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个月到这时候，小月总是提心吊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天啊，怎么还不来？！男人真是可恨，永远不必担心这个。

白天，小月和平常没两样，只是话少了点儿，等没人的时候，她就偷偷地侧着身子照镜子，或是从玻璃的暗影里端详一会儿，即使去厕所的时候也不忘低头看看，然而越看越心焦。

晚上，她早早地回房睡觉，把房门锁上，一遍一遍地翻《女*》，里面有一节“早孕迹象”的描述，她反反复复地与自己对照。

小月渐渐觉得头晕、乏力、嗜睡、食欲不振，也觉得皮肤色素沉淀、乳晕加深、**。她就像一条被恶童追逐的小蛇，四处逃避，惊恐不已。

在被窝里，她把身体蜷起来，双手合十，喃喃道：“快来吧，求求你了！”今天是第五十天了，再也不能拖了，小月决定告诉云松，要他陪着去医院检查。

（二）

傍晚，天上已有几颗羞涩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围绕着一弯新月，不知怎么的，这让小月想起老家的院子里，肥肥的母鸡带着一群黄茸茸的小鸡四处觅食的情景来。

天黑了，华灯初上。街上的车来来往往，每块方形的玻璃后都透出个人影来，或坐或站，或斜倚着或歪靠着，或长发或短发，不同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和云松的故事是怎么开始的呢，小月也说不清，好像上辈子欠了他今生来还一样，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云松，而且还是死心塌地的那一种。

小月是个内向的人，人也长得静静的，个子小小的，但五官非常秀美。云松说第一次见她时，非常紧张，抽烟时把烟都拿倒了。

小月说自己就像他家院子里苹果树上的一个苹果，一直是在那里的，他一伸手就摘到了。虽然他已有了一个非常要好的女朋友，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吃掉了。

在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嫉妒、猜疑、委屈时时折磨着小月。她常常暗自猜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在陪“她”吧？那些话也对“她”说过吧？

小月一想到这些就生气，每每电话里负气地说要分手，然而见了面又什么都忘了。又有的时候，路上听到情歌就突然哭了。

有一次云松出差，她发去短消息，是一首她看了一次就背过的小诗：“我爱你可我不敢告诉你，我怕说了我就会死去。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了，再也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

按下不知多少次拨过的号码，接通的“嘟”声分外的长。“嗨，是我。在哪儿呢？”“路上。”停顿了一会，“想告诉你件事。”

“怎么了？”“晚上一起吃饭吧！”“就想告诉我这件事，晚上一起吃饭？”云松在电话里笑。“不是啦，见了面再告诉你。”

“明天好不好？今天约好了和客户吃饭。”“我有件很重要的事。”“那你现在告诉我吧！”“不行，真的很重要！”

“怎么了，你一直都善解人意的嘛，这样吧，等吃完饭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不好！”“别这样嘛！”“真的很重要。”“到底怎么了，宝宝？”“我怀孕了。”

（三）

还是在第一次约会的咖啡屋，还是靠窗的那个位置，蓝色的桌布上有个烟烫的小洞，小月低着头用指尖轻轻地磨着它。

“你确定？”“已经50天没来了。”“或许错后了呢。”“不会的，以前没这么长时间。”“那你想怎么办？”“明天去医院检查。”云松开始沉默了。

等了许久，小月抬起头来，问：“若是医院确定怀孕了怎么办？”云松不吭声，用汤匙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棕色的液体打着转形成一个漩涡，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末了儿，他喝一大口，抬起头说：“有一种药，我听说挺方便的，也不痛。”小月迅速低下头，好像不愿看见他的表情一样，继续用指尖绕着小洞画圈。

小月仿佛并没有明白云松说了什么，不争气的眼泪渐渐模糊了双眼。云松的胳膊横过镶蓝边的咖啡杯、横过盛着奶油蛋糕的小碟子、横过点缀着樱桃的冰激凌握住小月的手。

小月生气地甩脱他，拿起手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店门，隐隐约约听见后面云松连声叫着“小月，小月……”泪水早已倾泻而出。

（四）

小月不管不顾地使劲跑着，气喘吁吁地跳上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儿，她才回过神来。天完全黑透了，冷风吹干了眼泪，小月感觉脸上紧绷绷的，头也晕沉沉的抬不起来。

早上的时候她还在想先上车后补票太难为情了，别人会怎么想，父母那一关也不好过呀，但是想到和云松一起渡难关，仿佛其中又有一种甜蜜似的。

想起这些，小月的眼泪又流下来，他不要这个孩子，他到底是不肯，如果是“她”，云松又会怎样呢？也是这样给“她”介绍一种药吗？

小月公司的老板有个情人，要和老婆离婚，曾和老板娘大闹过一场，结果没离成。老板娘对员工非常关心，甚至是非常细致的，她常打电话来问老板情况。

但老板还是没有和情人断绝关系，所以每次接到老板娘的电话，小月总是带份歉意，心里酸酸的。她发誓决不做这样的女人！然而一个女人爱起来好傻。

小月下了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不由地想起了很多往事。她想起从前有一次在超市云松突然从后面抱住她，悄声说：“给我生个儿子吧。”

想起云松在第一个接吻纪念日送的红玫瑰，想起云松强烈的时间性，不用看表，就能猜出时间，上下不超出5分钟。

她还想起她自己常故意躲起来，看云松焦急的样子，想起第一次约会后，云松几个小时站在楼下，看她亮灯的窗户，想起云松像孩子一样抱着她入睡……

小月觉得被人跟踪了，她紧走几步，屏息听着后面的动静，猛一回头，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小月一怔，两人对面站住。

小月突然掩面哭起来，紧接着被拥紧，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怜爱的吻，还有那熟悉的声音，“再给我一点时间。”小月在云松的怀中抽泣着，仿佛看见了自己可悲而无奈的命运。

或许有一天她会离开云松吧，到她满心伤痕、体无完肤的时候；或许有一天她突然醒悟，不说一声再见，决绝而去；或许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五）

第二天一早，小月冲澡，热流冲刷着冰凉的身体，一想到医院，就叫人胆寒。但既然如此决定了，就是一定要去的。

在用毛巾擦拭身体的时候，小月有种待宰羔羊的感觉，突然，她看见有股红色的液体顺着腿往*，脚下是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