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东安门北侧，东厂外厂内室大堂。
张洛高居主位，身旁两排座椅，坐着东厂四大档头和一应得力番子。堂中这时有个专门负责京城江湖人物的黑衣健壮番子正在禀告。

“……少林宏远和武当青叶一行人目前暂居在少林俗家弟子，京城威远镖局总镖头李大风家中，目前涌入京城的不止是少林武当的人，还有长剑门，璇玑宫，青城派等十几个门派的高手，除了这些大派奇门之外，如天池钓叟之类的独行人物亦是进入不在少数，这些还只是属下知道的，有许多江湖人物连属下们都不知来历，估计都是为了波罗贝叶而来……”

那宋浮屠一嗓子，却是让波罗贝叶在京城街知巷闻，便连这番子都知道了。待那番子禀告完，张洛用手撑着脑袋，手指轻敲脸颊道：“你们谁能告诉咱家，这波罗贝叶到底是什么玩意？”

孔天仰干咳一声，道：“厂公，这个属下倒知道一二。”

“哦！”张洛眼睛瞟了过去，“你说！”

孔天仰道：“属下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曾听人提起过这波罗贝叶。传说这波罗贝叶乃是蒙元开国之时，蒙帝忽必烈赐予密藏活佛八思巴之物，此物乃是寒玉雕琢而成，成一片树叶形状，八思巴得此赏赐，乃在上面亲手刻了一卷密宗经卷，以为镇宗之宝。”

佛经啊，张洛有气无力的道：“这么说，这是佛门典籍，没有宝藏了？”

郑怀秀在下微拂长须，道：“这也未必，依属下看，空**来风，未必无因哪。”

张洛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陈矩道：“你怎么看？”

陈矩问道：“现在波罗贝叶在谁手上？”

刚才回话的番子道：“小的们正在打听，不过九成在无相王手里，只因那些江湖人物个个都在找那无相王。”

陈矩道：“无相王又是什么人？”

番子摇头不知，郑怀秀却是面色动容的道：“原来是他，难怪会兴师动众，引来这许多江湖高手。”他转头对张洛道：“厂公，这无相王属下亦曾有所耳闻，此人成名于三十年前，擅长寻墓开锁之术，曾盗无数古墓，若真是此人，那波罗贝叶倒的却可能是真的。”

孔天仰点头道：“不错，属下也曾听说过此人，不过据传此人不止会盗墓，还有一手易容缩骨绝技，可以化身千万，三十几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波罗贝叶落在他手里，要找到那是难上加难了。”

张洛听到这里，兴致顿时一下淡了许多，他虽然喜好银子，却是害怕麻烦，宝藏固然诱人，但若是虚无缥缈，花了力气也未必能得到的，那他可就兴趣大减了。

打了个哈欠，张洛心道：“有得在这里讨论这虚无缥缈的宝藏，还不如去敲两下竹杠实在，那才是白花花的银子。娘的，可惜紫禁城里该敲的都敲过了，再想收大笔银子却是没什么可能，恩，景阳宫里倒是有个总管的缺，可惜不能卖，那地方得安排个自己人，不然再去宁妃那里却需有些麻烦。”

正在张洛开小差时，下面四个档头有的说该插手此事，有的说不该插手。一翻争论，陈矩道：“锦衣卫势力远在咱们东厂之上，京城进了这么多江湖人，陆大人不该不知道，只怕现在锦衣卫的探子已是四出，盯牢了这些江湖人物。若说谁能找到无相王，也该是锦衣卫，绝轮不到咱们东厂，因此依我之意，咱们根本不用在这方面花费人手力气。何况传言向来以讹传讹，未必是真。咱们只需管好自己的事便行了。皇上将李彬谋逆案的收尾交给咱们东厂，咱们就该做好才是，厂公。”陈矩看向张洛道，“这两个月宫中李彬的余党已清理的差不多了，可如今宫中人心惶惶，厂公升位太快，近两个月又因肃清李彬余孽，清除了不少人，宫中有不少老资格的公公对厂公都小有微词，长此以往，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宝藏虽好，却是空中楼阁，太过虚妄，宫中的人心根基才是厂公的根本啊，因此陈矩认为，无论于公于私，咱们都不该去插手此事。”

郑怀秀和孔天仰互视一眼，两个人在以前的东厂里都是不得志的，惺惺相惜，此时自也是一个鼻孔里出气，共同进退。听陈矩如此说，孔天仰立即反驳道：“大档头，大批江湖人进入京城，一旦出了乱子，可不光光是锦衣卫的事，这事咱们脱手不得，就算不去寻宝，这些江湖人的行踪总是要掌控在手里的，否则一旦出了乱子，皇上问起，咱们却是一问三不知，这厂公也不好交代。”

郑怀秀也道：“不错，咱们不贪那什么宝藏，却也不能由着这些江湖人惹出乱子来，厂公，您说呢？”

张洛回过神来，道：“不错，不错，说得很好，就照你们想的办。”说着站起身来道，“咱家宫里还有事，这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你们看着办吧。”

郑怀秀和孔天仰大喜，忙应命不提。张洛带着陈矩和余有德两人一路回宫，刚出门口，陈矩道：“厂公，这两人明明怀了私心，您怎么答应他们了。”

张洛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这世上哪有没有私心的人，随他们折腾去，正好借此挫挫他们的锐气，以后也好使唤。”

陈矩不解道：“厂公就不怕他们得罪了陆大人，给厂公惹来麻烦？”

张洛讥笑道：“他们？就他们两个，替陆炳提鞋都不配，陆炳会因为他们而怪罪我？放心放心，我固然忌惮陆炳，但也不必怕他，咱们不还有个师傅嘛，陆炳就算不看僧面总也要看佛面罢。”

他是一心把老公公当成大佛了。陈矩苦笑一声，说不出话来。老公公虽然看在陈矩的面子上，收了张洛当徒弟，可实在是没把他当徒弟看。从头到尾就给了本惊神指的秘籍，武功是一样不教，但对陈矩却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其中那个差别待遇，足可把人气死，也难怪张洛微有怨言。

几人出了外东厂，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再过不多久怕就关宫门了。这九宫门一关钥匙可都到司礼监存着去了，张洛再有面子权势也进不去。因此几人上了轿子，张洛便催促着轿夫抄近路赶，务必要在关宫门关闭之前赶回。

这些东厂的轿夫都是京城的熟趟子，又有哪条近路不知道，当下也不管大路小路，只抄了条离宫门最近的一路飞奔，转过几个弯子，刚窜进一条小巷，忽然就听见“砰”的声响，前面砖瓦齐飞，发出好大动静。里面有人叫道：“无相王，休走！”叫声未停，紧接着一声惨叫，似是已着了人手。

惨叫未歇，轰然一声，一道黑影破墙而出，宛如苍鹰掠地，正好冲着三顶小轿而来。

事出突然，轿夫们无不吓了一跳，立即从轿杆子里抽出兵刃，来回喝道：“保护厂公！”十几个轿夫立即围在张洛轿外，手持兵刃围成一团。其中几个身手好的，奋不顾身挥刀砍去。

那黑衣人一声长笑，宽大的披风一展，几人连人带兵器一起跌飞出去，黑衣人伸足在其中一人头顶上一点，将其点的脑浆迸裂，顺势便俯身朝第一顶轿子轿帘抓去。

张洛早就听到动静，闻得外面风势，便在黑衣人抓势将到未到之时，轿帘无风而起，伸出一手，恰到好处的正好同那黑衣人来掌击打在一起。

两人对了一掌，都是只觉对方功力浑厚无比，当下同时闷哼，张洛连人带轿朝后飘了三寸，而那黑衣人则是顺势后退，脚下不停，眨眼已退后了十数丈，随即黑影一腾，已是倒着飞跃上了胡同边的一家民居屋檐上。

想到刚才那声无相王，张洛心头陡然一动，当即两手在轿杆子上一撑，整个人如只大鸟般纵出，直追了过去，在半空中同时叫道：“护住大档头，大档头若少了一根汗毛，咱家要你们的命。”

众轿夫反应过来时，就见厂公已然消失在层层民居屋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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