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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继续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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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游戏规则:在你的敌人反应过来前,打掉他的所有生存希望。
黄昏的时候,一匹驿马经过古陶驿,插在马头的号旗表示,这是身负加急公文的信差公使。

风尘仆仆的公差决定在驿站停留片刻,歇马喝水,“驿丞”杨守非常热情地尽到了地主之谊,不过似乎是太热情了些,竟然拿出了招待那些贵客才用到的美酒让差人“解渴”。

很显然,这是一个贪酒的家伙,虽然身负要责,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美酒的诱惑,况且平遥县城距此不过数里远,天黑前肯定能到达,在这种“自我催眠”的心理下,信差大放宽心地一顿好喝,迷迷蒙蒙间不由地睡了过去……

天沉沉地黑了下来,后舍的丁晋掐算着时间提醒杨守道:“去,把他叫醒,再迟就真要耽搁公事了!”

在丁晋“胡萝卜加大棒”的手腕下,杨守已经成为他的“预备心腹”,虽然相信主簿大人的计划非常周详,但还是有些慌张,那个差人在驿站多停留一秒,他的心跳就要多加快一分,此时终于听得大人“收工”的命令,忙松了口气,急急前去叫醒公差。

信使悠悠醒了过来,迷糊中看着眼前一个圆乎乎的大脸在对自己急切叫喊着,半响,他才听清楚对方的喊声:“差公,差公,快快醒来,时间不早了。”

“我怎么了?”公差摇摇涨痛的脑袋疑惑地问,不过话刚说完,他已记起了先前的贪杯,糟糕!黑漆漆的窗外,提醒着他已耽搁了赶路时间,现在到底是何时,冷汗立马浸湿了内裳。

杨守一脸无辜地道:“差公刚才进驿舍来喝水,却忽然晕倒,可能是太疲倦了,我等赶忙把你扶到榻休息,原本欲让你多歇会,但又担心公务紧急,于是急急唤醒你。差公请放心,天色刚刚黑下,并没耽搁多少时辰。”

“确实是太疲惫了!”信差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榻整顿好信囊,仔细查看了封条并没有动过的痕迹后,向杨守拱手作别:“某身负公责,心急赶路,一水之恩,容来日再报,大人,就此别过。”

说完,信差翻身马,借着微弱的月光引路,向远处的平遥城急速驰去。

杨守看着差人远去,犹如卸下万斤重担般松了口气,丁晋悠然地从驿舍走了出来,微笑道:“等了十几天,终于等来这匹身负重任的信马。呵呵,杨大人,咱们这就算大功告成了,且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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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马在戌时时分才到达平遥县署,此时,“政府”已经下班了,各部门的“公务员”不是打道回府陪老婆,就是三两人结伴去饮酒作乐,开始属于私人的娱乐节目。

幸好,一县之主—“县令”是必须住在县署的,他的家属便居住在“政府大院”的后进,称为“内院”。接待信使的守门小吏看到对方身的刺史府号衣,不敢怠慢,马通知了县令李翱。

李翱从信使手接过公文后,让人通知李实速来协同自己处理,过了片刻,下面人回来报告说李大人晚间出去,现在还没有回来,连主簿厅的两个值班小吏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李翱有些生气起来,这个李实最近不知搞什么鬼,懈怠得很,公务总是做不好,王谦、郑元伯等各部门负责人已几次状告过他工作中出现的失误,现在看着有加急公务来到,却又寻不到他人影,真是岂有此理!

李翱口中的李实,此时正在县城的一家酒馆等待自己的“顾客”。前几日,一位曾经打过交道的“熟人”寻到他门下,欲出重金想求得几封政府颁发的“过所文”,这是涉及到大型商队的通行证,所以比较麻烦,必须在面盖官府一把手长官的大印,才算有效。因为最近在和丁晋别劲,李实本想拒绝,但最后终究抵不过对方增加了三番的酬金,贪婪之心掩盖了理智和警觉。

官印,也称公章,是行使权力的信物,故又有“印信”的别名,根据官印等级的不同,印刻有不同的文字,如“平遥县署印”、“县令印”,“县丞印”、“主簿印”等,加盖“县署大印”的一般都是非常重大的公文、布告,必须政府几个领导同时在场才能盖章,而走后门的这位“熟客”向李实求助的印章乃是一把手的“县令之印”。

既然官印代表无的权利,使用方面自然存在种种严格的规定:凡需要用印的公文,必须经“主管长官”判署、签押,并经“有关吏”誊写、校对后,再由“堂头”相当于办公室主任审核,审核无误后,方可交由“长官”盖印。当然,规定是非常严格,但实际行事起来便会有所通融,比如县令李翱,平日除非重大政事,一般琐事都是委托签押房众吏办理,最后的盖印其实也是由值班堂头执行,而李实作为李翱信任的“红人”,大部分时间,这个盖章的神圣使命便由他兼任。

这也是受贿的李实能答应帮对方办妥此事的原因,不过通行证的盖章过程非常麻烦,除了要在正面方盖“天印”;还要在年月日盖“正印”;并以“斜印”骑缝密封;最后还要在封皮倒着盖印,谓“倒用印”,所以下班后,李实干脆把印章拿了出来,约对方在此盖章。

怎地还不来?已等了大半个时辰,却还没见到对方的影子,李实看看天色不早,心中忽然泛起一阵烦躁不安的情绪:不会出什么事?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把印章偷拿出来“盖封”,但县署中人多嘴杂,也不方便徇私办理,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么多钱从自己眼前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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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回报,还是找不到李签押!

公文是加急快件,不能拖延办理,既然找不到李实,李县令只好决定亲自处理,于是吩咐值班吏打开签押房。

处理公文,除了专责人员外,最需要的东西便是官员大印,政府下班后,大印会保管在秘密的地方,并有专人看守,因为按照制度,政府印章的保管也有一套非常严密的制度。

《职官令》中规定:各部司印,悉纳值厅值班室密盒,每堂头交值时,吏人取出,悬之于臂以相授。可见守夜值班护印之严。

李翱进入签押房内室,然后由值班的两名吏取出钥匙郑重地开启密箱,取出装着印章的印盒。

拿印盒的吏很是精明,一掂量印盒,便知其中有异,于是偷偷向李翱做了个眼色,另一名吏比较木纳,伸手便要扯去盒子的封条。

李翱赶忙道:“咳,咳,勿须启封,此时不用大印,你们两个速去磨墨,本县先阅一下公文。”

两名吏答应一声,告退出了内室,自行到外面的签印室准备。

李翱擦擦额头冷汗,脸色铁青地坐了下来,半响,方吁出口气,伸手掂量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印盒,咬牙低声骂了句:混蛋!

这声混蛋骂得便是吏李实,印信不翼而飞,李翱连想都不用想,便已确定盗印之人除了李实没有别人。因为,在重重守卫下,能准确地得知印章匿藏地点并能不被人发觉地取出,且更重要的是,封条没有撕裂,那肯定是在加封之前便把印章偷偷取出,而这个过程,除了“值班负责人”李实,没有其他人能办到。

对于李实平日的不规矩,李翱多少也是有些耳闻的,不过考虑到李实的能干和为自己立下的苦劳,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李翱的原则便是:私下贪点油水没关系,但必须把工作做好,尤其不能因私费公。

但今天李实做得事情实在太过分了,竟然会把官府印章偷拿出府,这是李翱万万没有想到的。李实的贪婪、大胆、愚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怪李翱动怒,因为朝廷历来对印章的丢失事件抱以极为重视的态度,尤其是对负责的官员,处罚非常严厉,规定:各机关印信封储在署,如有窃失,当月专司监守的值宿官员革职流放,机关首长革职留任,即便此后能自行拿获盗者,长官亦以失窃时间长短分别降等处分。

这还是在没有酿成严重后果的前提下做出的处罚,如果有心人利用官印为非作歹,那么长官所要承担的责任更大,李翱当官的这二十多年中,也见过几位同僚因为印信丢失而革职抄家,甚至发配充军、下狱处斩的都有。

但此怒火还不能发泄出来,最起码,暂时不能发,李翱不仅是要防着李实狗急跳墙把印信毁坏,更是担心以前自己委任他负责盖印的渎职行为曝光,《职官令》中明确规定:“印记不得委其胥吏”,便是为了防止小吏们徇私作弊。

愤怒的李翱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忍耐和等待,万幸的是,今日公文并非是十万火急之事,拖延半日也无大碍,如果不然,丢失印信或延误公事,这两项罪名,他是必要居其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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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实毕竟不是一个愚蠢到家的木头人,在酒馆中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看到熟人出现,他也担心印信出事,于是急忙赶回县署。

而当匆匆赶回的李实见到签押房的情况后,极端的恐惧一下便抓住了他的心脏,浑身的力气恍如被瞬间抽干,软弱的双腿再无法支撑身体缓缓瘫倒在地,脸充满了绝望的死灰神情。

李翱县令并没有训斥他,也没有责怪他,更没有理睬他,就如同将他当作一堆臭狗屎般不闻不问,吩咐下面人从李实身拿出印章,带着那名精明的吏,自行回内室处理公文。

李实绝望而愤恨地盯着那名难掩得意的精明吏跟随李翱进入内室,原本,这陪伴县君处办重大公务的“差使”是自己垄断的权利,其他吏都不得插手,而到如今,因为自己一时的贪婪和愚蠢,这份荣耀和权利,可能永远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了。

那名精明的吏叫韩同信,是郑元伯的外甥,在李实回来前,他在县令李翱面前,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话:李实大人太不像话了,这不是故意陷县君大人于尴尬之地嘛!

当然,他在这次谋划中所起的作用不仅仅是这一句话,监控李实、居中接应、挑拨里间,哪一样,都少不了他这个环节。

当夜在场的几个小吏看来,李实是一败涂地了,但是李翱县令自那日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处罚他的命令,李实依然兼任着“行主簿事”权责,好像“印信风波”并没有损害他在李翱心中的地位。

但是,李实自己清楚,县君大人对自己的信任是完全丧失了,他能感觉到李翱的冷淡疏远,一些干系重大的公务,李翱也有意无意地指派给其他人负责,再没有他李实插手的份。

李实并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尤其是在醒悟到这次事件很可能是丁晋对自己的打击陷害后,他绝对不甘心就这样被对方打倒在地,他决心反击,决心报复,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先重新挽回李翱对自己的信重。

可惜的是,李实还没有谋划好如何讨好李翱,丁晋的后续打击接连轰来,从某一方面来说,有着“丁云”丰富斗争经验的丁晋,比心胸狭窄的李实更残忍冷酷,致敌人于死命的手段也更无情。

什么是暗中打压,什么是联合孤立?也许李实不知道这些后世的名词,但是他很快便领教了这些词汇所代表的“深刻含义”.

人生活在一个“群体”的社会,无论是当官还是做工,总是需要群体的配合,而如果某一天,你突然发现那些平日虽然有些小矛盾但表面还能保持和睦的同僚,都齐心协力地打击你、排挤你,和你作对,不配合你的工作,或者给你的工作造成一些小小的但非常麻烦讨厌的困扰;当你做错事的时候,也没人会帮你解释,没人为你说好话;你会不会暴怒,会不会发疯?

也许你不会疯狂,但是你的工作,肯定不会顺利进行下去,而可怜的李实,现在便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李实已经忍不可忍但还得再忍,不过县令李翱却无需再忍,数次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李实工作中的过错,也向外界透露了这么一个信息:签于屡次犯错,李实的能力已不适合现在的工作。

也许,在那个夜晚,面对空空如也的印盒,暴怒的李翱已经有了“丢弃”李实的打算,但是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理由,他不能**裸地对人家说,因为我委任李实盖印,结果他把印章偷拿了,所以我要惩罚他。李翱显然没这么傻,于是他或者是有心或者是无心,便配合了丁晋等人的打击计划,利用李实屡次失职的借口,决定了对他的处罚。

颇有艺术家气质的李县令以一种诗意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在这个秋天的季节给李实送去一把扇子,暗示已经用不着他了。

李实是个聪明人,默默地接受了县令的“赐予”,于是几日后,对他的新任命便下达了,李实被派遣到山区负责“水利工程”。

说是一个工程,其实就是组织乡民在旱涝时节,清修下堤坝渠沟,是份很清闲又没有什么油水的工作,适合“养老”,李实知道这是李翱看在自己以前的辛苦工作,给自己的“安抚”,县君大人终究还是没有做得“太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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