,有点孤单和辛酸的感觉。她忍不住笑了,好象诗人的悲秋。呵呵。
墨很奇怪,今天一直没有消息,这不是往常的习惯。她知道墨或多或少总会跟她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遇见或是联系着。紫衣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想起墨来了,或许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她拿出手机,突然很想给他打电话。
电话的屏幕上闪着信息的提示。紫衣一下子心凉了。不用读,她知道是水发来的。已经不是第一条了。知道水的霸道,可是不知道她可以有这样恶毒的语言。紫衣理解,可是她不想告诉墨。或许错的,本来就是她自己?
紫衣正要删除,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内容:“你离开吧。我知道墨。他陷得很深。我无力挽回他。可是你可以选择离开。”
紫衣看了一下时间,是早晨的。水这样的语气,是紫衣没有想到的。她可以想象她其实的疼痛。所以心中曾经有过的、自己都不敢去触及的温暖,忽然变得很冰凉。
紫衣正要收起手机,它却响了。是墨。她挂断了。不想接。她的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就在这个异乡的街头。她不想再次去触及别人的伤痛。尽管这个决定令她很疼,甚至有种要哭的*。
手机一直响着。紫衣的心,就这样被考验着,被煎熬着。在墨第六次打来的时候,她所有的决心都被*了。
“紫衣,你在哪里?家吗?”墨问。很累很累的声音。紫衣忽然想起,她没有告诉墨她出差去了。
“你怎么了?”紫衣没有直接回答他。
“紫衣,我可以见你吗?”墨的语气凌乱中带着恳求。
紫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如何告诉他,她在90公里开外?可是墨的语气,有种令她很不安的牵挂。墨的阳光,她是知道的,再痛他都不吭声的。
“好。你在哪里?”紫衣只是稍做停顿,她的心就代她做了回答,并未曾考虑过这个回答的后果。
“我在家里。你真地来吗?”墨的疲倦中有明显的期待。
“是的。可是我要忙完手头的事情,你可以等我两个小时吗?”紫衣撒了个谎。
“好的。我等你。紫衣,你知道吗?忽然很想很想你。”墨的语气中,有着小孩一样的无助。
(十二)
紫衣回到自己城市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2点了,对方城市的那个的士司机黑了她三分之一的月工资。可是当她到达的时候,她莫名吁了一口气。一种塌实的感觉。
墨开门的时候,已经带着很的醉意了,还有十二分的疲惫。看到紫衣身后的行李箱,他很奇怪。
“你要去哪里?”他把紫衣接进门,紧张地问。
“我刚从A市回来。”紫衣笑着说,那种很纵容的微笑,是她自己都不曾防备的。
“这么晚?你一个人?那么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那么远?”墨一字一顿地问,带着血丝的眼睛忽然漫上了泪光。
“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墨呢喃着,紧紧地把紫衣拥在怀里。
靠在墨充满酒气但是却很温暖的肩头上,紫衣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一种可以卸下一切的感觉,重新又回到了她的心间。她闭上眼睛,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感受着,感受着墨的力量和依赖。
“紫衣,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离开我。答应我。”墨的手臂一紧再紧,直到紫衣几乎无法呼吸。她忽然觉得他很幼稚,但是这种幼稚的依恋,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幸福,这个曾经很遥远的名词。
“紫衣,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墨呢喃着。怀中的这个女子,近在眼前,但仿佛却牵挂了一辈子。他真地不想放手,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幸福,都系在这个安静的紫衣女子身上。
可是他已经很疲倦很疲倦了,紫衣微笑着牵引墨到沙发上。没有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已沉沉睡去,但是始终牵着紫衣的手。
墨躺在沙发上,孩子般地睡着了。紫衣忽然发现在这个沉睡的人面前,自己竟然一腔柔情。她心疼地掠了掠墨搭在额头上的一撮头发,起身去为他找一床毛毯。
卧室的门开着,紫衣正要去拿毛毯的时候,她看到了床上放着一张医院的通知单。
水?割腕?紫衣呆住了。一时之间她有点回不过神来。那个霸道的水?拿着单子,她忽然有点明白了,也明白了今晚墨忽然难以克制的依恋。
单子上有后续缴费通知。她知道水已经是安全的了。可是紫衣自己呢?
她忽然很疼很疼起来。仿佛也有一把刀子,却是割在她的心上。她蓦然想起了早晨水给她的信息。
紫衣一下子觉得脊背变得很僵很僵。她很困难地俯身为墨盖上毛毯。这个她曾经以为会给她幸福的男人沉沉睡去了,带着对她的极度依恋。然而此时,紫衣却觉得幸福仿佛隔着玻璃,美丽却那么冰冷,那么遥远。那份幸福,曾经在她面前很近很近的地方,然而最终隔着一道玻璃,而她,无法逾越。
深秋的夜,已经到了接近零度的气温。紫衣忍不住颤抖起来。墨睡去了。一个人的房间,空荡而寒冷。她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还是那么地孤单。这个房间里,有另外一个血红的生命,自己,或是墨,可以改变这一切么?
紫衣的颤抖开始无法控制起来,以致于眼泪也开始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一种无望的寒冷,逐渐从房间,弥漫到她整个身心,除了逃离,她别无余地。
紫衣一把抓过行李箱,尽量轻地带上了门,不去吵醒这个沉睡的男子,这个她已经心疼却不得不离开的男子。她相信,他醒时的心痛,不会浅于此时的她。
踯躅在空荡的街头,所有该回去的人此时都应该回去了。而这个城市,紫衣忽然觉得好陌生。这个城市,有她可以回去的地方吗?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要离开了。是时候离开了。
墨依然沉睡着。紫衣的归来,令他的心很塌实,仿佛可以卸下所有的疲惫。而此时温暖着他的,除了一床毛毯,还有怀里紫衣的温度,以及紫衣仓皇间落下的一件紫色的风衣,缀满一朵朵安静的小花。
沙发面前的地板上,有一张字条,上面颤抖地写着: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