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积德行善
元遥一步跨过尚不知死活的瞎子,钻进屋揪着小臭的耳朵将他弄醒。两人离着三五步把瞎子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小臭咽口唾沫说道:“血淋淋!就算是头牛,流血流一夜也该死了。”
“可怜可怜。”元遥指指点点说道:“瞎子老哥眼睛都不中用了,还有人跟他为难,要我猜的不错,肯定是他老哥昨夜里思春,去吃花酒却没钱付账,叫那些龟奴一顿好揍又扔到山上。”
“咱们怎么办?报官?”
“报你个头!人死到我家门口,真报官了我能说的清楚?咱们好歹也算是跟瞎子老哥相识,远远的挖个坑把他发送了吧。”
元遥虽然从小便混迹于市井,但毕竟年岁尚小,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其实忐忑不安。寻了根棍子,在瞎子身上东戳西点,未曾想一直毫无动静的瞎子竟然低低发出一声呻吟,顿时把两人吓的魂飞魄散。
“没没没死?还还是诈尸了?”小臭躲在元遥身后露头说道。
“青天白日的,诈个屁!”元遥见瞎子未死,心里倒安生许多,“想必瞎子老哥命大,挨了一顿臭揍,又喝了半夜凉风,竟然还留着口气。来,把他抬进屋。”
“不不发送了?”
“我真疑心你小时候被你家佃户养的青驴踢过脑袋。”
两人小心翼翼把瞎子抬进破屋。元遥揩揩手上的血迹说道:“瞎子老哥也不知伤在什么地方。”
“咱们是得找个大夫来瞧瞧。”
“找大夫?那不得花钱么?你以为我好富裕么?”
“话不能这么说。”小臭吐口气说道:“本来人还没死,你若不管也就算了,可现下咱们把他抬进家,他死在家里,官府问起来,谁能说的清?”
元遥皱着眉头想想,狠心从怀里抓出一把铜钱,心疼连带肉疼的说道:“好吧好吧,算他娘的我上辈子欠了瞎子老哥的帐了。这件事你我都有份,一人出二十钱。两只大肥鸡就这么飞了。”
两人商议半天,决定由元遥留守,小臭下山去请大夫。待小臭走后,元遥解开瞎子衣服,想替他先擦一擦身上血迹,瞎子猛然间抓住元遥手腕,厉声说道:“奸贼!又想图谋我的七磨经!但教我还有口气在,绝不容你得逞!”
瞎子身受重伤,但手上力道却大的异乎寻常,元遥痛的几乎眼泪横飞,使劲挣脱开后说道:“真真是好心没好报,老哥,你胡说些什么,什么七磨经八磨经的,你这尊荣若脱了衣服,只怕我一整天都难吃的进饭”
“且住!”瞎子沉声说道:“你的声音我听起来耳熟”
“老哥!你还算清醒,昨天在双子桥上,我跟朋友演戏赚钱,老哥你凑趣给咱们拉了一曲,于情于理,咱们赚了钱该跟你分上一份,说到底你也是出了力的哟。可当时那情景你也晓得嘛,我那不争气的朋友装死人装的辛苦,万一一个不留神露了马脚,我们兄弟以后还要不要在双子桥混饭吃了?还有”
元遥啰嗦半天,却不见瞎子回嘴,原来是又昏厥了过去。元遥苦笑一声,到大门外紧盯着上山的山路,盼着小臭早些请大夫回来,治好了瞎子打发他走人。
谁知道从正午直等到日头西沉,仍是不见小臭人影,元遥不由得有些焦急,心道:这小子不会是卷了我的辛苦钱逃了吧。又或是半路转弯,陷到瞎子老哥昨夜挨揍的地方?
掌灯时分,元遥胡乱熬了一锅白粥,刚要入口,便听到瞎子低声要水,元遥端水给他,瞎子摸摸索索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个白瓷小瓶,倒出两颗殷红的药丸,塞进嘴中就水吃了,然后低声说道:“小兄弟,方才可是错怪你了,我双腿受了点伤,行动不便,劳烦你扶我靠着墙坐一坐。”
“老哥,你也当真可怜。”元遥瞧着瞎子精神好转,心头顿时一松,一边扶他起身,一边说道:“眼睛不中用了,现下连腿也不好使,那帮龟奴下手真黑。老哥,你欠了他们多少风流钱?”
“什么风流钱?小兄弟,这是什么地方?你家中还有旁人吗?”
“这就是座荒山嘛,我全家上下就我一个,不过有个朋友借住在这儿,你不说我都忘了,我那朋友替你下山去寻大夫,我还慷慨资助了二十个钱,老哥你也知道,我们其实赚钱不易,若是日后你身子好了,手头又方便,那二十个钱不妨重新交还给我,利息嘛,就免了吧。”
瞎子低头沉思片刻,随后说道:“我这伤寻常大夫治不了。小兄弟,劳烦你在周近给找一个僻静些的山洞,我养一养伤,这银子给你,拿去卖些吃食,剩下的就当答谢你了。等我养好了伤,另送一锭给你。”
元遥平日在市井中厮混,运气好的时候也不过得些碎银制钱,象瞎子拿出的这样大锭银子,元遥倒只在梦里见过几回。他睁大眼睛接过银子,凑近油灯仔细瞧了瞧,果真不错,如此成色的合川官银那是万万作不得假的。元遥闪电一般将银子塞进怀里,说道:“老哥你放心,附近山洞极多,我都熟的一塌糊涂,一定替你寻个冬暖夏凉的,大鱼大肉买上几框,你放开了吃。不过,老哥,不是我说你,你去吃花酒,身上又带着银子,怎么就不舍得掏呢?平白叫人揍了一顿,你说这事怨得谁呢?春月楼那些人都是只认银子的主,你去那里不也就图个乐呵吗?照我看,省这样的钱不上算。还有啊,老哥你收成不错啊,都是在双子桥拉琴赚的?我在那里地头很熟,你看咱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瞎子没心听跟他闲扯,随口敷衍了两句。元遥伺候瞎子吃碗白粥,然后吹灯躺在自己铺上,怀里揣着大锭银子,再也顾不上回想小臭卷走的那二十个钱。
一夜无话,第二天元遥醒的早,把剩粥给瞎子盛了一碗,然后下山买吃食,连拖带扛弄回来一大堆,却连半锭银子都未花完。随后,元遥就近寻了处山洞,把食物饮水先行搬来,最后才背了瞎子进洞。一天忙碌下来累的半死,直到这时才长出了口气,说道:“老哥,我那大屋好宽敞,又不要你的房租,何苦跑到山洞里来住?”
“我喜欢清静。小兄弟,我腿脚不便,你就在这里照看我几天,断不会亏待了你。”
瞎子倒卧在破屋门前时气若游丝,不想两天后气色恢复许多,也不找大夫,自己用药裹好了腿伤,没事时独自靠着洞壁打坐。元遥少年心性,原本是耐不得寂寞的,加之心里惦记小臭,愈发的呆不住,瞎子倒极会来事,过上三两天就取些银子给他,如此一来,元遥有再多不耐也都权且忍了。
在洞中过了一月有余,瞎子的腿伤好了七八,不用搀扶也能自己走动,元遥憋的心里出火,怀中又装着大笔银子,极欲下山挥霍一番,跟瞎子说了几次,都未得应允,元遥不由有些气恼,看瞎子已经不用照看,就想一走了之,谁料瞎子翻脸无情,当下恶声恶气说道:“你收了银子,却不等我伤好,难不成银子都是白给的?”
元遥自幼父母双亡,厮混了十多年,脸皮早已练就的刀枪不入,眼见瞎子不讲理,当下狠心说道:“谁说白拿了你的银子?这些天是谁一把屎一碗饭的伺候你?腿长在我身上,想去那里都由得我。”
瞎子拄着根小棍,冷冷一笑,说道:“腿长在你身上,怕也由不得你。你眼睛好使,这就瞧瞧清楚吧。”说罢,扬起手中小棍反手一刺,将地上的锡夜壶生生戳出一个窟窿。元遥喉结一紧,心道:好厉害的瞎子!倒也奇怪,他如此厉害,到底是挨了谁的打?春月楼那帮龟奴万万打他不过。
“老哥,瞎老哥。”元遥望着锡夜壶,顿时换了语气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莫当真,若不等你伤好妥了,我是死也不肯走的。”
在洞中这一个多月,瞎子不分白天黑夜打坐,极少和元遥交谈,这时却突然象是来了兴致,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说道:“你若听话,什么都好说,银子我多的是,若不听话,那也由你,我这小棍既能在夜壶上戳个窟窿,想必在你身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瞎老哥,话也不能这么说”
“不知礼数的小鬼!”瞎子打断元遥的话,“前些天倒还好,怎么现在没大没小了?跟我说话,不许带瞎字。若再满口胡叫,一棍便杵死你!”
元遥咽口唾沫,将下句瞎老哥三个字生生收回,“老哥,你不愿听到旁人说那个字么?听到了便要一杖杵死么?”
“一杖穿心,绝无幸理。”
“倘若是旁人无心随口说的呢?也一杖杵死么?还有,莲花湖畔那些卖虾的渔夫,每天不知道要把这个字挂在嘴上多少次,你是不是得赶过去把他们全都一杖杵死?”
瞎子一怔,随即淡淡一笑,慢慢坐到一块大石上,轻轻抚摩手中细长的小棍,说道:“我这手功夫,还算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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