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 冯平身世
适才酒席之上,水痕本想叫来娇一同吃酒。环眼四顾,见着三十六岛岛主都是男子,并无女子在内,而且,他们又都是江湖中人、武林人士,粗鲁蛮横,龙蛇混杂,娇一介女流,若是来了,厮混其中,多有不便不说,万一三十六岛岛主突然发难,擒住了她,要挟自己等人束手就擒,那便如何是好?想到这儿,便暗中知会刘远,让他端些饭菜,送去自己厢房之中,递于娇吃了,只不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现下见着月色,水痕心中畅快,情有所感,忽然惦记起了娇。想到她的美貌,心中暖烘烘的,隐隐生出情意,好不陶醉,意兴阑珊,想起温柔床来。又见天色确实不早,大事也早已完成,本想再去巡视岛屿一遍,忽然想到自己对于逍遥岛上环境一来地理不熟,黑夜看不清楚,瞎走乱走,颇为不便。二来深更半夜,众岛主刚刚降伏,归顺自己,也没这个必要。仔细斟酌,思之再三,向冯平和英雄五虎道:“咱们回去歇息了罢。”见他们都道了声:“是。”侧过头来,向码头上帮众道:“你们今夜执岗,将船只都看好了,有何异动,立即来报。”心中顾虑,直是生怕冯平趁夜偷船逃了,为防万一,小心谨慎。
众帮众听了,齐声道了声:“是。”
水痕便即回身,带着冯平和英雄五虎一道上了缥缈峰,回了缥缈山庄,见着刘远站在庄外,仍是未睡,便让他带冯平去厢房休息,自己与英雄五虎各自回房间,安歇去了。
刘远适才一直待在饭堂之中,呼唤家丁丫鬟动手忙碌,洗碗刷筷,擦桌扫地,收拾堂内酒席,直到现在。自己晚饭也是刚刚吃过,直是忙里偷闲,草草将就着残羹冷炙,胡乱吃了。这边料理停当,见水痕等人出去已久,尚未回来,心中惦记,便即出了庄子,想下山去查看则个。不想,刚到庄外,迎面撞见众人,听得水痕吩咐自己办事,便带了冯平去他原来厢房,送进了屋中,“吱呀”一声,将门关了,嘱咐门外两名帮众好生伺候,这才放心,回去休息。
冯平进得屋中,闲来无事,也便躺到床上,蒙头胡乱想起了心事。他的心思,老早便想跑了,只是以为自己身中剧毒,迟迟不敢逃跑而已。本想今日趁着人多,又都是帮里兄弟,说些言语,占些上风。不想,水痕多谋,口齿伶俐,自己说出话来不但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而处处被他抢先,套了自己话语,备受阻制,竟被他牵着鼻子走,丝毫奈何他不得,心中又是碍着中毒,明知嘴上吃亏,也是不敢多做口舌,误了自己性命,是以,一直忍耐到现在。
是夜,天气炎热,冯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到自己身上毒药已解,等了半天,又不见余毒发作,情知自己体内未存余毒,心中已然坦然。愉悦之际,心中一个念头忽然闪了出来,直要寻个机会逃了出去。眼睛一斜,望向窗外,透过月色,瞧见两条黑影斜斜映进屋内,眉头不禁一皱,暗道:那几个汉子已在我屋外连守三天,名为服侍,实为监视,直道我傻,不知怎的?心念一转,想到自己不会武功,纵然想要用强,猛力逃脱,却又谈何容易,怎生走脱?无奈之余,只得摇头叹息,唉声叹气,心中想些理由安慰自己,直道: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前后二十余载,终于推翻吴国,成就帝王霸业。而我今日身为太湖帮副帮主,兼任逍遥岛岛主,职位虽是区区,然也有些实权,今日落难,为何不能学他那般,徐图缓进呢?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倒不如暂忍一时,待得日后时机成熟,重夺帮位,再行报复,也是不迟。当下打定主意,心中便即安稳,只是天热,一时之间却也睡不着觉,脑子思前想后,胡思乱想,不禁回想起了往昔许多往事来。
原来,这冯平是吴郡姑苏人士,出生书香门第,富贵人家,打小熟读四书五经,素通文墨,从小心愿便是能考取个功名,将来封妻荫子,衣锦还乡,对于武功,却是全然不懂。
他十八岁那年,上京赶考,来回数月间,家中突然遭受巨变,附近山上一伙强人杀来,洗劫了村庄,将他家中上下八十余口一夜之间尽数杀了,家中钱财也被抢了个精光,此趟上京,他又未曾考中三甲,名落孙山,灰溜溜地回到了家中,看到这番情景,吓得呆了,连哭都哭不出来,赶忙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村子,四海飘泊。
他是富家公子,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挥金如土,身在江湖,仍是住上等酒楼,吃名贵菜肴,很快,身上银子使尽,无处容身,便胡乱找间破烂屋子,久无人居之所,安顿下来,落了个脚。肚子却是咕咕叫唤,饿得很了。只是身上没有银子,买不得东西吃,无奈之余,只得强行忍住,忍饥挨饿,勉强支撑,每日里喝上几口水,便即睡了,一连数日,已是饿得面黄肌瘦,只剩皮包骨头了,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动弹不得,心中思量:如是这般,再饿得几日,我便死了。想到自己将要活活饿死,恐惧之情,溢以言表。
这天半夜,有个老丐进屋,借住一宿,见他半死不活的,实在可怜,便生出同情之心,将自己吃剩的半个脏馒头从怀中拿了出来,递了给他。
冯平见了,如同水蛭见血一般,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接过便吃,哪里还管脏与不脏,狼吞虎咽,三口两口,便将半个脏馒头给吃了个精光。
那老丐和他闲聊一番,知道他身世之后,嘲笑于他,说他年纪轻轻的啥也不干,专住在屋里等着饿死,连个乞丐也不如,好没出息。
这般睡了一宿,到了第二日,老丐便自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讥笑他一番,说他这等脓包,干脆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