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吏部外郎 第三章 过年
第三章过年
华夏之国,自古以来便有很多节日,但是众多的节日中,如果要说最深入人心、最让人为之期待的,那肯定非“年节”莫属。
不过,这个“年节”,其实是分成两个概念的,这就是“除夕”与“元旦”。
除夕是每年的最后一天,元旦是每年的最初一天,即正月一日。一为岁末,一为岁首,颇受大周帝国百姓重视,而在这个时代,已经形成了“守岁”的习俗,人们认为,除夕之夜与元旦之晨连袂齐过,这不仅代表去旧迎新,也将开始新的一年的好兆头。
话说,黄龙五年的“年节”很快就到了。在半个月前,丁家已经在陆陆续续地购买年货,下人们也是张灯结彩,兴高采烈,就连几个小孩子,也帮着大人们做一些自己能做的家务活,而作为一家之主的丁晋,这次却帮不什么忙,因为,他最近的应酬实在太多了。
丁晋升任“吏部员外郎”的消息,早已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这个曾经被人诬告的年轻人,以炫目的升官速度,让所有人为之乍舌,长安城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开始注意起这个冉冉升起的“政治红星”。
因着这个原因,适逢年节将近,便有很多怀着拉拢之心或结交之意的官场中人,纷纷邀丁晋赴宴或参加一些各种形式的聚会。
而丁晋从来是信奉朋多了路好走的信条,于是除了一些敏感人物的邀请外,真正是来者不拒,欣然参加。而同时,他也盛情邀请一些颇能谈得来或彼此看着顺眼的人物来家中做客,一时间丁府之中,整日宾朋满座,欢声笑语、丝音管弦之声将这座不大的宅子渲染得热热闹闹。
等到过年前两天,丁晋终于有了惭愧之心,于是谢绝了所有请帖。一心一意陪着妻儿家人在府中逗乐。这时,在禁军中当差的丁虎也回来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准备欢欢喜喜地过个好年。
除夕那一日,丁晋、丁虎兄弟,让下人在院中放置了香案供物等物事。然后焚烧纸钱、点檀香,祭祀祖先。虔诚地祭拜完后,丁晋又向南面方向郑重地叩拜数下,头磕得咚咚响,丁虎忙拽他起来,诧异道:“咋了?”
丁晋眼眶中盈满泪水,很是惭愧地道:“又是一年啊!弟不肖,已是三年没有归家,家中爹娘只怕早已望眼欲穿。今日佳节,便朝家乡方向叩拜数下,希望爹娘身体安康。勿以不孝儿为念。”
丁虎郁闷地皱起眉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开导弟弟。只好重重地拍拍他地肩膀。粗声道:“姐夫这次归家不是带了你地信吗。爹娘看了一定很高兴。明年。明年咱一起回家。可好?”
丁晋点点头。但脸还是难掩黯然之色。俗话说不为父母不知父母养育之恩。他现在已是两个孩子地父亲。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丁晋也越发感念爹娘对自己那种只求付出、不求回报地恩情。
“阿爹。阿爹。小舅舅又把我地竹子儿抢光了……
穿着锦缎小棉袄地“意哥”跑到父亲身边告状。小小地孩子。还看不出大人地忧愁。
丁虎抱起侄儿。举到头顶。像在军队中举石锁一样。做了几个夸张地动作。逗得意哥咯咯直笑。丁虎粗声笑道:“告诉阿伯。那个混小子又怎么欺负俺地好勉儿了?”
意哥一边玩着丁虎蓬乱地胡子。一边脆生生道:“小舅舅玩光了他自己地竹子儿。然后又把我地也抢了。”
丁勉口中的竹子儿,就是人们俗称的“爆竹”,当时燃放爆竹是将干竹子放在火爆烧。使之清脆作响。故亦称为“爆竿”。邹凤炽从丁晋手学会了一种新式的爆竹制造方法,是将竹竿中加入一些硫磺木炭之物。使之响声更大,人们认为这可以更有效地驱除鬼邪,代表着更大的喜庆,于是称之为“祝富贵”,这次年节,邹凤炽便送来一些“祝富贵”,让丁府的孩子们玩耍。好啊,竟敢抢俺勉儿的东西,待阿伯去揍他屁股。”丁虎为了逗意哥,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地样子,吹胡子瞪眼地便要去找郑旦算账。
意哥被丁虎装出来的样子迷惑了,急忙道:“不要,不要,不要阿伯打小舅舅屁股,勉儿不玩了,勉儿……勉儿不爱玩竹子儿了。”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孩子,像他地母亲。
丁虎故意逗他:“不行,抢了别人的东西就得挨揍,阿伯非要把他屁股打开花。”
意哥楞了一下,忙道:“阿伯别打小舅舅嘛,其实……其实是勉儿说谎了,小舅舅没有抢我的东西,勉儿骗了阿伯,阿伯打我的屁股,打我的屁股。”
说着,还生怕丁虎再去打郑旦,小手紧紧拽着丁虎的衣角,急切间,眼睛里溢满晶莹的泪珠。
虎本是逗他玩,却不想这小家伙竟然如此纯良,不好意思下他倒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丁晋摸摸意哥的小脑袋,深有感触地道:“这孩子,太善良了。”
丁虎乐呵呵地笑道:“善良好,善良好,像俺那两个崽子,又野又不听话,要是像勉儿这么懂事就好了。”
丁晋对二哥的话不以为然,见多了官场地尔虞我诈,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太过良善,虽然,从内心深处讲,丁晋也梦想先贤所描绘的那种天下大同、人人纯善的理想世界,但是现实世界毕竟还是冷酷无情得多,你善良但别人不善良,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这个话题掠过不提,再说丁家下忙乎了一天,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到了晚便可以享受除夕夜的欢乐,而这个时代,因为人们平日可供消遣的事物实在太少,于是非常重视节日的喜庆活动。年节时,人们会从除夕之夜一直欢乐到元旦天明,通霄达旦,彻夜不停。
晚,丁家无论主人还是下人,无论大人还是小人。全部聚到了一个大桌子吃团圆饭。其中,小鹿儿实在是太小了点,虽然她有强烈地兴趣想要爬到桌和大家同乐,但还是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小家伙有些无奈有些郁闷,于是伸着胳膊小腿,不停地做抗议状。
大家吃着丰盛的年夜饭,一边还在兴高采烈地聊天,说一些喜庆之语。
丁晋向丁翼敬了一杯酒。再次向他道谢,为他在自己被捕后所做的一切感谢。
丁翼慌忙站立起来,用仅剩地一只手端起酒杯。虽然只是一只手掌,但恭敬之色不减分毫,他有些激动地道:“老爷,老爷太折杀俺了……,老爷平日对丁翼恩重,适家中有事,俺怎能袖手旁观。”
见惯了他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丁晋也不再和他客套,一口将酒喝完。待到丁翼也喝完,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吃菜。
丁晋看看身边的妻子,见小板果然又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知道心肠柔软的妻子又在可怜这个孤单的人呢,想起前些时候小板建议自己为丁翼说一房媳妇,看来这事该心点办了。
郑旦拿了个碗倒满酒,又拿了个空碗放在丁翼面前,挑衅地道:“俺也敬你。敢不敢喝?”
和姐姐、姐夫对丁翼地印象相反,郑旦却是对这个“残废仔”越看越不顺眼,竟然敢绑自己,而去过后还故意忘了给自己解开绳子,使得他以难堪地姿势躺了整整一天一夜。
郑旦绝对不认为这个家伙会忘记,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报复自己以前对他地戏弄和嘲笑,要是这样的话,这个猥琐的家伙可真是心机深沉,难怪连姐夫都被他蒙骗呢。可是他再狡猾。怎能骗了聪明绝顶的我?
“小旦,又在胡闹什么?”丁晋出言阻止。
“今天高兴嘛。姐夫你别管。”
郑旦虎视眈眈地盯着丁翼,他相信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认输服软。可是,丁翼再次让他失望了,只见这个残废仔还是一副卑微的样子,低着脑袋怏怏地道:“旦少爷酒量豪宏,丁翼陪不起。”
“郑旦!”丁晋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郑旦知道他要发怒了,也顾不再和丁翼纠缠,兔子一样溜回自己座位,开玩笑,姐夫现在威严日重,不生气地时候还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要是惹他真生气,那可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这小兔崽子!开玩笑呢,哈哈。”丁虎打圆场,他几乎是看着郑旦长大地,郑旦又对他非常依恋,所以他对郑旦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小板在桌下偷偷地拉扯了下丈夫的衣袖,丁晋无奈,只好苦笑了下作罢,慈母多败儿,这句话自然有其一定道理。
郑旦见一场危机消于无形,搞怪地作了一个鬼脸,引得两个小丫鬟石榴、苹果咕咕直笑,众人见他那惫懒样,也有些忍俊不禁,饭桌恢复了先前的欢乐气氛。
吃完饭后,重头戏才开始,一家人收拾穿戴整齐,然后结伴出门,汇集到大街热闹的人群中。
此时的街,人流如海,难得的没有宵禁的日子,大家自然要享受下夜晚的自由空气。小孩子们在街角玩着“鞭聪明”、“祝富贵”等玩耍,不时地传出砰砰爆竹声响;大人们或一群群聚着说故事聊天,或围观者民间艺术家们地精彩表演,而在前面的宽阔大街,还有歌舞表演。
这种歌舞表演,多是率性而为,没有章法,没有节奏,甚至是没有组织者,人们踏歌为盛,成群结队,手挽着手,踏地为节,边歌边舞,欢乐热闹的气氛,使人如醉似痴。
这样美好的夜晚,可以持续三日,不过也不用失望时间太短,因为很快,“元节”也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