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凌雪自然记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只知道出生的时候,很寒冷。母亲告诉他,他出生的时候,乾朝都城安阳城降下了五十年一遇的大雪。大雪铺天盖地,通往皇宫的大路,足足被阻塞了半天之久。风凌雪降生于安阳城风府,风府坐落于玉麟道的东部,距离皇宫只有两里路。风家,是乾朝的七大家族之一,自乾朝立朝以来,功勋累累。三十年前,皇帝降下敕令,修建了风府赐给风家,自此风氏族人便在天子脚下安身。
蓝月大陆上,并存着人族、羽族、蛮族和魔族四大种族,羽族与魔族是天生的对头,人族与蛮族之间也战乱不止。三百年前,人族中一位强者横空出世,他整合了人族中内讧不断的七大修真家族,在安阳城起兵建立了乾朝。又经过二十年的战争,乾朝的开创者—乾皇终于将蛮族击退至天断山以北。天断山以北,是一片数千公里的草原—日不落草原。就在大家以为乾皇的铁骑将一鼓作气越过日不落草原将蛮族彻底赶入北方冰川与沙漠的时候,乾皇却停下来与蛮族首领举行了和谈。天日合约是人族与蛮族有史以来的第一份和约,这份和约暂时终止了人族与蛮族之间延续数千年的混战。
自此以后,人族与蛮族以天断山为界,互不相犯。人族占据肥厚富饶的南方,蛮族则以日不落草原为最后的栖息地。乾皇的果断收手保证了人族数百年来的安宁与和平,历代史家对于乾皇这一止战求和的举动均是激赏不已。当年人族若越过天断山,蛮族为求生存势必誓死抵抗。就算占据日不落草原,日后为守护这片草原,人族也免不了连年征战。蛮族对于主动缔结和约的乾皇也十分敬重,因此和约签订两百年内,再没有蛮人越过天断山半步。
乾皇皆具文韬武略,统一人族、击退蛮族后,休养生息、励精图治,南方大陆逐渐变的富庶、文明。直到一百年前,乾朝武帝弑兄即位,穷兵黩武,十几年内对蛮族连续发动了数场战争。乾朝大军一度攻入日不落草原的核心地带,然而最后还是被守卫家园的蛮人击退。武帝驾崩后,人族与蛮族又恢复了和平。天日合约依然存在,然而十几年的战争、数十万人的鲜血已经给这古老的和约抹上一层阴影。百年前家园被毁的仇恨,在蛮人之间代代相传。这百年间,虽然再没有大规模的战争爆发,小规模的摩擦却不断发生。最近几十年来,随着蛮王的崛起,蛮族逐步走向统一,越来越强大,两个种族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乾皇武力冠绝天下,当年蛮族据天断山天险死守,乾皇一掌震裂数代蛮族工匠用近千块万斤以上石头精心构筑的天门关,帮助人族赢下天断山之役。乾皇过世后,天姓皇族再没有出现这样的人物。两百年后的乾武皇让人隐约看到了其祖父的几丝风采,然而武皇却是个穷兵黩武的皇帝,与他文治武功的皇祖相比,实在有天壤之别。他的武力不但没有为人族创造福祉,还埋下了祸根。
蛮族在五十年前同样出了一位英雄,他统一日不落草原成为蛮王。几十年的统一后,蛮族的实力已经大大增长。在日不落草原上纵横驰骋的蛮族骑兵,几乎已经成为天下至强的武力。蛮族迟迟没有发动进攻的原因有两个:其一、乾朝占据天断山天险,不越过天断山,蛮族骑兵没有用武之地。而天断山天门关,用骑兵是攻不破的。其二,乾朝皇族虽然已经没落,没有了震古烁今的英雄出现,然而乾朝的中流砥柱,风、火、水、木、土、雷、金七大家族,实力依旧雄厚,蛮族不得不有所顾忌。
乾皇当年起兵之时,联合了人族分别修习风系、火系、水系、木系、土系、雷系、金系灵术的七个修真门派。乾朝建立之后,乾皇分别赐姓风、火、水、木、土、雷、金,七大门派便转为七大家族。这七大家族的族长,均为乾朝的开国功臣,因此各个家族都有世袭爵位。朝廷重臣,沙场名将,出于七大家族者,十有其八。
风凌雪所在的风家,便是七大家族之一。风家如今的族长,风靖,封武烈侯,掌管都城八万羽林军精锐,担任守护皇室的重任,与武刚侯火绥、武安侯雷霄并称当世三杰。尽管生于权贵之家,风凌雪却从来没有获得过一丝风家的荣耀。因为他的母亲,只是风家一个卑微的厨娘,只能拣菜洗菜,不能掌勺。并且,风凌雪没有父亲,他是一个为人所不齿的私生子。
没有人知道风凌雪的父亲是谁,只有他那风的姓氏,表明他确实是风家的人。这个姓,是他母亲执意要保留的。这样一个在外面意味着尊荣的姓,在风府内却是一个耻辱。好在他们实在是太卑微,风府居然也没人计较这对孤儿寡母,没有人强迫风凌雪去掉他姓氏中前面的那个风字。风凌雪很少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全名,就算是母亲,也从来都不当众叫他风凌雪,而只叫他凌雪,或者是雪儿。很多时候,众人通常忘了这个多余的孩子居然还有一个风的姓氏。不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从哭泣中惊醒,搂着一旁呆呆看着她的风凌雪,总是提醒他:“孩子,记住,你姓风,这是一个代表着荣耀的姓。日后你可以改名,但不能改姓,你永远都是风家的人,不管风家的人怎么对你,你一定要以姓风为荣。”
风凌雪却从来都没有感觉到风姓给他带来的荣光,从他有了记忆开始,便不断地有人调侃他:“凌雪,你的父亲呢?凌雪,你说你长的像谁?”每当这时候,风凌雪都会回给对方一个狠毒的眼神,然后说:“我像你爷爷,你说像不像?你爷爷死的早,不过你应当还有点印象吧。”
其实那些取笑风凌雪的人并无恶意,他们只是生活的太平淡了,而风凌雪母亲的红杏出墙,正好给他们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调侃之中,他们也有隐约的嫉妒。不知道是哪个艳福不浅的风姓男人,不但占有了李韵的身子,李韵生了孩子都依旧替他守口如瓶,没有跟他闹着要名分,这些年也没有跟人结婚。风府之中的下人不少曾经尝试过成为风凌雪的父亲,不过他们得到的都是一个答案:“你不配!”于是他们总是骂着“臭婊子,破鞋,还装什么清高”之类的话悻悻地离开风凌雪母亲的小房间,然后借机调侃风凌雪。
风凌雪如他的母亲一般鄙视这些人,他甚至有点痛恨这些在生活上其实颇照顾他们母子的人,所以从他懂事起,他就不会让这些人在嘴皮子上占到半分便宜。
随着风凌雪逐渐长大,他遭遇的这种调侃便逐渐减少。因为不少人开始注意到风凌雪长的像一个人:武烈侯风靖。在风家年代稍久的人都知道,风凌雪的母亲曾经是二夫人的婢女,后来才做了厨娘。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猜到其中的利害。而风凌雪那挺拔的身姿,那端正的脸蛋,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双目,剑削一般的眉毛,浓密而乌黑、略带卷曲的头发,还有那俊秀挺拔的鼻子,无一不像武烈侯。唯一不像的,只有他的嘴唇,风凌雪有一张樱桃小嘴,这遗传自他母亲。他丰润的下唇充满了诱惑的味道,薄薄的上唇在鼻子正下方有一道微微的凸起,勾勒出一道诱人的弧线。
风凌雪是无意中来到这个世界的,然而这个无意而生的人,上天却似乎花费了特别的功夫来精心雕琢。风凌雪有一张特别具备欺骗性的脸,遗传自武烈侯的特点让他有一种男人的英武,然而这种英武被一种阴柔的气息所中和了。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凌雪,是一个阴柔中不乏冷峻的名字。当他略张着嘴,露出微微的笑意,眼神中闪动迷离的光芒时,很少有女人能不动心。当他紧绷着脸,微低着头,眼中精光四射的时候,配合那挺拔的身姿,很容易就让人想到威严神武的武烈侯。对于自己的身材和样貌,风凌雪没有一丝怨言。当他渐渐长大,发现自己身体的魅力并有意加以利用后,他的人生之路都因此而一帆风顺很多。
风凌雪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当事人确认之前,一切只是猜疑。在人生的几个重要关口,风凌雪都问过母亲,直接问她自己是不是风靖的儿子。母亲每次都被他问的泪流满面,然后坚定地摇头,并且告诉他: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你父亲是谁,现在还不是时候。
蓝月大陆上,存在风、火、水、木、土、雷、金这七种自然能量,每一种能量被吸收进入生命体后,便成为相应的灵力。掌握这七种自然能量,一直是大陆上四个种族孜孜以求的目标。
在人族内,修炼灵力以追求力量的人被称为灵师,修炼武功以让自己强大的人,被称为武者。自古以来,灵师与武者都是分隔开的,掌握灵力的人不教给武者灵术,掌握武功的人不收有灵术之人为徒。是武者厉害还是灵师厉害的争论在人族内延续千年之久,武者凭借高深的武功和深厚的内劲可以杀掉灵师,灵师能掌握自然的力量,可以御风而行,可以穿墙入户,可以驱物凝冰,也有可能使用灵术杀掉武者。一般而言,普通的灵师是敌不过武者的,但高强的灵师利用灵力发动攻击,通常能打败高强的武者。所以一直以来,支持灵师最强的观点占据上风。
这一切在300年前乾皇出世后被改变,乾皇是位武者,至强的武者,他能打败所有的武者,但他同时也是一位灵师,能打败所有至强的灵师。乾皇在人族内部创造出一个新名词:灵武者,兼修武功与灵力,将灵力融入武功的武者。自此以后,关于武者与灵师的争论便成为历史的尘埃,兼修灵术与武功的灵武者成为主流。融入了灵力的武技,被称为灵武技。灵武技是人族内最强的武技,也是最强的灵术。三百年来,七大修真家族内部的那些天纵奇才,已经开创出大量的灵武技。
修炼武功需要天分,但天分不是绝对的,只要有合适的功法,加以日久天长的苦练,就能有所成。但是修炼灵力是需要灵根的,灵根被分为七种:风系、火系、水系、木系、土系、雷系、金系,分上中下三品。每一个人,通常都有一两种上品灵根。具备这种灵根,他就可以修炼相应的灵术、武功乃至灵武技。主修风系灵力的人,被称为风灵武者,主修火系灵力的人,被称为火灵武者。对于只有普通灵根的人来讲,修炼一系灵力以及与之相应的灵武技已经是极限。
有一些天才有特殊的灵根,他们没有中下品灵根,只有上品灵根,这种相应的灵根被称为地灵根。具备地灵根的人可以兼修灵根所对应的各系灵力,被称为地灵武者。地灵武者最多会具备六系纯上品灵根,可以兼修六系灵武技。
还有极少数人,是天才中的天才,他们不止有纯灵根,并且还七系齐全,这被称为天灵根。具备天灵根者,可以修习七系灵力,同时修炼任何灵武技都没有障碍,被称为天灵武者。天灵武者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出现一个的天才,乾国的建立者乾皇便是一位天灵武者,乾武皇是一位兼修六系灵力的地灵武者,是最接近天灵武者的存在。自乾皇之后,真正的天灵武者再也没有出现过。
七大家族内的所有孩子,在十岁之时都会接受灵根测试。具备上品灵根者,就进入家族的学校接受为期五年的基础培训,修习普通的灵术与武功,为成为灵武者做准备。没有上品灵根者,则放弃修习灵术,可以专门读书做文职官员,或者习武从军。十五岁之后,除去地灵武者外,家族学校里的大部分人便分配相应的职位进入社会做事。所有的地灵武者和一小部分成绩特别突出者,就可继续呆在学校,正式修炼与灵根相应的灵武技,成为真正的灵武者。
七大家族,都专精本系灵力的灵武技,这时候家族之间就会互相外派子弟。比如风家的子弟有人是火系地灵武者,便会被派往火家修炼火系灵武技。因为掌握火系灵武技最高诀窍的灵武者,必然出自火家。正因为这种相互之间的交流,大部分灵武技在七大家族内部是互相流通的,因为修炼相应的灵武技需要灵根做基础,因此大家也都不担心其他家族偷学本门灵武技。很多家族之间的通婚,也是在这种子弟外派的过程里产生的,这对于维护各个家族之间的关系也颇有好处。
风凌雪的母亲只是一个下贱的厨娘,因此尽管他姓风,生活在风府,却因为没有父亲而只能跟着做下人,不能接受灵根测试。风凌雪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在十岁那年,他去问了母亲,希望母亲告诉他父亲是谁。只要他父亲是风家的人,他便可以接受灵根测试。如果有一两种上品灵根,他便可免费进入家族的学校学习。如果他成绩突出,日后便可修习灵武技成为真正的灵武者。就算不能成为灵武者,五年后家族会给他正式安排职位替家族或国家做事。
只要进入家族学校,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就有了保障。他会有堂堂正正的职业,会是货真价实的风家人,而不是一辈子给风家做下人,供人驱使。然而即使是这种紧要关头,母亲也没有告诉他父亲是谁。他唯有眼睁睁看着同龄的风姓孩子兴高采烈地去接受测试,自己依旧在厨房给人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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