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灰灰
我好像已经说过了,邱二娃有个哥哥.
是的,他哥哥就是灰灰,这不是外号而是他小名,大名是邱勇,邱二娃大名是邱健,两兄弟岁数差别小,好像就是1岁多的差距,邱二娃就比我们低一个年级,我和灰灰读同一个年级但不同班,因为他们家和我外婆家在一个大院里,经常在一起玩,灰灰与二娃和我关系很好,经过小学6年的时间,我们成了死党,基本上我干过的’坏事情’他们两个都在,有时二娃缺席,但每次灰灰都在.
读小学的那段时间,灰灰是属于吃饭只长脾气不长个的典型.虽然个子小,又瘦弱,但这个灰灰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因为身材比较矮,经常是跳起来扇高年级同学的耳光,有时图省力气,也拉住红领巾把脸扯下来扇,如果稍有吃亏,触手可及的都是武器,什么板凳,钢笔,砖头,锅碗瓢盆等.
这家伙脾气大,但还脑子一点不笨,他还善于把握人的心理,别人怕什么他就上什么,对于是真二楞子和不怕死的主,就采用缠斗,辱骂,游击战消耗对方体力,然后给予致命一击.对于胆不大的,就什么吓人就用什么,即便有时砖头在手也不真往死里面砸,对手往往都被吓退.
有一次在油条摊吃早餐时与临街的二胖打了起来,估计他也没有怎么看,随手从旁边人手中夺过一根油条顺势就捅在二胖的肚子上,二胖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肚子上一凉,哗的一声,然后低头一看灰灰手上那长呼呼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以为其根深进去了,当时就吓晕了倒在地上.
有些怕脏的对手,就恶心什么来什么,其特点就是死缠烂打,手足口并用,像块抹桌帕涂上胶水黏在对方身上进行死斗,不把对方搞的恶心的不行便不会罢休,这种非常狡猾且一不怕脏,二不怕死的特点让许多人都不敢惹他,而附近街上一些流氓也惧他三分,还因为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灰灰的刀和飞刀.
灰灰似乎对刀有天生的迷恋,
还比较小的时候,在他的鼓动下,我和他就开始尝试用各种办法自制各种长短刀具,他的第一把小刀是我们用钢制纺条做的,这是在附近纺织厂偷出来的纺纱用的扁钢条.
这种扁钢条每根有手指宽,大约5,6毫米厚,一米多长,因为太小还不懂使用工具,这些小刀的制作过程是纯‘手工‘的.
纺纱用的钢条含碳量小,质地柔软,本来不适合做刀的,但在一帮没有工具也不会使用专业工具的小孩眼里,这却是最好的材料了.
首先需要将钢条按小刀的刀身长度折断成一条一条,每根大约20-30厘米的小段.
这个工序是在大院后门上完成的,原理倒也简单,就是将钢条伸入大门转轴的缝隙处,在墙面和木门间来回的弯曲,虽然当时并不知道这是金属的疲劳效应,也丝毫没有妨碍我们在大门上折断一根一根的钢条,直到后来开始用大钢钳,这门也被破坏的几乎都关不上了.
第二道工序是很危险的,因为这道工序的流水线在铁轨上.
小孩是没有专业的锻造工具和技术,有的只是他们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和无所畏惧的热情.或许这就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原动力吧.
所以,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当时最为有效的一个办法就是利用火车来压制这些刀片.
用鹅卵石将折断后弯曲的钢条大概锤直,在未来的刀柄处附加俩根刀柄长短的钢条,用细线栓牢,尾部留出长长的线,
准备停当后,带着好多把这样的刀具毛胚来到小学附近的铁轨边,等火车.
看见火车来了,就将未来的刀尖对准火车来的方向放在铁轨上,手里牵起细线躲在铁轨旁边的小排水沟里.
离铁轨只有1,2米,如此近的距离,飞驰而来的火车给人的感觉是震撼的,除了强劲的风,和最爷们的火车汽笛声,那就是伴随天摇地动"垮塌,垮塌"响声一往向前,冲垮一切阻碍的势头.
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害怕被风卷进铁轨,我们都是蹲在水沟边,双手死死抱头,一动也不敢动.
当第一次看到钢条被火车压成了扁扁的,带着雪花钢纹,闪亮的钢片时,我们第一次产生了对力量的原始崇拜,这种影响是深远的.
当钢条压的比较均匀,有半个巴掌宽时,第三道工序开始了,磨制.
八十年代,那时候几乎每家都有一把磨刀石,如果这算工具,这就是我们最早会用的工具了.
把一块薄薄的钢片磨成一把刀是相当耗时耗力的,而却也相当有趣,我们对此从来都是乐此不疲.
第一把刀现在看来是很丑陋的,外形像一个破红缨枪枪头,后面外形陆续进行了改进,只不过刀身始终很扁,很薄.
它们虽然锋利,但质地软,砍稍微硬一点的木头都会卷口.
想了很多办法,包括学着铁匠进行淬火,但效果很小,毕竟锻造技术对几个小学2,3年级的学生来说是过于复杂了.
而且这种没有好刀鞘的自制刀带着身上很容易划伤自己.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刀也玩了好一阵,直到有一天灰灰看到了一本‘小李飞刀‘的小人书.
接下来制作的飞刀就基本上是按照书里面画的小刀样子照着做的.
材料还是只有钢条,只是折断后不用去铁轨压了,直接在磨刀石上磨尖磨亮,后面系一根红布条,一把飞刀就做好了.
制作过程极其简单,灰灰很快就拥有了十几把这样的小飞镖.
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非常勤奋的练习投掷这种飞镖,直到不久后他能轻松的在几米远开外,将飞镖投掷到门框上,小树干上,邻居家吊在外面的罗卜干上.
他还是发现了问题,这种飞镖的杀伤力很差,虽然布条能很好的保持平衡,让飞镖在飞行过程中始终刀尖向前,但它带来的阻力也大大降低了飞镖的速度和势头,而且越重的飞镖需要越多的布条保持平衡.
灰灰拼命的练习力量,但即便他用最大的力道将飞镖掷出,最多也只能在木门**1厘米深,他困惑不已,这样的飞镖,样子和大小跟小人书里的小李飞刀差不多,但在实战中它连厚一点的衣服都穿不破,小李飞刀是如何做到的呢?
直到有一天下午,大院里的云老鸹看到灰灰在梧桐树下练习投飞镖,也过来凑热闹,拿过去一把,正要投掷时,上面的红布掉了,他索性扔掉了红布,反握着飞镖,刀尖在手掌心,大力将飞镖朝梧桐树甩去,云老鸹平时就习武,臂力很大,但我们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投飞刀.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云老鸹真的会甩飞刀,在空中翻滚的飞镖最后一圈刀尖正好落在梧桐树上,直直插进去有5厘米之多.
云老鸹甩完后,拍拍**就走了,留下在现场目瞪口开的灰灰,二娃和我.
"原来飞刀还可以这样甩!"
从那以后,灰灰飞镖上的布条不见了,不久后这些飞镖也被从市场上买来的有厚重刀柄的水果刀替换了,
不间断的练习开始了,在我们经常晨练的树林里,好几根大树被常年累月的飞刀反复插插死了,而且他用的飞刀越来越重,威力越来越大,刚开始为了将刀尖重重插在树上灰灰需要前后选择一个固定距离投掷,太远或太近都不能刀尖落靶.
渐渐的,我们看到他在不同的距离上也能成功落靶了,有时候看上去很随意的一个投掷,也能将半个刀身没入树干,剩下刀柄在外不住的震颤.
从此以后,灰灰刀不离身,刀的品种和质量不断升级,直到后来换成一把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军用匕首.
街边小流氓见识到他的飞刀技术源于一次很偶然的事件.
那时候我们的城市周边盛产甘蔗,年青人没有不喜欢吃甘蔗的,聚在一起玩的时候,吃甘蔗也变化了一些娱乐方式,其中比较流行的一种玩法就是几个人轮流持刀,将一根甘蔗扶起立在地上,在手放开的瞬间,大力从上到下劈砍甘蔗,如果能将甘蔗劈开,根据规则,劈砍者将获得劈开后两块中较小的一块.剩下的一块由接下来的人继续进行,直到小到不能劈砍为止.
甘蔗的季节,街边常常有认识或不认识年青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各自买来一些甘蔗玩这个游戏,很多时候旁观者也能吃到甘蔗,遇到这种游戏,围观的人必定很多.
我们最喜欢凑这种热闹,每次有灰灰参加这种游戏,我们一定有很多甘蔗可以吃,虽然那时候还比较小,但灰灰对刀的把握和认识却比很多年长的人要深很多.
那一次也不例外,当灰灰把一根甘蔗从上倒下十分均匀的劈成两半后,众人一阵喝彩,二娃兴奋的冲上去拾起其中的一半正要转身时,那一半甘蔗被一个叫何老五的人硬生生的抢了过去,
"小屁孩还吃什么甘蔗!!"
说完狠狠的将那一半甘蔗折成两截,推开众人向场外走去,边走边嚼起其中的一截.
何老五是当地的一个地痞,每次遇到这种比赛这人都要参加,但因为技术很臭,出了很多甘蔗自己却吃不到什么,每每这个时候就耍赖,霸吃霸占,周围的人多数都敢怒不敢言,扫兴收场.
对著何老五旁若无人大嚼甘蔗的背影,灰灰手中砍甘蔗的刀飞了出去,"当"的一声正好插在何老五正在吃的那一截上,离他握甘蔗的手只有几公分.
看到自己吃的甘蔗上突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何老五吓得下意识的扔掉甘蔗,众人一阵哄笑和惊叹.
灰灰镇定的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刀和甘蔗,拔出刀,一刀砍掉了何老五正在吃的那一节,回头将另外一截从何老五手中抢回来,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又走进人群.
剩下呆立在那里许久的何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