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尚书省内 第一章 此地旧长安
第一章此地旧长安
黄龙五年春771年,三月,丁晋携妻、,及随从凌淮、丁翼,前往长安城听候朝廷新的工作安排。
凌淮本是丁晋“亲吏”,虽没有正式入编吏部档案,也算胥吏中的一员,不同于“半个仆人”身份的丁翼,他可以留在文裕县署继续担任“政府办事人员”,可是,丁晋爱惜他才华,劝导他说,一次考试失败算不得什么,如果真有雄心抱负,自己可以资助他继续参加考试,希望他能慎重考虑其中得失。
凌淮自然知道如果自己选择留下来,那么,以后没有长官庇护的情况下,他想在县署继续工作,就必须向吏部申报编入“胥吏管理档案”,就如同表哥温静和全天下成千万个“吏员”一样,在身打“刀笔吏”的印记,从此绝了科举仕进之途,以后如果没有特别功劳的话,想升成正式官员,难如登天。
于是,凌怀没有多犹豫,回家向二老禀明实情后,毅然决定跟随丁大人前往长安。
不仅是凌怀需要向家中辞别,启程前的几日,丁晋也整日忙于和司、同僚、下属应酬告别,“并州刺史”归登来专程设宴为丁晋送行,酒宴,归登来惋惜地说:“不能和青云结为儿女之亲,实为老夫之大遗憾啊!”言辞切切,似非虚语。此时,归登来已明白丁晋这样的人物,并不是自己可掌握得了的。既然对方无意接受自己地“好意”,他也不想和对方多生矛盾,成不了朋也不要做敌人,毕竟这次丁晋京侯职,很多人都看好这位政绩突出的年轻县令很可能会被朝廷委以厚任。
文裕县署的同僚们,也为县令大人的离任。筹备了盛大的送别宴。当向丁晋敬酒的时候,众人知道离别在即,都颇为伤感,“县丞”索秀玉更为夸张,当场痛哭流涕,几乎哽咽至无法言语,半响。方控制住失控地情绪,泣道:“就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每当想起大人平日忠正严慈之态、淳淳教导之情。秀玉实无法控制黯然心伤,大人,大人以后还请多多保重。”
这是昨晚他和妻商量了整整一晚,定下的策略,他的妻王眉说丁县令是个聪明之人,只怕其他办法都无法打动于他,唯有动之以情,或可使他感动,如有一日其身居高位。必然不会忘记咱们。索秀玉认为妻言之有理,于是借酒劲涌,半真半假的演了一出好戏。
丁晋闻言后,果然很感动,温和地劝慰着依然哭泣的索秀玉。待看到几个平日受过自己恩惠的小吏也被感染得泪湿衣襟,不禁触景伤情,这些面目亲切的下属和待了整整三年多地官署,以后只怕再没有机会见到了。
丁晋泪眼模糊,端起酒杯,郑重地向各位同僚敬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当离开的那一天,文裕县的百姓们听说县令大人要走,全城而出,就连偏远地乡村。都有农户陆续赶来。人们夹道相送,痛哭失声。丁晋在此地为官三年,声名清正,秉公办事,勤勉守职,百姓称之为“慈
“慈父”既走,不知这一方水土,何时才能再迎来一位真心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拜别文裕父老,丁晋等人以官驿车马为交通工具,百里一换,因为有家眷在内,所以并没有急于赶路,大约行了半个月,才进入关内道京兆府境内。
京兆府,原名雍州,下辖万年、长安、泾阳、蓝田、咸阳、三原等二十三个县,负责包括京城长安在内的地方事务,朝廷设正四品府尹以理府事。
进入京兆府境内后,再向西行,便是龙首高原,长安城便坐立在此高原,左有崤山,函谷关之险,右有关陇,巴蜀之固,自古为四塞之地,号为金汤之固,时有得关中者得天下之语,正是建都的必然之选。
“太乙接天都,连山到海隅。”
长安城南面横亘着秦岭山脉。秦岭山脉在长安城附近这一段被称为终南山、太乙山。山是那种雄浑大气的山,重峦翠障,连天接地。山谷中流出的溪水汇成河流滋润着长安的土地,山的柴木成为长安人生活的必需品,山中地药材为长安人免除病痛的困扰。秦岭脚下的关中平原自古就有“天府”之称,长安城就座落在关中平原中部,站立在南山之向下俯瞰,“秦川如平掌”,渭河如带飘过长安城北,泾、沣、、灞、、涝、之水环绕城周,白鹿原、少陵原、神禾原、细柳原蜿蜒城外,龙首渠、黄渠、永安渠、清明渠、漕渠这几条人工开凿的渠道将源头活水引入城中。西周沣、两京在城之西南,汉长安城在城之西,秦朝都城在咸阳原隔河与长安城相望。“秦中自古帝王都”。
一路走马观花,心情大好的丁晋抱着儿意哥,马鞭不时挥点,向第一次到来地妻和两个随从,讲解着这名川大山的风物典故。宽阔的官道不时有路人经过,偶然一瞥间,看到这意气风发的年轻士坐在马神采飞扬,稚儿在怀中欢叫,两名随从脸带着陶醉和敬佩的神色,恭敬地环侍左右,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老车夫扬鞭呼啸,车厢中探出一个年轻女人幸福的笑脸。
骏马欢嘶着,劈破清晨的薄雾,向前奔跑着,在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扁舟。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远处露出模糊轮廓的庞大城市走去。一片柳林,枝头刚刚泛出嫩绿,使人感到虽是春寒料峭,却已大地回春。路旁一处高大地石碑,着“新丰”两字,原来已经来到了长安城外地“新丰镇”。
“新丰镇”位于通往长安城的官道旁,是个非常热闹地地方,传说曾经是汉朝开国天刘邦,为其父仿照家乡一景一物修建而成,以解老父思乡之情。从新丰一直到长安城的东城门,沿着官道两旁都有卖酒的摊点,这些卖酒人都是沿途村庄的村民,那些赶路的人随到随喝,付钱多的多喝,付钱少的少喝,人们把这种饮酒方式叫做歇马杯”。运气好的时候,行人们还会遇“免费赠饮”。有诗这样描写新丰:“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义气为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清晨的阳光开始普照大地,雾慢慢散了,远处显现出一座石柱墩桥,白色的桥面已风吹雨打失掉颜色,随着离桥越近,可以看到它面斑驳的痕迹显示着岁月的沧桑。
灞桥到了!
曾记得数年前,自己和几位人正是在这里依依惜别,时间飞逝,千个日,不见旧时容颜,只靠信传鸿,联系着难忘的情,不知道他们现在可都好?
灞桥边,设有驿站,居住在长安城的人们,凡送别亲人与好东去,多在这里分手,有的还折柳相赠,因此,这桥也叫“桥”,大概是取“黯然者,唯别也”的意思。
到了桥边,不见一处人影,丁晋勒马停步不前,眼神迷蒙地看着路边的柳树,柳树依旧,故人依旧乎?
“大人?为何不前了?”凌淮疑虑地小声问着,丁大人刚还兴致挺高,怎么突然沉默不语了?
丁晋摇摇头,也许仲宣兄是错过时辰了。不来也好,他公务繁忙,自己本就不应该写信告知他行程的。
虽如此想,毕竟见挚交好没有出现有些失望,丁晋轻声道:“走,不入驿站歇息了,咱们直接进长安城。”
一挥马鞭,正要赶马桥,只见路边的驿舍中急急钻出一位三旬年纪的红袍人来,大笑道:“三郎啊三郎,某家早已侯你多时,为何这般迟迟才来?”
此人身材中等,相貌亦属寻常,不过气度稳重,目光自信,头戴“进德冠”,身穿红色竹纹官袍,腰系丝织品制成的腰带,举止温文儒雅,不是丁晋刚刚念叨的韩泰韩仲宣还有谁?
不过,两人毕竟四年多没有见面,昔日翩翩的韩氏高弟,已经步入中年,多年官场生涯的潜移默化,也让他深沉含蓄了许多,除了外貌没有多大变化外,无论是气度还是风仪,都已和曾经的韩泰大不一样,丁晋暗道,大概自己的变化比仲宣兄还要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